59 嬌客來訪

作為相府的守門侍衛,他們成日裏見的最多的就是來府上拜訪的大小官員,外加原定疆那頭熊。

而今日,他們卻破天荒地迎來了一個嬌客——

這姑娘只身一人騎着一匹小白馬,沒有任何丫鬟老媽子跟着,說是安國侯的女兒,指名道姓地說見他們相爺。

侍衛看她穿得華麗非常,模樣又美如嫦娥一般,不像是瘋傻的模樣,不好怠慢,只得去請了勇叔來。

勇叔從屋裏走出來,乍一看還以為青天白日見了鬼!

“你……你……”縱然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見到死人複生,也是吓得不輕,連着說了好幾個“你”,也沒說出下文來。

“咦?你是救了元寶妹的那個人。我記得你。”陶夭笑嘻嘻地道:“你還記得我麽?”

“唔……”勇叔猶自沉浸在震驚中,支吾道:“姑娘來找相爺?”

“恩!”陶夭眼睛一亮,上前幾步,“他在麽?”大過年的,他應該不會去別處。

“在在……”勇叔仍盯着她覺得不大真實,但是已經側身讓開了門,“我帶你去茶室等他。”

陶夭一身寶石綠的鬥篷,裏面是孔雀藍的裙袍,這樣飽和的色彩在相府一片黑色中簡直是格格不入的突兀。勇叔在一衆下人好奇的目光中引她到了茶室,請她坐下後便去請慕雲漢。

“什麽?”慕雲漢聽說她來了,霍地起身,心神不寧道,“為什麽請她進來?”

額?勇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随即想到慕雲漢恐怕并不知道陶夭的模樣與他朝思暮想的沈漣漪一模一樣,便準備解釋道:“因為她好像是……”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問她!”慕雲漢不等勇叔說完,便沖去了茶室。

勇叔啞然,難怪昨夜相爺回來那般神思恍惚,看來是已經見到這位姑娘了!

慕雲漢原本是帶着一身怒氣而來的,可是看到陶夭轉過身來一臉笑意,他卻猛地在門口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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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早晨,他還以為那不過是他的一個旖夢,可是此時,她又這樣站到了他面前,那明媚的小臉兒上滿是笑容,提示着她的存在是真實的。

仿佛有什麽東西,安穩又沉甸甸地落進了心裏……

“你來啦?”陶夭一見到他就開心地沖進他懷裏,“我好想你,你怎麽不去找我,我等了你一天,這會兒都快傍晚啦!”

守在門外的下人們聽到了差點下巴都掉地上,這女子竟然這個語氣和相爺說話,還還還還抱住了相爺!!!

他們面面相觑,交換了一個飽含着“哦哦哦”起哄聲的表情!

慕雲漢寒着臉擡起手來甩了甩,像是甩鼻涕一樣甩掉陶夭殷勤的爪子,将茶室的門關上。

他一關門,陶夭便會錯了意,撲上來從後面抱住他,小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貓咪一樣磨蹭着道:“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親自來了。慕雲漢,我竟不知你那樣喜歡我,我若是知道,一早就來尋你了!就算我爹打斷我的腿我也要來!”

這次慕雲漢毫不留情地掙脫了她。

陶夭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出來,他似乎臉色不太好呢。

“怎麽啦,還沒消氣?真小氣……”她眨着眼睛努力做出來一副無辜的樣子。

消氣?慕雲漢幾乎要冷笑出聲了,這個女人,不會以為這件事就和她之前的使壞一樣,糊弄一下就算了吧?

陶夭顯然知道如今這事兒沒那麽好過關,她甚至狗腿地主動為慕雲漢倒了一杯茶,可憐巴巴道:“你別拉着臉了,我這不是來同你解釋了嘛?”

“死的人,是誰?”他冷冷地問。

啊,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呢!

陶夭吐了吐舌頭,在他對面坐下,低聲道:“沈漣漪啊。”

“碰!”慕雲漢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恨地怒視着她。

“是真的啦。”陶夭吓得一哆嗦,苦着臉,連忙竹筒倒豆子給他說了一遍。

沈漣漪确實是白案樓的花魁,也在從清風教逃出來的時候受了傷。那個救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陶夭!

三江五洲女孩失蹤的案子她一早便聽父親提起過,因為父親為此十分惱火,外加她擔憂當地女子的安危,便也想要出一份力幫助一下父親。可誰知她只是這樣想的時候,老天便把沈漣漪送到了她眼前來。

她在鼠尾巷救下了身中數刀的沈漣漪,将她安置在燕娘的房中,同時又指示燕娘引走殺手。如此,沈漣漪才暫時保了一條命下來。

僥幸存活的沈漣漪對于救命恩人自然頗多感激,待陶夭問及事情的始末,她便将自己的見聞說了出來,希望她能助自己一二。

陶夭何等聰慧,只言片語間,她便覺得蹊跷。只是那時她尚且沒有下定決心做這件事,而且聽聞父親說朝廷新派了得力的禦史來,便沒有輕舉妄動,只怕叫家裏人知道她又不安分守己。

後來沈漣漪身體好了,因她身份特殊,便回去了白案樓。

陶夭至今都後悔自己那樣輕易地叫她離開,那追殺她的人顯然是不死心,又殺了回來,若不是她考慮周全讓燕娘在那邊看顧着,只怕沈漣漪已經被剁成肉泥了。

但這次雖僥幸救了回來,可她的傷處卻總是時好時壞,再也沒辦法回去了。

偏巧此時,陶允受順民王召見帶着夫人去了瀚瀾城,陶夭便膽大包天地買通了白案樓的老鸨,自己做了沈漣漪的替身。燕娘本來是死也不肯同意的,可是拗不過陶夭天生一個擰脾氣,決定了的事決不肯更改,便只好跟着她好好保護着。

幸而沈漣漪是個蒙臉的淸倌兒,她才不至于露出太多的馬腳來。

原本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可是誰知陶夭才住進慕容家沒兩天,沈漣漪便因傷勢過重,一夜高燒不退,針石無效,竟然死了。

燕娘原說将她葬了也就算了,可是陶夭卻已經想好了脫身的辦法,她命燕娘将沈漣漪的屍身包好拖去了冰窖裏藏着,本想着是要預備着躲避清風教的餘孽追求,卻沒想到歪打正着,堵上了柳娜姿這個窟窿。

而王家莊子上的那個院落,濕熱肮髒,也很好的掩飾了沈漣漪屍身輕微的腐化跡象。只是案子結束後,她還是命人打開了沈漣漪的墓,将那不得不剝下來的臉皮重新好好地放回她臉上,并請僧人為她超度,只盼她來生再不要流落煙花,做個平凡女子,有平凡的幸福就好。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她在父親回到家之前就成功脫了身,可是,她到底還是想見慕雲漢一面。

雖然知道他對自己無意,但她心裏卻是喜歡他的,所以她躲在小巷裏,用兜帽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只遠遠看一眼,就很好。

不過很短的時間,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找上門來的事就跟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相府上下!原本如同螞蟻一樣無聊的人們像是突然看到了從天而降的一大塊蜂蜜,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探尋和八卦的神色,急切而興奮地彼此耳語着交換信息。

最後演變成了——“你知道麽,相爺在三江五洲始亂終棄了一個姑娘,人家打上門來了!”

守在茶室門口的守衛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顧不得慕雲漢會責罰,全都恨不能耳朵貼在門上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而慕雲漢聽着陶夭解釋完了一切,依舊陰沉着臉,雙眼隐藏在長密的睫毛下,叫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了。”陶夭說完,小心翼翼地窺着他的臉色,“你別生氣了……我發誓我真的很想早點告訴你,但是我爹回去了,我出不去,請你來府上吃飯,你又不來……”

慕雲漢沉吟了許久,突然道:“那麽你身上的傷……”

“傷?哪裏的傷?”

他別開眼,臉上微紅,皺着眉道:“肚子上的。”

“哦,”陶夭笑起來,“那是假的啦,是用薄魚膠做的,貼在上面就好了。沈漣漪有傷,我沒有,我鎖骨有痣,她沒有,所以都還原了一下。嗯……你……你還蠻關心我的嘛……”她說着,無限嬌羞地将頭發別了別,竊笑不已。

她竟然還有臉笑!!!

天下竟有如此厚顏之人!真是叫他為之驚嘆了!

他忍不住語帶譏諷道:“你學花魁倒是學得很像!”

陶夭得意地揚揚頭:“那有什麽難的,而且,我喜歡你嘛,不必學,就想親近你呢!”

“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慕雲漢毫無感情地瞪着她,“那麽陶姑娘,就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好自為之吧!”

诶诶诶?

陶夭的笑僵在了臉上。

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他難道不應該誇贊自己膽識過人麽?

他難道不應該已經消氣并且一把将自己摟在懷裏麽?

“等等等一下……”陶夭急忙攔住他,“什麽叫好自為之?”他明明那天還親吻了她,縱然生氣可是對她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她怎麽好意思厚着臉皮來相府找他呢?

“我不想再同你扯上一點關系。”慕雲漢斬釘截鐵地說道。

寒意像是冰霜慢慢自她的後背覆蓋上來。

“不是吧……那個……”陶夭尴尬地笑道,“我覺得我真的已經,解釋清楚了吧。”

“你解釋得很清楚,但我喜歡的人,是沈漣漪。”他慢慢道。

“可是,我就是沈漣漪啊!”

慕雲漢站起身來:“而你,是一個騙子。”

他拂袖而去,剩下陶夭兀自回不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陶夭:……

慕雲漢:……

陶夭:孽畜!

慕雲漢:彼此彼此!

原定疆:哈哈哈哈哈,玩兒脫了吧?

陶夭、慕雲漢: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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