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可選

公孫越并沒有将那個男人抓起來， 将那人奚落一陣後， 把他給放了。

人群散去， 公孫越叫過巡邏組長，讓他派人跟着剛才那個男人。巡邏組長不解， 既然覺得那個男人有問題， 剛剛為什麽還要放走， 直接抓起來回去審問不是更好。

“類似事情這些天已經發生很多起，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的抱怨。你派人跟着他， 看他跟什麽人接觸。現在是敏感時期， 不排除有人故意抹黑我們基地的可能， 甚至或許是給我們下套。我們需要知道有哪些人參與， 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巡邏組長領命而去，不久後，公孫越找到霍侯，向他報告基地最近的事情。

“除了到處宣揚我們的異能訓練方法無用外，還大力鼓吹晶核提升異能的作用， 說我們囤積晶核是為了給基地高層自己提升異能，卻不願給基地的異能者使用， 所以才不與南方基地做交易。這種言論在基地已經擴散開來， 沒有辦法禁止。”

“還有，集市數據監測小組對最近七天的交易數據進行了分析，發現晶核的交易減少了百分之三十，并且還在持續降低中。這說明，很多人選擇将晶核留在了手中， 而不是拿出來兌換積分。”

在山城基地，有專門的晶核收購處。晶核在個人手裏沒有什麽作用，而基地可以用來做各種研究，為基地提供能源以及武器。

但那是以前，現在，大家已經知道，原來晶核還可以提升異能。那些異能者，又怎麽會将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再拿出去交換積分？甚至，已經開始有人從其他人手裏倒賣晶核。

聽完公孫越的報告，霍侯沉吟不語，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對這件事是生氣還是不在意。公孫越躊躇片刻，看了眼同樣保持沉默的郭品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我懷疑是南方基地的人在背後煽動，郭品言這次去他們的基地，除了常規的物資交易，并沒有購買他們的晶核提升法。他們不知道使用晶核提升異能的方法，我們早就知道，一定是覺得本來可以大賺一筆，結果我們不買賬，所以心存不甘，想出這種辦法逼我們就範——就算我們不就範，能擾亂基地引起基地民衆的猜疑，也能讓他們出一口氣。”

郭品言皺眉，他是直接與南方基地打過交道的人，對他們的行事手段更為清楚，現在聽到公孫越一說，便知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确實，這次去南方基地，其他幾家都為了得到晶核使用的方法付出很大代價，包括北方基地。負責接待的人也多次暗示我，如果跟他們達成合作，可以給我一些好處，私人的好處。”郭品言說到這裏一頓，語氣微帶不解。

“他們為什麽這樣急不可耐地将晶核的使用方法推廣開來呢？按照常理來說，利用晶核提升異能，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嗎？這樣他們可以快速提升自己基地的實力，就能遠遠領先于其他基地。”

公孫越目光微凝，聲音沉下去，“除非他們已經知道，用這種方法提升異能存在一定風險。并且，就算他們不說，早晚其他基地也能研究出來——我們自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

“不止。”一直沒說話的霍侯，到此時終于開口，聲音平緩，只是目光微沉，顯得有些嚴肅。

“這應該只是初步的訓練法，他們一定還有改進版，等不久後有人發現這種方法的缺陷，就可以趁機提出改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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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越眼睛一亮，繼而一凝，聲音冷下去，“這樣一來，使用過這種方法的異能者，就不得不再次跟他們交易。南方基地不僅不會因此而背負罵名，還讓人不得不更加依賴他們。果然好手段。隊長，我們怎麽辦？”

最後一句話，公孫越望向霍侯問道——整個基地，都稱霍侯為基地長，只有公孫越和關戰，還是習慣性地喊他為“隊長”。

“在顯而易見的誘惑面前，很難被阻止，只能讓人知道，他們是有選擇的。等到将來想起時，自我悔恨多過于怨天尤人。”霍侯目光沉沉，平靜地說道。

事到臨頭，人們總會歸咎于外力，說自己有多麽的迫不得已，說自己沒有選擇。

霍侯現在要做的，是在事情未發生時，給他們一次機會，也是告訴之後的那些人。

——不，你們是有選擇的，這就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所以下場如何，不要怪天，都不過是咎由自取。

山城基地發布了一則公告，是一份簡單的對比測試。

公告一經發布，便在整個基地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晶核提升法與勤練法對異能的訓練效果對比。

山城基地提倡的異能訓練方法，從基礎到後來不同異能的針對性訓練，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勤奮練習。

沒有一蹴而就的成功，都是厚積薄發的積累。

勤奮，加上正确的指導和訓練，才是山城基地異能者等級高于他人，也更有技巧的根本原因。

有技巧，并技巧成熟，不過是——熟能生巧而已。

可惜對于這樣樸素的道理，很多人聽不進去，他們更想走捷徑。

單調乏味，辛辛苦苦訓練一個月，還比不上別人輕輕松松睡一天的成果，選擇的天平會傾向哪一端，實在是再好猜測不過。

就算有人明知其中的危害，又有幾人能理智地拒絕？

朝不保夕的末世，為了幾年之後可能出現的隐患，放棄現在成為強者的機會——或者明天就死了，又或者明年就死了，都活不到隐患爆發的時候，那隐患是不是存在，又有什麽區別呢？

“不要求你們做聖人，只是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這是寫在公告最下方的一句話。

公孫越找到了在背後煽動的人，正是南方基地的代表。在确鑿證據面前，南方基地的代表啞口無言，最後以一個非常低的價格将晶核的使用方法告訴了山城基地。

“我不明白，使用晶核提升異能的方法，我們早就知道，為什麽還要浪費物資從南方基地手裏購買呢？”

關戰在得知是南方基地在背後搗鬼後，就沖到這些人的住所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這也是後來的談判過程中南方代表沒敢再嚣張的原因之一。只是關戰對這次的交易很不理解，明明是早已知道只是嫌棄不用的東西，居然還花物資去跟人作交換，哪怕交換的代價很低，那也是一種浪費，不比扔水裏強多少。

“我們是知道，但我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早就已經知道。”公孫越冷靜客觀地說道。

關戰被他說糊塗了，“什麽意思？”

公孫越看他一眼，緩緩地問他一句，“你不覺得，我們基地掌握的東西有點多嗎？”

關戰先是一愣，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凜然起來。

不錯，自從與其他基地開始建交，貿易往來多起來後，關戰發現，相比起其他基地的守成，他們基地當真算得上創新小能手，可以得一堆發明創造的獎。

異能訓練法，精神力訓練法，新的能源，新式武器。

如果這些全部公布出去，可以想見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懷璧其罪，我們還沒有成長到可以無視一切威脅的程度。”公孫越看着關戰，最後意味深長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個基地，真是令人驚嘆啊。”趙輿深站在一處高地，可以看到大半個山城基地，望着基地繁華有序的情形，臉上滿是贊嘆之色。韓時度站在他身邊，默默觀察着這個基地，沒有說話，心裏卻是跟趙輿深是一樣的想法。

“沒想到一年時間，霍侯從無到有，建造出這樣一個基地，也不知當初放他離開，是不是我們的損失。”趙輿深繼續感慨，與他感慨語氣相反的是，他臉上的表情顯得平淡許多，眼裏，更是一片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緒。

韓時度站在趙輿深後方，看不到他臉上表情，只是聽着他感慨的語氣，忍不住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

是北方基地的損失，卻不是你的。

“時度，你覺得我們這次來，把他們的能源專家請去我們的基地，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趙輿深轉過頭來，望着韓時度微笑地問他。

韓時度心中一凜，經過一年多時間的相處，他早已明白這個臉上時刻挂着笑容的男人，有多麽不簡單。所有因他沒有異能而輕視過他的人，最後不是徹底消失，就是成了他最忠誠的擁護者。因此，他雖然是北方基地有數的異能強者之一，在面對這個男人時，卻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趙先生，根據我們查到的資料來看，沈元是從末世初便和霍侯在一起的人，聽說還是霍侯救了他的性命。要背棄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誰都能做的出來的。”

趙輿深定定盯着韓時度看了一會兒，臉上笑容未減，末了收回視線轉過頭去，似嘆息般地低聲說道：“是啊，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呢。”

趙輿深代表北方基地前來，是和霍侯談新能源合作的事情；南方基地的代表，則完全是為了晶核提升異能一事而來，對所謂的新能源，根本沒放在眼裏。

其實，除了趙輿深之處，包括北方基地在內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将這項發明放在眼裏。

提升異能變得更加強大，還是拿去照明發動車子——前者是目前已知的唯一途徑，而後者卻還有許多的替代品。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霍侯并未因此失望，沈元也沒放在心上。

一切的變革起于微時，這，只是個開始。

郭品言将南方基地的代表送走。雖然這次抓住了一點南方基地的把柄，兩個基地間的關系卻不能因此而受到影響，他們需要繼續建立友好合作關系，後續也還有很多其他的合作開展。

回到自己住處時，郭品言看到門口有一個人等着他，是他風隊的一名成員。

“郭隊長，小周這次跟您一起去南方基地沒能回來，我、我就是想知道得清楚一些。這些天您一直很忙，我不敢來打擾您，現在我想請您跟我說說，小周他、他是怎麽死的？”

來人望着郭品言，有些緊張，眼眶發紅，聲音哽咽。

郭品言看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聲音低緩地開口敘述起來。

看着那名隊員離去，郭品言站在門外，許久都沒有收回視線。

天色漸黑，基地裏亮起燈火，他感到身上有些冷。

郭品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展開來，上面只有一句話：

你還有一個月時間。

默默看了一會兒，郭品言神色未改，只是眼神更加冷了一下來，他低着頭，默然凝視片刻，忽然将手一揚。

紙張飛到空中，被風切割成無數碎片，雪花一般，被風吹散。

雪花翻飛中，郭品言轉身回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