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預知

韓時度作為護衛人員， 基本是二十四小時跟在趙輿深身邊。其實對于趙輿深親自前來山城基地的舉動， 韓時度感到很不理解。這種基地間的來往， 有專門負責的外交人員，根本不需要他這個北方基地的重要權貴親自出馬。

古人有句話， 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

趙輿深完全沒有必要冒險離開基地， 去往另外一個基地，還是一個根本不能與北方基地相比的小基地。

經過多次洗牌， 北方基地當初的四大勢力， 現在只剩兩家：白将軍和吳家。

白将軍軍人思維， 行事太過剛硬強勢， 又總是拿軍隊的一套要求所有人，導致很多人對他不滿。

而吳家，雖然目前還是吳啓伯掌權，但在半年前趙輿深娶了吳啓伯的孫女後，吳啓伯慢慢将很多權力移交到趙輿深手裏。可以說， 這個孫女婿，比吳啓伯的幾個兒子女婿都要得他看重。

更重要的是， 趙輿深平日行事看起來不顯山露水， 卻往往于不動聲色間掌控一切，讓人不知不覺落入他的掌控而不自知。

北方基地表面看起來似乎白将軍是強勢一方，握有更多話語權，實則基地裏很多政策措施，背地裏都有趙輿深的手筆。

韓時度雖然與吳家也是姻親關系， 比起趙輿深來卻是多有不如，更像是一個打手。不過，他對權勢并沒有興趣，只要可以守護着小遲，讓他能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裏生活，對韓時度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韓時度在基地轉着，打算交換些有意思的東西回去給韓遲，這次不能帶他出來，出發前韓遲鬧了脾氣沒來送行。韓時度想着，帶點禮物回去哄哄弟弟，韓遲小孩子脾氣，一定就不會再跟他生氣了。

轉完了官方集市，沒看到中意的東西，正打算去那些臨時交易點看看，韓時度突然聽到喧嘩聲——就像他們基地的異能者平時聚在一起消遣玩鬧時的聲音。

“嘿，趙老四，這次你又輸了，四宮格都猜不準，還想換九宮格，你以為自己是甘棠大人麽？”

“就是，甘棠大人連十六宮都不在話下，小衛霆到現在可一次都沒贏過呢。”

“喂，我是沒贏過我姐，可是除了她之外，你們全部是我的手下敗将啊。趙老四，今天不把你的家底掏空拿去孝敬我姐，我就把我的空間搬空統統送給你。”

“嘿，小衛霆，這可是你說的，就你跟着甘棠大人出去那麽多次，随便昧下點也不知攢了多少。我也不要多，有煙沒有？這回要我贏了，你得把攢下的煙全部給我。”

“沒問題，至少有十來條，贏了你拿去，輸了的話，我要你藏在床頭底下的那根金華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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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時度走近，聽出其中一個是孩子的聲音，不由覺得奇怪。

他知道山城基地有個叫衛霆的孩子是空間異能者，據說跟甘棠關系很好，甘棠經常帶着他出去搜集物資。只是沒人知道，他的空間等級是多少。

空間異能者屬于稀缺性資源，如治愈異能者一樣，雖然沒有攻擊力，卻走到哪兒都很吃香。

在北方基地大概有二十來個空間異能者，最厲害的那個達到四級，空間能裝一萬方的物資。比起用卡車運輸，帶一個空間異能者，便能抵數十輛卡車，目标小，攜帶方便，還省油，居家旅行打喪屍掃蕩首選。

韓時度以為這些人是在賭博，實際上他也沒想錯，只是玩的方式與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一群人圍在一塊棋盤一樣的東西旁，不同的是這個棋盤只有四個格子，格子上标明了四個數字。在數字“1”的格子上，放着一顆金澄澄的橘子。

棋盤兩邊各自坐着一個人，一個成年男人，一個小男孩。

男人的眼睛被蒙上，他端椅上，擺出全神貫注的樣子。男人對面的男孩，嘴角挂着狡黠的笑，他伸出手懸在棋盤上方，靜靜等待着。

“開始！”

一聲令下，男孩的手跟橘子之間，仿佛有磁石吸引似的，那個橘子随着男孩的手移動，而在棋盤上緩緩移動着。

男人更加緊張起來，從他額角冒出的青筋能看出他現在有多使勁，集中注意力在感受着。

“2——”随着橘子的移動，男人報出一個數字。

周圍響起的笑聲讓男人知道是對的，他緊張地繼續數下去。

“4——1——3——”

“哎，又只對了兩次，我都懷疑他前面兩次是不是猜得了。”

“不能怪趙老四，後面衛霆明顯加快了速度，我們明明看得到橘子移動的軌跡，不也很難捕捉到異能的波動嗎？”

異能的、波動？

韓時度看到現在，心裏除了詫異之外就是一頭霧水。他看過空間異能者隔空取物，他們改變物品的空間位置，都需要經過自己的空間進行中轉，有一收一放的過程。但是，剛剛衛霆移動橘子，卻沒有将橘子收回空間，而是直接控制它在棋盤上移動。

像金系異能者操控金屬，土系異能者操控土石一樣，衛霆直接操控物體進行了空間上的移動——這，難道意味着空間異能者可以操控任何物體嗎？不受屬性限制，随意改變物體的空間位置？

這種操控是沒有任何限制和局限的嗎？不，不可能沒有，不然空間異能者豈不就成了最可怕一種人。因為他們可以無視質量大小，距離遠近，将物體甚至是大活人，變到任意一個地方。

比如說，喪屍堆，海裏，燃燒的火焰中。

——還有什麽比這樣的殺人手段更直接有效的？

“你想多了，空間操控的限制，比其他異能更多。”

正當韓時度就要陷入對人生的懷疑時，身邊忽然響起一個平淡的聲音。韓時度霍然轉身，就看到甘棠站在他身邊，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前面那群人，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

韓時度剛才受到的沖擊頗大，現在冷靜下來，也知道是自己吓自己了。他定了定神，指着那個棋盤一樣的東西問道：“那是做什麽用的？”

“訓練精神力。”甘棠答得很無所謂，仿佛是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韓時度第一次聽說精神力也可以訓練的，但細想一下之後，又覺得并非不可能。異能者使用異能時，異能有波動的軌跡，自己可以感受的到，而只要離得不遠，又集中注意力的話，也能感覺到別人的異能波動——韓時度自己就經常能察覺到這樣的波動，只是以前他從未在意過。

默默站了一會兒，韓時度不知該說些什麽，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他心中一暖，不由轉頭望向甘棠，認真地對她說道：“謝謝你教了小遲，他現在已經可以自己控制，不會再随時吸引喪屍了。”

甘棠似乎想了下才想起他說的是什麽，沒怎麽在意的樣子。韓時度略為知道甘棠的性格，也沒放在心上，想了想，說道：

“小遲其實一直很想來找你，他說，是你拯救了他，讓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韓時度說到這裏一頓，再次慎重地對甘棠表示了感謝。

“我也非常感謝你，欠你一份人情。”

甘棠聽到這裏，終于收回視線，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她微微擰起眉，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又不知道怎麽表述的樣子。末了，皺起眉，淡淡說了一句。

“你最好不要跟他分開。”

韓時度聽得一愣，“什麽不要分開？你是指小遲？”

甘棠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留下韓時度在原地，琢磨她的話，卻不解到底何意。

其實也不是甘棠故意要說的這樣隐晦。上一世，她只知道韓遲最後被送進了研究所，至于是怎麽送進來的，以及具體的時間，卻是全然不知。

所以對韓時度的提醒，也只有那樣含糊的一句話了。

回去的路上，甘棠遇到了剛結束談判的趙輿深。

對基地的一些事務，甘棠向來沒有興趣，霍侯也從不強迫她參與任何基地事務，只是依然會用随意的語氣跟她說起這些，讓她不至于對自己基地的變化一點都不了解。

如果甘棠的态度很無所謂，霍侯便會盡量用簡短的語句表述清楚；甘棠如果表現出興趣，霍侯便會跟她細說，并詢問她的意見。

這次跟北方基地的合作，甘棠并沒有興趣，所以現在即使是看到趙輿深，她也沒打算做任何停留，目不斜視地繼續走自己的路。

——然後被擋住，不得不停下腳步。

“甘棠小姐，一年不見，不會是已經忘記趙某了吧？”趙輿深雖然擋住甘棠的去路，舉止卻還是彬彬有禮的，臉上挂着遇到朋友的熟稔笑容。

甘棠微微擡起頭，面無表情望着他，不動，也不搭話，眼裏也是毫無波動。

趙輿深眸光微暗，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對于當年的事情，我很遺憾，站在個人的立場，我并不想驅逐你們。甘棠，你會因此而怪我嗎？”

甘棠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人攔着自己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不管前世還是今生，與趙輿深的所有聯系，在甘棠看來，初見時的那一拳頭就已經了結清楚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出手打我。原本以為，你是認錯了人，可随着末世到來，又覺得沒那麽簡單。”趙輿深盯着甘棠的臉，不放過她一絲細微表情——雖然其實他未看出任何表情來。

“你似乎一直知道些未發生的事，難道你有預知異能？那麽，初見時送我的一拳，是否表明，今後我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聽到趙輿深說出自己的猜測，甘棠不由擡眼看了看他。

這個推測，聽起來倒很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事情，甘棠自己也要信了。

上一世，趙輿深故意拖延支援時間，讓甘棠獨自面對喪屍皇，算是間接害死她的兇手。重生後再次見到這個人，也談不上什麽激動憤怒，只是從沒吃過虧的甘棠，習慣了當場報仇的直來直去作風，所以沒有多想，送出一拳當作小小教訓，也算了結前世的那段公案。

“我将來會害你嗎，甘棠？”趙輿深盯着甘棠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她。（這個時候，趙輿深已經有了不軌心思，這句話，是一種試探，也是對自我意識的加深。）

甘棠終于開口，淡淡問了他三個字。

“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