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複健任務順利完成的傍晚。當丁炏與杜仲一起坐在馬路邊的花壇石階上時,前者終于相信,後者并沒有給自己下“女朋友降頭”什麽的。
——這個人也一定沒有打他主意的意思。
不然,怎麽解釋得通說要請他吃巧克力冰激淩的人沒把他帶到浪漫溫馨的甜品店,反而在冰激淩車随便買了兩個冰激淩便拉着他就地坐下的情況?
“曬曬太陽對你有好處。”杜仲如此解釋自己的行為,說得順理成章。
聞言丁炏警覺地審視過去:“你是覺得我內心陰暗還是什麽?”
杜仲失笑後趕緊解釋:“我是覺得你太蒼白,應該進行一些戶外活動,曬曬太陽。給皮膚上點色。”
丁炏實際曬不黑,不過他有更充足理由證明自己并不是看起來的瘦弱宅男:“眼下是特殊情況,只是因為卧床養傷了将近半年我才現在這樣,之前我花了足足一年的時候接受各種體能訓練,身體素質好到有能力每天完成一次鐵人三項。”
杜仲微微驚訝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接受體能訓練就是為了去大峽谷做準備?”在如此詢問時,語氣裏有隐約的在意。
丁炏并不認為這是什麽關鍵劇情,也就随意點了點頭:“我總不能白白去送死。”
杜仲用有些許失神的目光遙望向遠方,過了一會兒,他轉回頭問丁炏:“那個地方真的很可怕嗎?”
那個地方真的很可怕,別說不能洗澡,光是每天都會看到各類昆蟲就讓丁炏一回想起便後怕不已。不過,為了表示自己有無所畏懼的男子漢氣概,面對這一問題,他淡定搖頭回答:“只是條件比較艱苦,然後有些地方可能行進起來費體力。”
杜仲饒有興致追問下去,“那有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看來剛才手機上看到的介紹還不能滿足他的好奇心。
丁炏并不是喜歡講故事的人,可是,在被如此提問的時候,他本能想起那個值得讓更多的人知道的故事。
“你聽說過門巴族嗎?”如此開啓話題。
被提問的杜仲點了點頭:“剛才手機搜索的時候有看到。”
丁炏細說從頭:“墨脫那裏的門巴族在我們過去的時候已經搬到政府投建的示範村,為此,老墨脫村可以說變成空城。我們聽說,有一段時間老墨脫村真的是沒有什麽人住。可是,那裏有個老人的孩子外出打工,失去聯系,因為害怕孩子回來找不到自己,老人怎麽都不肯離開自己的老家。因為那裏條件太艱苦,村民有勸過老人,也試着聯系那孩子,結果都行不通,最後,有幾個村民不放心老人獨自留守在空無一人的村子,便陪他留了下來。他們人實在太少,在老墨脫村簡直難以為繼,但沒想到,為了這麽幾個人,村民輪流住回老墨脫村,用以保證老墨脫村維持在足夠生存下去的人數中。就這樣,他們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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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個故事,杜仲沉默良久。最終,他輕嘆着說:“一個村子存在着,有時候看起來很簡單,或者說很理所當然,但其實,真正簡單的是一個村子的消失,所以,堅持存在本身,一定有某種了不起的凝聚力。”
丁炏一直都懂這個道理:“村子如此,人也一樣。人能夠生存下去,那也一定是因為有某種了不起的精神。”
杜仲微微意外地轉頭望向丁炏。
被盯着看的人瞪回去:“看什麽?”
杜仲笑道:“會說這種話,你一定是有故事的boy。所以,說出你的故事來。”
今天丁炏話比較多是因為之前康複治療師說他恢複神速,已經可以接受最後一階段的康複治療。這讓他心情愉悅,人也健談不少。不過話說回來,他又不是說書人,就一個冰激淩杜仲還準備聽他幾段故事?
“冰激淩都吃完了,回家吧。”他站起身來往停車場走去。
杜仲未再追問,他很快跟上,安靜不下來地又開發出新話題:“剛才你說‘你們’參觀門巴族,除了你,還有誰?”
“三個前海豹突擊隊的雇傭兵。”丁炏被這個話題激起談興。
面對丁炏刻意高調的說辭,杜仲訝異挑了挑眉:“我們在談論好萊塢電影嗎?”
“他們的确和《碟中諜》裏的IMF很像,除了爬迪拜大廈的那副手套,配置都是一樣一樣的。”
“……所以,你們是去拯救世界嗎?”杜仲目瞪口呆地問。
丁炏算不得說謊,他這套說辭當初是那群雇傭兵自己介紹的,那群雇傭兵的公司簡稱的确就是IMF,不可能任務那個,他們第一次見到丁炏就吹噓了一番《碟中諜》系列中IMF原型就是他們。
當然,這會兒丁炏進行摘抄只是為了震懾一下杜仲。戲劇性達到後,也就老實交代:“其實他們算是提供保镖服務。我父母不放心我一個人去大峽谷,所以找了一家很厲害的保镖公司,直接請了三個保镖陪我一起出發。”
“所以,三個前美國大兵陪你一起去了大峽谷?”
你是在質疑我的英語能力嗎?丁炏不滿地瞥對方,但最終只能承認:“他們有兩個人是華裔。”
杜仲好奇打聽:“他們厲害嗎?”
面對這問題,丁炏第一時間輕哼了一聲。“其中一個也就嘴巴厲害了些。”
杜仲打量向他,并為他形容自己所看到的畫面:“你忽然像一只炸了毛的貓。”
“你對貓一無所知。”
杜仲笑嘻嘻地說,“我知道,貓會撓人。這會兒我要小心。”說着,他又好奇回到原本的話題,“所以,那個人是不是特別讨人厭?”
“是的。”丁炏肯定回答。他還偷偷在心裏比較了眼前這個男人和他認為最讨厭的人,依舊覺得後者勝出。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杜仲問。
那是一個冷漠傲慢又自以為是的男人,即便僅僅是想到他,丁炏都會不快。“那個人沒什麽好說的。”
杜仲望向丁炏的目光因為後者異常表現而透漏出一絲若有所思,丁炏暗自決定,如果這個心理醫生就因為自己的在意莫名推斷出自己搞不好喜歡那個男人的結論,他就真的動手揍人。
幸好,杜仲什麽都沒有再說下去。他們也正好走到了丁炏的車邊。
丁炏首先開鎖上車,杜仲笑着在副駕駛座落座,又另起話題:“再給我說說你們在大峽谷都是怎麽上廁所怎麽睡覺的呗。”
你這種好像想聽我說我們怎麽比賽誰尿得遠然後我還慘敗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你讓我講故事,要知道,故事裏通常都沒有上廁所這件事的。”丁炏邊發動汽車邊正經回答。
杜仲卻給聽笑了:“那還好我們不是活在故事中,不然,我不得被活活憋死?”
丁炏忍不住瞥向沒有一點男主角氣質的對方:“你放心,應該也沒作者有興趣把你寫進故事。”
杜仲不贊同地搖頭:“你不知道,我也是個有故事的boy。”
“說出你的故事來。”
丁炏的确有些八卦,不過,倒也不指望向來油滑的杜仲當真交代出一些實話。他沒想到,杜仲在微微的晃神後,忽而以帶着某種真心的感慨語氣透漏:“我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差點死掉,但無論是這件事,還是我的心意,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故事夠狗血吧?”
丁炏不禁回想起那個讓杜仲放不下的女孩子,有一會兒說不上話來。
杜仲很快恢複如常表情,他體貼向丁炏表示:“要笑就笑吧。”
雖然丁炏挺幸災樂禍,但這件事他笑不出來。
“如果擔心她永遠不都知道,那就去說清楚。”他認真建議。
面對這一說辭,杜仲只是輕描淡寫笑了笑,說:“事情通常不是那麽簡單的。”
“所以她是外國人嗎?不然要說清楚一件事有什麽不簡單的道理?”
“例如說,她已經結婚生子,你認為我應該去說清楚嗎?”
丁炏還記得之前杜仲提及這個女孩子的語氣,對方應該沒結婚才對。可他很難就這件事同杜仲争辯,他有那麽一點點擔心自己無心的說辭會傷害到眼前難得真情流露的男人。
“我忽然發現一個真相。”杜仲驀地開口,這回是柯南上身,那種即将要揭曉誰是殺人真兇的氣場害得丁炏仿佛都聽到了熟悉的背景音樂。
“什麽?”丁炏下意識問。
杜仲一本正經指出:“你的英語一定很差。”
丁炏驚呆了。
杜仲給出自己的精彩推理:“之前說和三個美國保镖上路去大峽谷時,你很心虛解釋有兩個是華裔。而剛才說到不容易說清楚,你又一次下意識表示不說外語不存在說不清楚的情況,由此可見,真相就是--你不擅長英語。”
“我的确不擅長英語,”丁炏索性承認,他惡狠狠瞪向“指認”自己的“偵探”,“所以,你準備拿我怎麽辦?”
如果敢說你準備笑話我,我就讓你知道我學空手道不是鬧着玩的。
被丁炏冷冷盯視的杜仲一臉毫無察覺的自若輕松:“所以,我準備教你一句很重要的英語,也許以後能在生死關頭救到你。”
丁炏不覺有些好奇哪句英語竟然如此神奇:“什麽?”
“where is the toilet?廁所在哪裏。”
“我也發現了一個真相--”丁炏在心裏給自己配上柯南的主題曲,“你一定很喜歡上廁所。”
杜仲哈哈大笑起來,爽快點頭承認:“除了喜歡你之外,我最喜歡的大概就是上廁所了。”
能明白自己被損了的人卻沒有辦法從适合的角度來反駁這句話,最終只能板着臉吃下這一暗虧。
“對了,”副駕駛坐上,杜仲想起另一件事,“我們回去路上去一趟超市。”
丁炏吃驚望過去:“為什麽去超市?你天天換牙刷?”
杜仲語重心長解釋:“我們不需要天天換牙刷,但需要天天吃飯。”
“不要用我好像不知道這回事的口吻那麽對我說。”丁炏沒好氣回道。
杜仲若無其事繼續說:“人還需要天天吃巧克力。”
丁炏的表情緩和下來:“所以,還是去昨天那家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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