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庶女皇後—10

皇帝人選确定了, 接下來就是讨論禪位大典的事情。

一直到晌午時分，禦乾宮的文武大臣讨論大會才結束，柳黛領着上官桦回鳳栖宮吃午飯。

另外的六個小孩, 她也一一叮囑過了, 如果回家後，他們的父親敢打他，就進宮告狀，到時候嬸嬸幫他們懲罰父親。

于是領着雞毛當令箭，上官栩、上官榕兩人就敢在父親面前耀武揚威了。

上官桦心不在焉的, 柳黛溫聲道：“你放心, 我已經傳太醫去給你母妃看病了，吃過午飯，我讓人陪你回去和你母妃道別。”

“謝謝五嬸。”上官桦的小臉上這才有了笑容, 小孩吃飯的禮儀不是很好, 想來沒有人教過, 但抱着碗吃得很快, 卻沒有浪費一顆米粒。

午後，也就兩點鐘左右，柳黛就找了幾個宮女和嬷嬷, 并着十幾個護衛，讓他們送上官桦去平王府探望平王妃。

平王妃林氏，一個端莊賢惠的女人，她不像步尋黛是裝出來的賢惠，因為自己身份壓不住, 所以必須賢惠。

林氏是世家貴族林家傾心教導出來的貴女，端莊賢惠深入自己的骨子裏，她是平王的賢內助。

但步尋黛的記憶告訴柳黛，林氏并不受平王喜愛，也就每個月初一十五這兩天，平王才會在正院歇着，平日裏平王喜歡去妾室屋子裏，尤其是側妃趙氏，那是個嬌媚似水的女人，平王的最愛。

鳳栖宮今天大變樣，蕙蘭把宮裏那一部分吃裏扒外的宮人全給送回殿中省了，而後挑了十幾個新人。

新人可就勤快了，不需要蕙蘭分派任務，就把該拖的地拖幹淨了，該擦的桌子擦幹淨了。

“娘娘，慈寧宮和壽康宮那邊，奴婢會讓殿中省派人去打掃的。”蕙蘭笑吟吟道，她現在每天都覺得倍有精神。

想到狗皇帝上官顯以後會住在壽康宮，只能過着被人伺候的日子，她就覺得這天怎麽這麽藍，這寒風也不冷了呢！

柳黛點了點頭，她手上拿着一本書，靠在暖榻上，雖然外面很冷，但屋子裏卻很暖和。

蕙蘭搓着手靠近，低聲道：“小姐，三小姐怎麽安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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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黛微微勾了勾唇：“成為了陛下的女人，那就一直是陛下的女人，到時候讓她随陛下一起住，好伺候陛下。”

她就要讓尤氏感受一下錐心之痛，想摘桃子，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至于步成龍，現在不是收拾他的時候，等新皇登基大典之後，就該輪到他了。

蕙蘭瞬間覺得滿意了，伺候一個癱瘓在床的人，一個大小姐可做不來，以後有的苦吃了。

但說曹操曹操到，外面小太監在門口請示：“啓禀娘娘，左相求見。”

蕙蘭那臉色瞬間黑沉下來，柳黛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退避一下，她不想讓蕙蘭的态度壞了事。

“請左相進來。”柳黛聲音淡淡道，然後吩咐蕙蘭把屋子裏的宮人都帶出去，步成龍來找她，定然有事相求。

左相步成龍，年紀五十開外，年輕的時候就是先皇的心腹，所以他升官才升得這麽快，四十五歲左右當上了丞相，算得上年輕有為。

“臣參見皇後娘娘。”

柳黛離他也就幾步遠，擡手把他扶起來了：“父親大人不必多禮。”

她的态度就是和步尋黛一樣不近不遠，之前步成龍有心避嫌，所以才一直沒有找過她，現在皇帝人選都确認下來了，也就沒這個必要了。

此番步成龍卻是為了步嫣然而來，他天天回家被尤氏吵鬧着，簡直完全不想回家，而且他對步嫣然這個會撒嬌耍脾氣的女兒還是有一份父女之情，他也不想女兒年紀輕輕就這麽離開人世。

聽罷步成龍所述，柳黛嘆了口氣，有些為難道：“父親，女兒自當盡力，但若是不能，還請父親勿怪。”

步成龍哪裏會怪罪，反正步嫣然都已經廢了，拿步嫣然這個女兒和皇後這個女兒換，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不會不會，若是娘娘為難，那也就罷了，那是她的命數。”

步成龍捋着胡須，沉痛道：“就是這個孽女，我現在在朝堂上是寸步難行啊。”

柳黛眉頭緊鎖，好半晌才同樣沉痛道：“還請父親堅持，女兒和您外孫還得依靠您。”

“娘娘放心，臣只是暫避鋒芒，臣還要留着這把老骨頭向娘娘、向陛下盡忠。”步成龍心中滿意極了，女兒什麽都不懂，外孫又是一個五歲大點的孩子，他們除了依靠他，還能依靠誰呢？

步成龍達成所願，盡管表情沉重，但仍然踩着輕快的腳步離去了。

現在皇宮就是個篩子，所以步成龍前腳來鳳栖宮，後腳消息就被朝臣所獲，右相、禮部尚書他們心中各有盤算，他們還需觀望一下，如果皇後那麽容易被左相蠱惑，那麽左相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們是絕對不會讓皇後和小皇帝偏向步成龍，如果說只是一方勢力對上左相，那麽想要扳倒左相還有點困難，但如果所有人都同心協力呢？

蟻多咬死象，步成龍絕對在朝堂上待不下去！

四點鐘左右，上官桦回來了，臉上還挂着淚珠，看到柳黛之後，那是雙手抹着眼淚，哭得更兇了。

柳黛抱着他，讓他哭，然後詢問了一下跟過去的宮人，知道上官桦是被其母親兇神惡煞地趕走的。

林氏為了兒子，也是煞費苦心。

“平王妃的病情如何？”林氏在生了兒子之後，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又被監-禁在王府，得不到更好的醫治，身子一直這麽病病歪歪，太醫說了現在好好調養，自不會有大礙，但也無法恢複到正常人那般身體健康。

遣退宮人之後，柳黛才細聲細氣道：“桦寶別哭，你母妃不是有意的，她是為了你好。”

上官桦哭噎道：“母妃說以後五嬸就是我的母後，她不當我的母妃了。”

柳黛聲音緩緩道：“你母妃是為你好，你以後就是嬸嬸的兒子了，你母妃不想你惦記着她，然後被我不喜，所以她才佯裝很兇很不喜歡你的樣子把你趕走。”

上官桦眨眨眼：“是這樣嗎？”

柳黛聲音較為嚴厲道：“現在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當着外面的人，你必須切記，你以後就是皇帝，我就是你的母後，這個皇宮，就是我們母子再加上蕙蘭，我們三人相依為命。”

上官桦繃着臉，遲疑地點頭。

柳黛依舊嚴厲道：“那麽，就從稱呼開始，你現在就要稱呼我為母後，叫一聲來聽聽。”

上官桦更遲疑了，但嬸嬸表情好像更嚴肅了，他心中害怕不已，一下子就想到了趙側妃身邊那個兇神惡煞的婆子。

“母，母後！”識時務者為俊傑，當然上官桦不知道這句名言，但他小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卻幫他做出了選擇。

柳黛這才滿意道：“不錯。以後有不明白的要告訴母後，母後會解釋給你聽。或者自己放在心裏，然後多看多聽多學習，你就會明白。”

小家夥忙不疊地點頭，他心中很是惴惴不安，母後怎麽一會溫柔一會那麽兇呢？

朝臣選定的禪位大典在一個月後，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二日。據欽天監監正所說，那一天是整個冬天最溫暖的一天，太陽當頭照，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即便是北風呼嘯，卻仍然想讓人在雪地裏奔跑。

這之後，柳黛安排身邊識字的宮人教上官桦讀書識字，因為平王妃有病在身，根本顧不上兒子，所以上官桦至今為止還沒有識字。

柳黛挑了兩個剛進宮一年左右的小太監放在上官桦身邊，不需要讀心術，就她識人的眼光也能幫她挑出兩個品行單純的小太監，他們的任務就是陪伴上官桦讀書識字，伺候的活計另有年齡大一些的宮女、嬷嬷擔任。

而在準備禪位大典期間，朝堂很和諧，朝政之事都是右相、吏部尚書和順王等人幾方裁決，玉玺暫時放在了順王手上，因為他是攝政王，所以玉玺放在他那裏蓋章。

右相、吏部尚書他們有志一同地排斥左相，左相告訴自己不着急，等新皇登基之後，他一定會否極泰來。

就這樣萬衆一心之下，十一月二十二日來臨。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上官桦雖然仍然心中保持着對她的懷疑，但同樣他對她也很親近了。因為這宮裏，除了他們倆，他別無依靠。

按照欽天監監正所言，今天果然是一個有溫暖太陽的好天氣，從皇宮承天門到太極殿前，這一路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積雪。

滿朝文武大臣、後宮嫔妃及宗室王妃、各品級命婦嚴陣以待，上官顯穿着一身龍袍被人擡了出來，旁邊有禮儀官指點，德安公公代替上官顯宣讀禪位致辭。

這也是命婦第一次看到癱瘓的上官顯，相比于三個月前上官顯的面容英俊、氣質卓然，盡管今天德安公公特意給上官顯拾掇了一番，但仍然能讓人看出他的頹靡，尤其是這一刻，他将不再是皇帝，而将徹底退出權利的頂峰。

上官顯位居太極殿左側，柳黛穿着一身鳳袍朝服站在太極殿右側，而穿着一身皇帝服飾的小皇帝上官桦從臺階之下，一步一步走上來，走到上官顯面前，從德安公公手上接過玉玺，然後手捧玉玺站在最中央面對着底下的文武大臣。

在文武大臣的山呼百應之下，上官桦有點呆。

柳黛神色淡淡，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矗立在那裏，她不動如山的氣勢感染了小皇帝，小皇帝本來心潮澎湃的，偷偷看了看母後，那心髒的小波動就平靜下來了。

“平身！”小皇帝稚嫩的聲音傳下去，文武大臣紛紛起身，擡頭看向臺階之上的小皇帝，大臣們心中安定了。

禪位大典和登基大典完成，從這一刻起上官桦就是大燕第六代皇帝。

而後，進入太極殿。

太極殿本就是皇帝和文武大臣上朝的地方，新皇登基，自然也該第一次上朝。

第一天上任的太上皇上官顯仍舊在大殿之上占有一席之地，小皇帝坐在中間的龍椅之上，而在龍椅右側添加了一個位置，以後就是太後上朝所坐之地。

一般來說新皇上位都會大赦天下，還有開恩科，但現在是冬天，所以開恩科是不可能的，反正來年也是科舉之年，不必再另開恩科。

而大赦天下也是慣例，左相就順勢提出了大赦天下的提議，他一提出來就被右相、吏部尚書等恨得牙癢癢的。

新皇外家還被流放，按照仁帝的指令，造反之人不在赦免類型當中，但誰叫林家是小皇帝的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給小皇帝一個好印象，朝臣一致都忽視了這些，反正死人是争不過活人的。

小皇帝看向柳黛，柳黛拍了拍他的手，聲音輕柔道：“林家也沒有做過十惡不赦之事，雖說這般下了赦免之令，會讓世人覺得陛下違背祖父之令，但人之常情，想來父皇也不會怪罪，為了陛下的健康成長，本宮認為這個赦令可下，諸位大人有什麽意見嗎？”

右相、吏部尚書等人剜了左相一眼，然後紛紛答是也，他們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面給小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攝政王也沒有任何意見，不過大赦天下的旨意還需要重新商議，有些殺人犯之類的不能被赦免。

随後，諸位大臣讨論的事情，柳黛都給予左相十二分的支持，盡管她這份支持毫無用處，但仍然讓其他大臣心中不爽。

于是，在步成龍漸漸放松警惕之下，右相、吏部尚書、順王他們已經達成一致共識，都決定把礙事的左相搞下臺。

當然雖然就算現在布好局，但要見效，怎麽也要等到來年之後了。

次日，就是柳黛搬家的日子，原本她可以暫時不搬出鳳栖宮，但她不入住慈寧宮，上官顯就還會在禦乾宮賴着不走，所以為了讓上官顯過上美好日子，柳黛直接搬去慈寧宮了，而上官顯就入住壽康宮。

九位嫔妃也都搬家了，她們不再享受每個人一個宮殿的待遇，四妃一起入住西六宮之永壽宮，靠近慈寧宮和壽康宮的地方。

趙淑媛她們五人入住啓祥宮，西六宮最偏遠的宮殿，但靠近慈寧宮和壽康宮。

當然柳黛給她們分配了任務，每天必須有人在壽康宮陪同上皇上官顯，而時時刻刻留在壽康宮伺候上官顯的就是步嫣然。

柳黛下了太後懿旨，把步嫣然從禦林軍天牢撈了出來，直接讓人送到壽康宮，原本她還在郁悶，為了顯示她的大度，她必須給步嫣然一個位分，最低也會是貴人之類的。

但順王這個家夥不知哪根筋不對，嚴厲反對給步嫣然名分，只說：“既然上皇如此喜愛她，那她就留在上皇身邊伺候上皇，她把上皇害成這樣，還想要名分？美得她呢！”

右相、吏部尚書、刑部尚書他們舉雙手雙腳贊成，同時大家更加堅定了，要把左相搞下去，不然太後被左相牽着鼻子走，以後總會搞出大-麻煩。

左相、左相無能為力，只能捏着鼻子認了，不過他私下找過柳黛，讓柳黛好歹多照顧一下步嫣然。

柳黛答應了，說道：“父親放心，只是我平時要教導陛下讀書習字，沒那麽多時間，但我會吩咐趙淑媛她們多多照顧三妹。”

如果是德妃她們，她們無法領會她的深意，但趙淑媛、李淑儀她們心知她對步嫣然完全沒感情，她們會讓步嫣然過上豐富多彩的幸福日子。

……

壽康宮，巳時左右，趙淑媛來伺候太上皇上官顯了。

戴着腳鏈的步嫣然在屋子裏擦地，趙淑媛給上官顯福身一禮：“臣妾參見太上皇。”

上官顯懶得看她，德安公公含笑道：“奴才給太妃請安。”

趙淑媛擺了擺手：“德安公公不必多禮。”

然後趙淑媛讓身後端着盤子的宮女進來了，她來到步嫣然身邊的長椅上坐下，把食盒放在茶幾之上。

“妹妹，聽說你每天都吃不飽，今日姐姐給你帶了點吃的。你看看你這麽瘦，吃不飽怎麽伺候上皇呢？”

食盒蓋子揭開，裏面是滿滿一大盆回鍋肉，那肉油膩得讓人倒胃口。

但步嫣然已經許久未見葷腥，此番看到肉食，嘴裏胃裏就開始分泌唾液了。

她警惕地看了趙淑媛一眼，但仍然敵不過想吃肉的本能，直接抓起筷子，端起盤子就大口嚼起來了。

而後，每一天趙淑媛、李淑儀、王淑容、錢昭華、孫昭儀她們每天給步嫣然帶一盤油膩的回鍋肉，就算不是她們來陪上官顯，她們也每天必到。

德妃、淑妃她們起初還氣憤，趙淑媛她們就知道讨好皇後？但一天天地過去，肉眼可見步嫣然長胖了。

“這幾個女人好兇殘！”德妃她們看着那個肥胖的女人，哪裏還有京城第一美女的風姿，不禁暗暗咋舌。

說話間，趙淑媛把上官顯的髒衣服收拾出來，丢在步嫣然面前的木盆裏。

“步嫣然，這是太上皇的髒衣服，記得洗幹淨啊！”

輪到趙淑媛她們自己伺候太上皇，太上皇的衣物自然是丢給宮女洗咯，而宮女可以拿錢請浣衣局的嬷嬷洗衣服。

但步嫣然沒有伺候的人，身上也沒有錢，所以她就只能自己洗咯。

上官顯每天就這麽看着他的嫔妃折騰步嫣然，看久了他就覺得沒新意了，他就想知道他的皇後現在的太後何時來看望他？

柳黛就沒有正兒八經來看過他，基本上她來一次都是領着小皇帝的，讓小皇帝在上官顯面前表示他的雄圖霸業之心，而她就端正賢惠地道：“太上皇放心，臣妾會好好督促皇兒，做一個有功于社稷，有功于百姓的有為明君。”

但十有八次，順王會在柳黛領着小皇帝從上官顯面前離開時巧合而來，他會攔着柳黛說上幾句暧昧不清的話，然後在上官顯面前就越是毫不掩飾他的企圖之心。

“上官顯啊，上官顯，我覺得我還是虧了，如果我坐上皇位，我就可以娶黛黛做皇後了。真是豬油蒙了心，當時只顧着讨美人歡心，忘了這簡單直接的方式。”

上官顯怒瞪他，臉上被氣得通紅，那嘴歪眼斜得更厲害了，他要砍了上官映，他要砍了上官映！

順王憂心道：“糟糕，我好像真的走錯路了，我和黛黛雖然每天都見面，但心卻越來越遠。”

他拍拍屁股憂傷的走了，徒留上官顯怒氣沖天而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