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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包子神是誰？”李招娣遞罰單給李惠美時, 不解地問她道。

“他是……”李惠美一邊拆信封, 一邊在腦子裏飛快地編着可以騙過李招娣的話, “可能是寄錯了吧！”

李惠美說話時, 頭一直低着。她不敢直視李招娣, 視線停在手裏信上。信封她已經拆開, 卻不願意當着李招娣的面看。

李招娣看李惠美謊話說的拙劣, 但也不想當面拆穿她。于是，她佯作信了李惠美的話，出了屋, 繼續在客廳裏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李招娣前腳一出門，李惠美當即就把罰單攤開了看。

罰單上的內容是這樣的：大包子神，鑒于你未經許可, 擅自在地球享受香油供奉。限你于三日內, 到XX路糧油鋪後的宇宙移民公司，接受處罰。如延期未到, 李惠美将必須擔負連帶責任。

“這次還是去老地方。怎麽不是去和平街？”李惠美心理有些疑惑。

她再看開罰單的落款, 寫的是“駐地球, 宇宙神仙管理處”。在過去, 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這麽個部門。

又收起了罰單, 李惠美馬不停蹄地就往糧油鋪去。在中途，她特意繞道去了趟百貨公司。

阿四正在一個櫃臺邊, 被好幾個營業員小姐圍在中間。就和李惠美前次在百貨公司見他時的那樣，他巧舌如簧, 把身邊的女人們逗得咯咯直笑。

“這個是怎麽回事？”李惠美一見阿四, 就把開給大包子神的罰單拿給他看。

“這個……”阿四掃了眼罰單上的內容，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轉了兩圈，“是啊，怎麽會這樣呢？”

阿四說的是真心話。對于眼下這張對大包子神的處罰單，他還真沒有想到。起初，他不過就想在李惠美身上騙兩個錢而已。他給李惠美開假的罰單，又騙她去假的和平街，按照他的計劃，本還要在李惠美身上榨一筆的。可誰承想，李惠美摳門小氣得厲害，讨價還價到最後，竟就只願意給他六塊錢，多一分都不願再給了。

“快說啊，我可都是按照你說的做的，”李惠美對阿四窮追不舍地問道，“現在你給我的大包子神被罰款了，這可怎麽算啊？”

阿四一時不知該怎麽蒙混過去，又被李惠美的依依不饒給弄煩了，他一時激動，脫口說道：“我哪裏知道啊！本來想騙你兩個錢的，就撿了個大包子神來，誰能想到還真的有人跟在後面罰錢啊！”

“那大包子神不是你編的麽？難道還真有這麽個神仙？”李惠美猛地恍然大悟。原來，阿四連弄個假的都懶。他手頭的破爛裏，剛好有個不起眼的大包子神。于是，也是為了圖省事，他就徑直拿了來給李惠美。誰承想，這真的大包子神竟就把移民公司的罰款單給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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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看自己的把戲已經拆穿了，立時轉過了身，兩條細腿飛快地往外倒騰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跑出了十幾米遠。李惠美也不甘示弱，緊跟在他後面。眨眼間，她就要抓到他了。阿四一見情況不妙，倏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驀地，朝李惠美放出了一團黃色的氣體。這氣體臭得刺鼻，熏得李惠美睜不開眼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當她好不容易穿出團團黃霧時，阿四早已遁逃地無蹤無影了。

李惠美氣得直跺腳。不得已的，阿四既然不負責任，她就只好自己想法去解決眼下這事。罰單上要求，李惠美來處理相關事宜時，得把大包子神帶上。于是，她回店裏把被供着的大包子神拿了下來。

何啓弘剛剛認真地擦淨的大包子神上的浮灰。自從李惠美說它能保佑他們生意興隆後，他每天都會格外認真地把它擦拭一遍。

“怎麽拿走啦？”何啓弘百般地不解。他想着怎麽好端端的，李惠美突然一進店裏就氣沖沖地拿走了大包子神。并且，對于它也沒有了往日的尊敬。

“啊，帶它去辦點事。”李惠美攜大包子神走時，随口對何啓弘解釋道。

到了糧油鋪後的移民公司，李惠美問了好幾個工作人員。他們對她愛理不理的，指引了數次，兜兜轉轉的，才讓李惠美找到“駐地球，宇宙神仙管理處”的辦公室。

管理處裏，工作人員很多。他們坐的桌子都被編上了號，從1號到18號，一共18張桌子。和他們相反的，是來辦事的人很少，加上攜着大包子神的李惠美，統共也不過3個人。

排在李惠美前面的人，懷裏抱着只青蛙。走在李惠美後面的人，頭上頂了個寬檐帽。他們依着桌子的牌號，一張張地走過去。每到一張桌前，都會有人給他們帶來的神仙開罰單。名目各色，花樣繁多。

“這個大包子神沒報過戶口，算黑戶。罰款加上補辦戶口的費用，一共500塊錢。”一個工作人員打量了張表格說道。在這表格上，寫的是相關部門對大包子神的情況調查。所有的罰款，都是根據這上面來的。至于李惠美他們承不承認，那并不重要。

拿着罰單，李惠美再往下一張桌子走去。她的額頭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心裏忐忑着擔心還有哪兒會被罰。

“進地球的時候，它沒辦簽證吧？這算非法移民，罰款2000。”

拿到這張罰單，李惠美直覺得手控制不住地顫抖。邁着沉重的步子，李惠美又來到了下一張桌前。

“沒經過審批就開始要飯了吧？”

“要飯？”李惠美對于這項名目可就不承認了。不管怎麽說，哪兒來的要飯的人啊！

工作人員冷哼了一聲道：“所有外星來地球的神仙，哪個不是來要飯的啊？要飯得辦執照，你這個大包子神沒辦照就開始要飯了，那叫無證經營。罰款1000。”

“我說，你們怎麽知道它在非法經營啊？”李惠美一直好奇，移民公司是怎麽知道她和大包子神的事的。看樣子，不像是阿四說的。

工作人員輕蔑地敲了下桌上，讓李惠美看貼在玻璃板下的一張小紙條。這紙條是移民公司裏，所有工作人員桌上都有的。李惠美還是第一次注意到。

“舉報以下情況，有獎，”李惠美默念紙條上的內容道，“第四條，無乞讨證神仙，非法設壇要飯……”

李惠美想起來，平時她淩晨三點到店裏後，偶爾會有外星人來買她做的包子。要說這些人裏，有的會去舉報她，也并不稀奇。

“那，”李惠美還想努力努力，逃避交這巨額罰款，“你們罰的是大包子神，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經營場所是你提供的吧？”工作人員又拿了張紙出來，是那鋪子的産證。李惠美沒想到，移民公司竟連這個都有。

“你們有連帶責任，”工作人員繼續說道，“沒得商量。”

無奈，李惠美只得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走過去，等到從18號桌離開時，她已經欠下了移民公司上萬元。和之前拿到罰款單的欲哭無淚不同，到這裏時，李惠美倒産生了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麻木感。她心裏想着，人類說的“債多了不愁”，恐怕就是這樣了吧。

李惠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回到家裏，她的腦子都渾渾噩噩的。上萬元的罰單對于她，就好像是個無盡的黑洞一樣。籠罩在她頭頂，她想将它填上，雙手往裏一伸，無邊無底的，想來是怎麽都填不滿了。

李招娣注意到李惠美回來時垂頭喪氣的。她跟着李惠美進了屋，拿出一張遺落在李惠美床腳下的罰單。這是李惠美之前走得急時，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那份阿四開的假罰款單。

李惠美見瞞不住了，自己又背上了巨額債務，沒法脫身。于是，她便把事情的緣由，全一五一十地說給了李招娣聽。當講完後，她長嘆了口氣，認命道：“看來，還不起錢，我就要和這個大包子神一起坐牢了。到時候，家裏就靠大哥你照顧了！”

“胡說什麽呢？”李招娣看李惠美悲觀至極，不由得開導她道，“這事啊，保不齊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們先找到那個土星人阿四。他或許會有辦法的。”

“可是，他跟我說過沒辦法，還說他管不了這事。”李惠美見李招娣一點都不擔心，不禁心裏有了底。她知道李招娣向來疼愛自己這個妹妹。要是她真有坐牢的可能，那第一個跳起來的，一定是李招娣。

“他對你這樣說，”李招娣胸有成竹地說道，“可并不代表，他會對我說一樣的話。”

“你都在哪裏碰到過他？”李招娣轉而問起阿四的情況。

“百貨公司，還有農貿市場。”

“那行，我們就去那兒找他。他總還會在那兒出現的。”

對于李惠美這事，李招娣很确定阿四會有辦法。因為土星人，可是宇宙裏最出名的逃脫罰款專家了。據說，甭管是多合理的罰款要求，放土星人面前，都能讓他們找出其中的、能讓他逃脫付錢的漏洞來。

“惠美，快去開門！”

敲門聲響起來時，李國正在廚房炒菜。鍋裏燒得熱熱的，他剛要把菜倒進鍋裏炒。

“哎！”李惠美喊着回應李國正道。她和李招娣走出屋，何啓弘下樓叫李明回來吃飯去了。整個家裏，就她和李招娣、李國正三個人。

“他們幾個有鑰匙，用不着敲門啊？”李惠美還以為外面站的是何啓弘和李明。

門一開，李惠美還沒來得及把來人看清楚。倏地，一陣風似的，表姑就又闖進門來了。

李惠美被推得往後踉跄了一步，差點沒站穩。緊接着，她和李招娣便注意到表姑的手裏還拽着根繩子。

随着幾聲清脆的鈴铛響，一頭有着大大的眼睛、兩排忽閃忽閃長睫毛的、極其漂亮的小毛驢，被表姑牽了進來。

何啓弘和李明也緊跟着表姑和小毛驢回來了。

李明一見表姑，心裏立時後悔怎麽沒躲過一會兒再上來。他想轉身離開，卻無奈地被表姑拉住了胳膊。表姑身強力壯，她的手像鉗子一般緊，攥在李明的胳膊上，讓他怎麽都扯不開。

“這姑娘對你沒什麽要求，”表姑手指着小毛驢，迫不及待地向李明介紹道，“只要你能解決它的戶口問題”

小毛驢仿佛聽見了表姑的話。她剛一說到戶口的問題，那毛驢就仰着脖子嘶鳴了起來，仿佛是在用嚎叫聲來贊同表姑的話似的。

為了把小毛驢弄走，李家人廢了好一番功夫。他們五個人竟對一頭驢，竟足足折騰了快一個鐘頭。那驢也身負重傷，要逃進林爺腫了，到最後連表姑的話也不聽了，偏生要賴在李惠美家裏。拉它走時，它不願意，到處躲藏。大家為了抓它，圍追堵截的。等到好不容易将它請出去時，屋裏已經是遍地的狼藉了。

“和你們說句實話吧！”都結束時，李明氣喘籲籲地對全家人說道。這時候，連表姑也站在一旁。李明順了順氣，突然，他說了句道，“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怎麽不早說啊？”表姑雖然平時自私得厲害，但這時候，卻也是真心拍着大腿為李明高興了。

“她知道嗎？”李國正關心地詢問李明道，“不用考慮我們，喜歡就去吧！”

“是啊，”何啓弘也在旁鼓勵李明道，“你這個年紀，該喜歡什麽，就肆意去追求什麽。”

李國正的意思是，李明已經為家裏操心那麽多年了，該是時候，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了。而以為李明只是表弟的何啓弘，卻是在鼓勵李明趁着年輕，好好去追求自己喜歡的。

說起來李國正和何啓弘雖然說話的出發點不同，但綜合起來的意思，确實出奇了的一致。

管他年老，還是年少，一旦有愛的人時，都該不顧一切地去追求下去。

在李國正和何啓弘的鼓勵下，李明決定把他心儀的對象約出來。他覺得李國正和何啓弘說得對，不管能不能成，總該試一試才知道。

“宇宙神仙管理處”開給李惠美的罰款單，有個最後付款日期。它要求李惠美必須在該日期前，把錢全付清。

李招娣算了算，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只剩下三天不到。想來，他們得先盡快找到土星人阿四才行。

為了李惠美的事，李招娣這兩天也不擺攤了。他輾轉在農貿市場和百貨公司之間，到處打聽阿四的下落。這兩個地方，向來是土星人的聚集地。要向這些地方的人打聽阿四，也并不是什麽困看的事情。

終于，李招娣和李惠美在一個賣魚的攤頭邊，逮到了正在用胖頭魚假充果凍魚來賣的阿四。

阿四見李惠美這次還帶了個人來，第一反應便是腳底抹油，趕緊跑。但當他一轉身時，忽的想到李惠美帶來的是老太太。這樣以來，他便沒什麽怕的了。于是，他索性無賴地對李惠美推脫道：“你後面那事，跟我沒關系。誰讓你一直供着那個大包子神了？早把它扯下來，你不就沒那麽多麻煩了。”

李招娣半句廢話沒有，徑直走到阿四面前。李招娣比阿四高出兩個頭，讓阿四只能仰望着他。

“你想做什麽？”阿四突然被李招娣的氣勢壓迫了下去。他用顫巍巍的聲音，故作狠勁地說道：“你想做什麽？”

李招娣單手攥住了阿四的衣領，将他拎了起來，舉過頭頂。

阿四想掙脫李招娣，卻因為兩腳騰空，而連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緊接着，他又想用自己的老招數——放出刺鼻氣體。

李招娣早看出了阿四的想法。就在他想使那招的同時，驀地，李招娣将阿四倒轉過來，改拎他的腿，讓他頭朝下，倒吊過來。這樣一來，阿四的臀部就用不上力，而之前屢試不爽的那招，也同樣作廢了。

“大包子神的事，”李招娣開門見山地問阿四道，“你打算怎麽解決？”

“我是真的沒辦法！”阿四堅持自己前面說過的話道。

阿四的死鴨子嘴硬，沒讓李招娣表現出異常的憤怒。他不慌不忙的，拎着阿四的腿搖來晃去地甩了起來。因為劇烈的搖擺，阿四直感到頭惡心痛苦得厲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的腦袋裏亂成了鍋漿糊，并且，還時不時地被李招娣用根木棍，往裏面狠力攪拌着。

“行啦，行啦，我有辦法了，”要不了多久，阿四就投降了，他大聲向李招娣和李惠美求饒道，“我們，我們只要殺掉那個大包子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