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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上的筆跡, 李惠美很輕易地就認出了是何啓弘的。她慶幸自己随身帶了一只鉛筆。那是她在家中打掃衛生時, 在地上撿到并随手揣進衣服口袋裏的。
李惠美又在字條上加了一句道:“何啓弘, 是我, 李惠美。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字條寫好後, 又被李惠美放回了信箱。
何啓弘和之前的李惠美一樣, 合上信箱這頁後, 等了一會兒。驀地,書裏傳來一聲響。他再将書頁翻回來。打開信箱門,他看見纏着石頭的紙條上, 又多了一行字。
何啓弘明白李惠美問他情況,意指的是大媽他們發現了她的事沒有。
“還沒有,我先幫你瞞過去了, ”何啓弘在紙條上回答李惠美道, “你還好嗎?有什麽辦法回來?”
李惠美看何啓弘說大媽還沒發現,她心裏所擔心的事立時就放下些了。她給何啓弘回信道:“我很好。你現在試着劃破照片看看。”
李惠美還記得自己下來時, 全因為照片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她認為, 這會是個讓自己回到原來世界的線索。
其實不用李惠美提醒, 何啓弘在照片上, 早試過再劃個口子的辦法了。
為了能讓照片再被劃破, 何啓弘可以說是用盡了辦法。不管是剪刀、刀子,全都沒用。這圖冊上的照片, 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捅不破, 劃不穿。
“要不, 我再試試?”
何啓弘一時想不出別的法子。他見李惠美又要求他做一次,便想着那就再試一回吧。
窗臺上有把削鉛筆刀,何啓弘順手将其抄起,輕輕地再次在照片上劃了一刀。也真是奇了,前面失敗了許多次的何啓弘,這次竟輕易地又在照片上割出了口子來。
李惠美仍在另一個世界等着呢。林子裏的樹不高,且稀疏,因此并不妨礙她仰頭遙望時,可以看見一大片的星空。
倏地,天空的一角出現了個口子。透過那個口子,李惠美見到有一個巨大的人眼,一閃而過。她推測那是何啓弘也在透過口子的另一邊,往她所在的這個世界看。
李惠美猜對了,何啓弘還真就在透過口子往李惠美那個世界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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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的功夫,何啓弘好不容易劃出的口子又合上了。一切,全恢複了最初的模樣。
李惠美的信又來了。
“保持聯絡,我想到辦法出來了。”
“什麽辦法,需要我怎麽幫忙?”何啓弘再寫信與李惠美确認道。他希望李惠美能盡快回來,畢竟,家裏沒了她的事,他可瞞不了李國正他們太久。
“你只要保證我需要的時候,能再在天上劃出口子就行了。”
何啓弘又在照片上試了下,發現口子又劃不出來了。他左思右想之前自己種種做過的細節。突然,他恍然大悟道:“難道是那個信箱。”
何啓弘想起,在剛才劃口子時,他沒有關信箱的門,就急着把書頁翻回前面來了。他趕忙照着自己設想的,再嘗試了下。果然,這一回信箱門一開,照片上就能劃開口子了。
“可第一次把惠美吸進去的那個口子,又是怎麽回事呢?”何啓弘還是想不明白。不過,他知道眼下不是追根究底這事的時候。他趕忙給李惠美寫回信。
“沒問題,我現在已經知道要怎麽做了。”
得到了何啓弘的保證,李惠美心裏的把握不由得又加大了幾分。她最後對何啓弘說了一句話道:“我打算想法爬到天頂,從你開的那條縫隙裏爬出來。”
這天從田裏回來時,樹果凍曾指着一個小土瓦房給李惠美看。
“那是我們放種子的地方,”樹果凍對李惠美說道,“每天早上下地前,都要先到這裏來領種子。”
李惠美記起了樹果凍說的這事。她覺得,土瓦房裏說不定會有能離開的辦法。于是,她回家拿了手電筒,又悄悄地出來,趁着夜色,往土瓦房去。累了一天的樹果凍已經熟睡過去了,李惠美回來了又出門,他完全沒有察覺到。
接近子夜時分,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睡夢中。整個紅旗生産大隊靜悄悄的,李惠美走過一些人家的後院時,甚至能聽見屋裏人輕輕的鼾聲。
放種子的土瓦房沒有鎖,李惠美只稍稍将門往外一帶,門就開了。随着門被打開,門軸發出陣陣嘶啦啦的噪響。李惠美吓得停下了推門的動作。她東張西望,生怕被人看到。
等了一會兒,整個村落還是死寂一片。李惠美終于放下心來,再又進到了土瓦房裏。
土瓦房裏,排滿了直通房頂的架子。架子上,整齊地放着一袋袋裝滿種子的塑料袋。塑料袋上有商标,李惠美借着手電筒的光束,看見商标上全清一色地畫着個穿着銀色太空服的宇航員。
“這人是誰,”李惠美對标簽上的宇航員好奇極了,“也不像是何啓弘說的那個登月的阿波羅啊!”
李惠美撕下了一張标簽,想将來回去了後,再查它的資料。
每一袋種子的标簽上,都清晰地标明了它們是1883年的汽水,還是1883年的方便面,又或者是1883年的棒棒糖……
在進來前,李惠美期望可以找到個能讓自己往天上爬的巨型食品,至少,能像個大磚頭一樣,讓她得以搭出個天梯來。
李惠美翻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了,她都沒找到個能用上的。她不得不放棄,在來上工的人到土瓦房這邊來前,先一步離開。
李惠美回到家時,樹果凍剛剛從床上起來。他看李惠美從外面進來,問她怎麽這時候才回來。
“我很早就醒了,”李惠美找借口說道,“睡不着,就到外面逛一下。”
樹果凍連忙給李惠美弄早飯吃。他告訴她,今天整個生産隊要種1883年的方便面。
“種方便面比汽水累,”樹果凍從鍋裏拿了新烤出來的餅給李惠美,“你要多吃點,不然,沒到中午你就能餓得夠嗆了。”
樹果凍遞來的餅,熱烘烘的。李惠美就着它,再吃下冒着熱氣的稀飯。瞬時間,一夜的疲累,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何啓弘從打與李惠美商量定了辦法後,不管他在地窖裏幹活也好,還是到宋大媽那裏報到掃落葉,又或者是在家裏大掃除,他無時無刻不把死海圖冊帶在身邊。
何啓弘想幫李惠美的忙,卻因為不是身在照片裏,不清楚那邊的情況,而無從下手。于是,他便只好依照李惠美的交代,在李惠美需要的時候,在第一時間,把天劃破了。
何啓弘幹活時,還背着本大書的模樣,讓李國正看得別扭極了。
“書你就放邊上吧,”李國正心疼何啓弘幹活不方便,“就擱桌上好啦!”
何啓弘不想把書放下來,卻又一時不知該怎麽對李國正解釋。
正在何啓弘猶猶豫豫之際,李國正又開口了。
“怎麽,還怕弄丢了啊?”李國正調侃何啓弘道,“放心吧,沒人會偷你那本書的。”
李國正話說到這份上了,何啓弘就再不好拒絕了。他只好把書擱在身邊的桌上。此刻,他正在這兒清理泡了水的雜物。
“書離得很近,”何啓弘在心裏安慰自己道,“放在這裏,我還能随時看下。應該不會耽誤李惠美那裏的事。”
“何啓弘,”李明扶着腰,從外面氣喘籲籲地回了來,一進門,他就沖何啓弘喊道,“我要不行了,宋大媽又要我們把好生活廣場的臺子拆了。你快替替我吧,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在李明的催促下,何啓弘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他跑到外面,才記起了遺忘在屋裏的死海圖冊。他想回去拿,可偏不巧宋大媽迎面朝他走來。宋大媽一見到何啓弘,急着就把他往好生活廣場拉。
“好好幹,”宋大媽拍着何啓弘的肩,鼓勵他道,“積極配合街道工作。到了下個月,你們家還是很有希望得個流動紅旗的。”
無奈的,何啓弘只好心存僥幸,期盼着李惠美這一兩個鐘頭裏用不着自己的幫忙了。
死海圖冊被放在餐桌上。餐桌上,全是一些雜物和小半袋大米。
由于連日的大雨,致使李惠美家的下水道都堵上了。污水源源不斷地從水道裏返上來,李國正他們不得不在結束了屋內積水的清掃工作後,又開始了清掃下水道積水的工作。
李國正和李明都在衛生間裏忙着。由于屋裏水汽重,潮得厲害,李國正看天晴些了,便将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想把黴氣濕氣都放出去。
一陣大風從窗外刮進來。它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翻開了死海圖冊。死海圖冊瞬間就被翻到了信箱的那頁。
前夜,何啓弘忘了将信箱門關嚴。随着有信箱的這頁被翻過來,照片上的信箱也跟着倒了下來。信箱一倒過來,信箱門也就自動開了。
風勢忽然大了起來,一把水果小刀驀地落在了死海圖冊上,刀刃恰好壓在了紅旗生産大隊全景的照片上。倏地,照片被劃出了個口子。幾粒大米從沒紮嚴的袋子裏飛了出來,恰好就落進了照片上剛被劃出的口子裏。
李惠美補了一上午覺後,過了中午才下地裏去幫樹果凍幹活。
當李惠美走到田埂上時,樹果凍和其他村民正在李隊長的帶領下,在地裏收割一袋又一袋從田裏長出來的方便面。
方便面是長在田裏冒出來的藤蔓上的。
李惠美看見樹果凍一手拽着方便面,一手用把鋒利的小刀,将方便面與藤條的連接處,齊根隔斷。一袋方便面,就這麽被收割下來了。割完了一袋後,樹果凍又不停手地去割下一袋面。
由于李惠美沒有刀,她便跟在樹果凍的後面,負責幫他把割下來的方便面,放進前一天用來裝汽水的大筐裏。
李惠美每撿起一袋方便面,都會好奇地看一眼包裝袋上的名稱。她驚訝地發現,原來除了奪面雙雄方便面外,竟還有許多其他種類的方便面。
“基督山牌方便面,金銀島牌方便面,幼發拉底河牌方便面……”
李惠美對這些古怪名稱的方便面感到新奇極了。她現在只恨自己沒有包,衣服的口袋也太小,讓她沒法藏起一兩包面帶回去。
“不好!好像要下雨了,”有人忽然指着天空大喊道,“你們快看天啊!”
在田地裏彎腰勞作着的人們,突然都停下了手裏的活。幾朵奇異的白雲,正飄到所有人的頭頂上方,讓大家都一臉驚駭地看着它們。
“那是雨雲?不像啊!”有不少人這樣疑問道。
頭頂上空的是雨雲,還是別的什麽怪東西,讓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發出疑問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裏,有的人好奇,也有的人表示害怕。
奇異的雲彩越聚越多。終于,之前有人喊出來的雨,總算下下來了。淅淅瀝瀝的,下下來的,竟不是人們所以為的雨水,而是一粒粒白花花的大米。
由大米組成的雨,從天上嘩啦啦地往下落,像是冰雹一樣,打在人身上,落在田地裏。
大家全四處奔走,到處找能讓人躲避的地方。倏地,大多數人才奔走了三兩步,天上掉下來的那種奇異的米雨就又停了。
“你們快看地裏!”李惠美驚駭地指着田地讓大家看,“所有的藤蔓,似乎又多冒出來了一大截。”
“還真是這樣呢!”見多識廣的李隊長這時也是驚嘆不已。他見到大多落下來的米都被田地吸了進去,而之前已經冒得差不多的藤蔓,竟然又往外長出了許多,連帶着的,還多長出了好多包方便面。由此,他推測道:“或許這種大米,能肥料一樣,讓地裏的作物長得更快更多些吧!”
就在衆人還沒能消化眼前的奇事之際,突然間,又有人指着天大喊道:“不好啦,發洪水啦!”
大家都擡頭看。這一次,從天而降的竟成了漫天的大水了。天邊那奇異的壯觀景象,就好像是天上有個神仙,手裏捧着個盆,正在将盆裏的污水往衆人的頭上徑直潑下來一樣。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世界的楊柳北裏,李國正和李明在忙着的那間屋子裏。由于風實在太大,死海圖冊竟被硬生生地從桌上刮到地上的積水裏了。整個死海圖冊,全都浸濕在了泥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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