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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果凍爸爸曾對李惠美說, 紅旗生産隊每日的勞作都非常幸苦。

“前幾年收成不錯的時候, 日子還好過些, ”樹果凍爸爸對李惠美詳細說道, “但從打60年後, 地裏的收成一天不如一天。你別看昨天好像汽水收了不少。其實啊, 要在往常, 至少得三四輛卡車呢。”

“既然這樣,那為什麽不換個工作呢?”

“唉,”樹果凍爸爸長嘆了口氣道, “這裏的活,哪兒是說不幹就不幹了啊。”

樹果凍爸爸對于不能離開的原因,說得很含糊。和他不回家的原因一樣, 他到最後, 只對李惠美說了一句道:“反正,都是一言難盡吶!”

一場白花花的大米形成的陣雨過後, 李惠美看到地裏多長出來的方便面, 比之前的多了至少兩倍。她由衷地為樹果凍爸爸以及生産隊的其他人感到高興。她覺得, 收成好了這麽些後, 大家的收入一定就跟着提高了。而收入提高了, 那所有人要吃飽,就不成什麽問題了。

對于多長出來的方便面, 紅旗生産隊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們只當是上天的恩賜,立時又興高采烈地收割起來了。

就在所有人剛又沉浸在地裏的勞作裏時, 又有人大喊道:“不好啦, 要發大水了。”

衆人擡頭仰望,但看空中一片濃重的烏雲已經蓋上了頭頂。天地間暗了下來。霎時間,雲端就好似是通天的崖頂,一場洪水就積壓在崖頂。這場洪水,像是一道巨大雄偉的瀑布一般,在雲端越積越多,正等着一個最适合的契機,要從空中傾瀉下來。

所有站在地裏的人,都只顧看着天上發愣。李隊長看到他們這樣,急得直跺腳。他大聲呼喊着:“快!趁着還沒下來,趕緊把地裏的面都收了!”

經李隊長提醒,大家終于想起來了,現在可不是看熱鬧的時候。既然天上又有一場大雨要下來,那眼下當務之急,得是盡快把地裏的方便面全收上來。

沒有人再仰着頭往天上看了。他們一個個的,全俯下身來,加快了手頭的動作。有的人忙着割方便面,有的人則負責将方便面裝筐往田埂上放。

頭頂的雨水雖然一直沒傾瀉下來。但它就好似一把鋒利的鍘刀,懸于衆人頭頂。沒人敢懷疑它終會鍘下來的事實。

收方便面的卡車來了。今天是大豐收,一輛卡車不夠,車上的人不得不急着回去,又調了三輛大卡車來。直到它們被開走時,每輛車都被各種地裏新摘下來的方便面堆得滿滿登登的。

終于敢在雨下來之前,搶收完了地裏所有的作物。包括李隊長在內,所有人的心裏都大大地松了口氣。

“隊長,這些大米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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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還有時間,有人對李隊長提建議道:“這些米扔了怪可惜的。我們幹脆把它們撿了,晚上大家一起吃大米飯吧。”

李隊長擡眼往天上看了看,見雲端處傾瀉下來的瀑布離到地面,至少還有一大多半呢。他也覺得雨水下來後,把田裏的大米都沖跑了,怪可惜的。于是,他同意了旁人的建議,又帶着大家,穿梭在田野裏,回收掉落在地裏的大米。除了那些落入地下,給方便面做了肥料的大米外,其他的全都落在田埂的邊邊角角,以及穿插田地的道路上。

趕在天黑之前,所有的米粒也都被收上來了。李隊長看雲端處洩下來的瀑布,已經超過了天的大半截了。他覺得田上是不能多待了。于是,他緊趕慢趕地把撿上來的大米分成若幹份,按照每戶人家的多少,分發給在地裏幹了一天活的村民。

樹果凍領了大米後,興高采烈地給李惠美看。

“今天晚上,我們就能吃到大米飯了!”樹果凍帶着李惠美,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與其他往回走的人一樣,他既擔心被天上随時會下下來的大雨淋濕,又想早些回家嘗嘗那許久沒有吃到的大米飯。

米上有黴漬,李惠美看得眼熟。她抓了一小把,湊近聞了聞。

在米上,李惠美聞到了一股夾着醋酸的香油味。她記得今年夏天的時候,家裏竈下的米發黴了。她從竈下把米拿出來時,不當心打翻了臺上的香油。香油潑進了米裏,她趕忙把沾了油的米撈出來。看油灑在臺上,她又騰出一只手來,用抹布擦桌子。手忙腳亂之間,李惠美又把醋瓶碰倒了。于是,就連醋也倒進了米裏。盡管後來,李國正把袋子裏的米都曬過了,但還是沒法完全弄掉米上的香油味和醋味。

“這不會是家裏的那袋米吧?”李惠美在心裏疑惑道。

樹果凍在屋裏燒飯的時候,李惠美一直站在門檻上往天上看。此時的天,已經全黑了。一輪明亮的圓月爬上了雲端,照見了垂落在半空中的大瀑布。從傍晚到現在,那瀑布就再沒往下落過,直到現在,仍垂到半空中,就好像凝固住了一樣。

鍋裏的米飯燒好了,樹果凍又炒了兩樣素菜。他叫李惠美吃飯。李惠美看瀑布老不下來,有些不安。

“沒事,我看它一直不動,”樹果凍讓李惠美放寬心道,“說不定它連着雲彩,明天就飄到別處去了。”

在何啓弘那一邊,李國正和李明好不容易忙完了衛生間裏的積水,廚房那裏的下水道又開始往上反水了。他們不得不轉戰那裏,從衛生間走到廚房,他們急匆匆的,完全沒有看見倒扣在地上的死海圖冊。

拆完了好生活廣場上的臺子後,何啓弘回到家,李國正和李明剛從廚房清理到了客廳。何啓弘第一眼就看見了倒扣在地上的死海圖冊。死海圖冊污濁不堪,從頭到腳,全濕透了。

“哎呀,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何啓弘急忙上前把死海圖冊撿起來。在他将死海圖冊翻過來的同時,李惠美那邊的世界裏,那道一直停滞了的瀑布終于有動靜了。

就在紅旗生産大隊的人還在睡夢裏的時候,懸在空中的瀑布,忽的就像被打開了水閘一般,倏地從天上傾盆而下。如同一場偌大的洪水一樣,它直沖田地,撞開了存放種子的土瓦房,甚至将每戶人家的門全沖了開。當李惠美和樹果凍醒來時,他們已經糊裏糊塗地漂到了屋外。

為了搶救死海圖冊,何啓弘趕忙找來了幹抹布。他小心翼翼地擦淨圖頁裏的水漬。尤其是紅旗生産大隊俯覽照片的這頁,他再三地用容易吸水的布抹過了。

與此同時,李惠美那裏,從天而降的大水剛一沖下來,沒多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回到天上去了。大家渾身是水地站在濕漉漉的地上,若不是滿地都是被大水沖過的狼藉,所有人都還當方才的一切,是在夢裏發生的呢。

“隊長,土瓦房裏的種子,全被沖出來啦!”

李隊長趕忙往土瓦房處跑。由于房子裏的種子,關系到隊裏所有人的收入。因此大家也都跟在了他後面,和他一起去看。

土瓦房的窗戶和門全敞開着。屋裏的架子都倒下來了,大多數套着塑料袋的種子,都被沖到了門外。

在何啓弘這裏,李國正看見他的死海圖冊濕透了,便向他建議道:“你可以把它晾在陽臺,讓風吹吹,幹得會很快的。”

何啓弘照着李國正的建議做了。他把書翻到紅旗生産大隊的那一頁,讓風正對着李惠美掉進去的那張照片吹。他沒有注意到,照片上一直有道口子。或許是它一直被泡在水裏的緣故,它到現在都還沒有合上。而刮到陽臺上的自然風,就從這道口子裏,徑直吹進了李惠美的那個世界。

何啓弘世界的風,剛吹進照片的口子時,還是輕輕柔柔的。它朝着紅旗生産公社吹去。一路上,它的風力越來越大。當它最終到達紅旗生産大隊時,已經由輕柔的小風,徹底變成了一股強大的龍卷風。

圍觀在土瓦房前的人們,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突然降臨的龍卷風給吹散了。

好在,大家全是外星人。在應對災難時,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絕招。

為了不被狂風吹散,李惠美和樹果凍爸爸當即趴在地上,用身上的果凍膠牢牢地黏在了地上。

而李隊長則像河豚一樣,在大口吸進了許多空氣的同時,漲圓了肚子,渾身上下,增重了數百公斤。一時間,李隊長重如磐石,穩穩地盤坐在了原地,任再大的風,都奈何他們不得。

何啓弘考慮再三,覺得把死海圖冊放在陽臺,還是有些不妥。這天的風忽大忽小的,他生怕一不小心了,圖冊會被吹到樓下去。

“要不你放小屋窗臺吧,”李國正又建議何啓弘道,“那裏通風好,放在窗臺上,到晚上睡覺時候,也能幹得差不多了。”

何啓弘覺得李國正說得有道理。于是,他又改了主意,把圖冊拿進了小屋。

李惠美這裏,龍卷風雖然很快就停了,但陣陣的狂風卻依然不停,一直刮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漸漸停歇。

風停後,李隊長帶着全生産隊的人,四處查看隊裏的損失。

太陽完全從雲裏跳了出來,明媚的陽光普照下來,讓大家能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眼下。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不再是前一天那片灰撲撲而又簡陋的房子了。

大家都驚愕地看見,不光是每個房子,就連每個人腳下踩着的地,還有目光所及處能看見的田野,全是五顏六色的一片。而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即是各種1883年牌子的零食小吃。它們是前一夜被洪水和狂風聯手沖散了的種子,所發芽長出來的。

種子在前夜被沖得到處都是。于是,使得長出來的零食也遍布各處,像每戶人家的房頂、竈臺,橫梁上,都不例外。

“不是說,要有土才能種的出那些小吃零食嗎?”李惠美不解地問樹果凍道。她現在随便一擡腳,就能踩到三兩瓶抗寒汽水。現在,一切的零食都呈現在了她的眼前,種種聞所未聞的小吃糖果,讓她看得眼花缭亂。

洪水和大風相繼過去後,各戶人家的鍋臺、床上、乃至許多不能想象的地方,都堆滿了泥沙。

“一定是洪水把泥沙沖上來的,”樹果凍爸爸推測道,“讓那些落在上面的種子,有了滋養它成長的土壤。”

“隊長,怎麽辦?”有人問李隊長道,“看來所有要種的零食,全一次性長完了。”

“這,這也不算壞事,”李隊長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他強作鎮靜後,對其他隊員發號施令道,“那就趕快收吧,都收上來!”

按照星際貿易公司與紅旗生産大隊的合同,只要把所有分派下來的種子都種完,那一切的工作就算都結束了。到這時候,星際貿易公司就要把所有的工資,全結算清給生産大隊的隊員們。

在收割零食的同時,李惠美暗暗留意着它們各自不同的生長方式。就像1883年的汽水,它是直接從土裏冒出來的。而方便面,它則是長在藤蔓上,要從枝條上被割下來。

“長方便面的藤蔓太細了,”李惠美在心裏忖度着,“得要比它再粗得多的才行。”

像蘿蔔一樣根生的魚罐頭,跟大蒜一樣倒插在土裏長的蛋卷,如同蓮藕一樣陷在淤泥裏,要用人手來挖出來的午餐肉,等等。李惠美對這些一一的比對了過來,沒一樣合她的心意。

直到最後,就在李惠美将要放棄了的時候,一種長在小樹上的粉白條紋的棒棒糖,引起了她的注意。

李惠美晃了晃長棒棒糖的小樹。樹幹雖細,但還算結實。看到了它,李惠美終于像看到了希望一般。她不禁在心裏念念道:“終于可以跟何啓弘說,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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