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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北裏與心裏美小區間, 只隔着一塊空地。這塊空地, 在大多數的時間裏, 被兩個小區的居民們用來曬米曬菜。由于這塊地方是共用的, 因此, 哪區的人占的地方多了, 哪區的人曬的菜幹又影響到另個區的人曬的大米了, 都會引起各種大小不斷的争吵。這一類的矛盾,長年累月地積攢着。終于有天,因為一些曬在空地中間的茄子幹, 而徹底爆發了。
宋大媽說的誇張了。其實,真正吵着甚至要大打出手的人,統共不超過50人。但圍觀的人有許多, 幾乎兩邊小區家裏閑着沒事的人們, 全出來看熱鬧了。
于是,上百人将吵架的主角圍在中間。不時的, 人群裏也有人沖着對面小區的人, 指着鼻子叫罵。可一旦真有人讓他出來時, 他就又躲在真正吵架的人後面了。
眼看着事态将要失控, 宋大媽趕忙去找“調解高手”酒吞大師。
說起來, 這次事情的導火線,只是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今天天氣好, 陽光明媚。許多人把地窖裏的菜幹拿出來曬。按照往日不成文的規矩,以空地中間為線, 楊柳北裏和心裏美小區的人各占一半。楊柳北裏有個人曬的茄子幹, 稍微越線了少許,對面心裏美小區的一個人對她不依不饒的。兩個人互不相讓,大吵了起來。很快,兩邊幫腔作勢的人都上來了。眨眼的功夫,約五十人上下的吵架規模,即形成了。
一進門,宋大媽就嚷嚷着要找酒吞大師。
李國正告訴宋大媽道:“大師和惠美、啓弘去好生活廣場了。”
宋大媽一聽,連招呼都顧不上打,立時就掉頭往好生活廣場跑去。
就在宋大媽滿地找酒吞大師時,酒吞大師正在好生活廣場擺了個鞋攤,免費替人修鞋呢!和在火車上的時候一樣,李惠美與何啓弘坐在馬紮上,給酒吞大師打下手。
宋大媽找到他們時,酒吞大師的鞋攤前排了老好幾個等着修鞋的人。要不是宋大媽說十萬火急,酒吞大師還想把所有的活都做完再去。
“要不,”酒吞大師不好意思地說道,“明天吧!明天我還在這裏。”
修鞋的人都散了後,宋大媽片刻都不想耽擱,拽着酒吞大師就往吵架的事發地跑去。李惠美和何啓弘跟在他們後面。
到了事發地,何啓弘看這回吵架的人比上次多多了,陣仗也更駭人。
“這麽多人,你那個能行嗎?”
何啓弘覺得與眼前這些叫罵得震天響的人比起來,李惠美的三角鐵似乎過于單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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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美心裏也沒底。
看着信心慢慢的酒吞大師,頭也不回地走進人群,再想起酒吞大師那繞口的佛經佛理,李惠美不免地又頭痛起來。
“大師不會還用老辦法吧?”
“這次的對象,可比上次的難多了,”何啓弘與李惠美擔心的一樣,“恐怕,那些人連聽都不聽他說一句。”
果然,還真被何啓弘說中了。吵架的兩幫人,像無視了宋大媽一樣,也完全沒把酒吞大師放在眼裏。
李惠美心裏雖然沒底,但覺得還是要試一下。她拿出了三角鐵,如同上次一樣,用鐵棒敲擊了下三角鐵。
三角鐵清脆的鈴聲在響起來的同時,立即被遮掩在了震天的吵嚷叫罵聲裏。不要說站在風暴中心的吵架的當事人了,就連李惠美和何啓弘都沒聽見那動靜。
三角鐵在今天,徹底沒有效果了。
“你先在這裏看着,我再去想想辦法!”
說罷,李惠美抛下何啓弘,往人群外跑去。她趕着要去找阿四,讓他給自己再弄個更厲害的勸架工具。
這一回,阿四給李惠美找出了個銅質金面的大鑼來。遞給李惠美敲鑼槌時,阿四又再三叮囑李惠美道:“千萬記住,要讓他們吵得最兇時候敲,才最管用。而且,這鑼敲的次數不能頻繁,每天最多一次。敲得多了,就沒用了。”
“那如果,他們吵架是不溫不火的,沒你說得那麽激烈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在李惠美看來很難的問題,阿四半點都沒放在眼裏,他輕描淡寫地對李惠美說道,“你可以兩邊挑撥,促使他們達到那個憤怒值啊!”
由于阿四說“消氣鑼”一天只能槌一次,李惠美這一回選敲它的時機,可就比上次謹慎多了。
回到空地後,李惠美看兩幫人還是只動嘴、不動手。何啓弘催她趕緊敲鑼,她覺得眼下時機不好,便對他解釋道:“不行,他們這麽吵法,最多算不溫不火的,根本沒效果。”
“那你覺得?”何啓弘覺得李惠美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要想辦法讓他們打起來才行,”李惠美把回來的路上所想的辦法,說與了何啓弘聽道,“可以這樣,你冒充心裏美小區的,我站在楊柳北裏這邊。我們假裝互不認識,在吵架的時候,最好能把對方那幫人激怒起來,讓他們對彼此大打出手。”
“然後,”何啓弘對李惠美的計劃恍然大悟道,“在他們将要動手的那刻,你把鑼敲響了?”
李惠美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若是在旁人眼裏,李惠美出的主意都怪不靠譜的。哪怕是關系再好的人,都會仔細地考慮一下,再決定合不合适、要不要做。可何啓弘卻不同,他總是無條件地支持李惠美。這一次,他也不例外。
“那行,”何啓弘滿口應道,“我現在就到那邊人群裏去。”
為了不讓認識自己的人拆穿,何啓弘特意往人群的後面站。他還用圍巾罩住了大半張臉。這樣,就連酒吞大師和宋大媽都認不出他了。
李惠美先在楊柳北裏這邊喊了起來。跟何啓弘一樣,為了不被人發現是自己,她将棉衣反穿,又用圍巾遮住了臉。同樣是站在人群的後面,她連說話的口音都故意改變了些。
“這麽缺德的事,你們也不是頭回做了!”
李惠美話一出口,何啓弘那邊就聽見了。他明白李惠美的意思。她的意指,一定是用翻舊帳的辦法來挑撥兩邊群衆關系。
于是何啓弘也更改了口音,與李惠美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峙了起來。他們雖然沒有彩排,但卻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兩人一唱一和,沒多會兒的功夫,兩邊人的情緒就被他們調動起來了。
一個被激怒了,又沒能憋住脾氣的中年女人,激動地要去扯對面老太太的頭發。還有個頭發花白,卻還很硬朗的婆婆,擡起了手 ,要去打對面一個老頭的耳光。
一場大戰,眼看着就要一觸即發,不可收拾了。
酒吞大師被夾在最中間。對兩邊的人,他說了許多勸導的話,卻沒一個人聽進去。
李惠美看兩邊的人終于要打起來了。她忖度着自己盼着的時機終于來臨了。
咣~~~
李惠美重重地用錘子敲響了“消氣鑼”。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前一秒,還互不相讓的兩邊人驀地安靜了下來。在鑼聲響起的那刻,每個人的心裏,都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這聲音和藹可親,讓人聽了特別地容易信服。
“這才多大的事啊,至于這樣又吵又打嗎?”
霎時間,被圍在人群中,争鬧不休的人們忽的都想開了。大家都在心裏這樣想道:“是啊,有這功夫,去幹點什麽不好,非要把時間精力耗在這裏做什麽。”
想開了後,所有人都如釋重負了。他們重又忙起了之前他們在做的事——曬菜幹。
吵架的主角們都偃旗息鼓了,看熱鬧的人們也就随着散了。
對酒吞大師,宋大媽現在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她拉着酒吞大師,再三地向他表示感謝。在要分別的時候,她甚至還對他說道:“大師,我有個在廣播電臺上班的侄女。回去後,我一定要把您的事跡告訴她……”
宋大媽說的話,不光是酒吞大師,就連李惠美與何啓弘都沒當回事。畢竟,上廣播電臺,哪兒有這麽容易啊。
後面的幾日,街道裏一直太平無事。一切都風平浪靜的。宋大媽得了空,還真去找自己的那個侄女去了。她的侄女現在做一檔市民情感調解欄目。每期節目裏,她都會念些有情感困擾問題的信,再請一些嘉賓來一起為來信人出謀劃策。宋大媽和侄女提了酒吞大師的事。宋大媽侄女立時就對酒吞大師産生了興趣。
“要不這樣,您找他說下,讓他來上我們這個節目試試?”
請和尚做嘉賓?宋大媽侄女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簡直太棒了。
“一定能增加不少收視率!”宋大媽侄女自信滿滿地想道。
酒吞大師剛收到上電臺的邀請時,着實地猶豫了一陣子。他不想把自己弄的太張揚,總覺得這樣做,就犯了佛家貪癡嗔裏的貪戒。
“大師,您這也是幫助人,”何啓弘看酒吞大師左右為難,便勸慰他道,“根本算不上犯戒啊。”
酒吞大師思量了下,覺得何啓弘說的話有道理。于是,在宋大媽第三次來邀請他上廣播節目時,他欣然答應了下來。
酒吞大師參與的情感調解欄目,在廣播電臺一經推出,立即引起了很不錯的反響。宋大媽侄女看節目勢頭不錯,又趁熱打鐵地邀請酒吞大師多參加幾期。就這樣,酒吞大師參與了幾期節目之後,竟莫名地成了電臺明星。聽衆們每天寄給該節目組的信裏,有大半是指明要讓得到酒吞大師開解。酒吞大師對這些聽衆來信格外地重視,每一封信他都會認真地回複。
有一天,酒吞大師拿了封信給何啓弘看。
“你看着信上的字,我怎麽看不懂啊?”酒吞大師向何啓弘請教道,“像是鬼畫符,又好像是某種外國的文字。”
“興許,是哪家的孩子故意惡作劇吧!”何啓弘看不懂信上的字,也只好這樣推測道。
于是,酒吞大師将信放在了一邊,趕着回複下一封信了。
信被擱在桌子邊。李國正忙裏忙外的,不當心将盛着新蒸出來饅頭的盆壓在了上面,酒吞大師也沒注意到。
此時正是吃早飯的時候。酒吞大師看李國正廚房裏的菜都弄好,将要往外擺了。他趕忙把餐桌收拾了幹淨。所有信件都被他摞到了沙發邊的茶幾上。忙亂之中,他忘記了壓在饅頭下的那封鬼畫符的信。
吃過飯後,酒吞大師就坐公車去電臺了。
“你看這兒有一封信。”李國正收拾桌子時,看見盛饅頭的盆下有一封信。信紙是翻開了的。李國正拿起盆,剛好就能見到信上的內容。
“這些的是什麽東西啊?”
李國正看不懂信上的字。李招娣拿過來看,也是不認得上面的內容。他們正研究着這鬼畫符的信時,李明恰好從外面買醬油回來了。這已經是他在這周買的第五瓶醬油了。
最近,有一家新開的醬油公司搞了個有獎買醬油的活動。據說,能買到醬油瓶蓋裏寫着“中獎”兩字的人,可以憑蓋到醬油公司去領1000塊錢獎金。為此,李明一連買了好幾瓶。只可惜,每個蓋子上寫的,無不是“謝謝支持”這類的字樣。
“這是雙子星的字。”李明不愧比其他人多活了幾百年,見多識廣,他一眼就認出信上的字了。
“信上寫了什麽?”李國正更好奇信上的內容。她很奇怪,怎麽家裏有封雙子星人寫的信。
“信是寄給酒吞和尚的。”李招娣到現在才看見信紙下的信封。信封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乍一看,就像個剛學會寫字的孩童所塗鴉出來的一樣。
雙子星的字,李明認的不多。可好在信的內容很簡答,還讓他勉強看懂了。
“我知道你在哪裏,”李明将信的內容念出來道,“我們會來找你的。”
“雙子星的人,”聽了信的內容後,李國正更是糊塗了,“他們找酒吞和尚幹嘛?”
李招娣和李明都紛紛搖頭,也表示想不明白。
李明買的醬油蓋又被打開了。這次的瓶蓋裏,仍是“謝謝支持”四個字。
酒吞大師錄完節目,從廣播電臺走出來時,天已經将近正午了。他快步走向公交車站,想盡早吃過中飯後,能去好生活廣場上幫人免費修鞋。
公交站牌前,一個人都沒有。酒吞大師獨自站在馬路上左顧右盼,急切地期盼着電車能趕快來。
無軌電車沒有盼來,倒是有一輛黑色小轎車意外地停在了酒吞大師身邊。
酒吞大師一心等電車,沒留意到近在咫尺的小轎車。
車門倏地被打開了。從上面下來好幾個黑衣蒙面人。這幾個黑衣蒙面人,高矮胖瘦,身形各異。他們走路雖快,但舉止步伐上,帶着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生疏與怪異。
當酒吞大師将注意力轉向黑衣人時,有兩個黑衣人已經将個大麻袋從他頭頂上套下來了。
“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
酒吞大師極力掙紮,但還是架不住綁他的人多、力氣又都比他大。也就兩句話的功夫,他就已經被完全裝進麻袋,扔進轎車後座了。
随着引擎聲響起來,酒吞大師感到車子似乎開起來了。一個操着奇怪口音的人,用極其怪異的普通話對他說道:“我現在代表雙子星,征調你為我們女王和國王的皇家金牌調解員。現在需要你,去調解一下他們瀕臨破碎的婚姻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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