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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0-31 17:00:04 字數:4597
夜闌人靜,萬籁俱寂,銀白色的月光照在薄薄的雪地上,閃閃發亮。
無人的深深庭院中,隐隐約約傳來一對男女說話的聲音——
“你騙我,你說他們只會鬧鬧肚子的。”女子氣急敗壞的指責。
“哎呀,那毒物也是別人給我的,他就那麽說,我哪裏知道會是這麽厲害的東西。”男子的語氣顯得相當無所謂。
“他們差一點就活不成了。”
“他們現在不活得好好的嗎?況且你的目的也達成了。”男子低聲一笑。
“瞧,那個女人被押進大牢,再也沒人能礙着你了。”
“話是沒錯,可是……”
“別可是了。”男子打斷道,“現在你得到你要的,我也得到我要的,不是皆大歡喜嗎?”
女子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現在只是除去了眼中釘,我可還沒得到呢。”
男子無賴地道:“他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知道那個女人毒害他們爺孫兩人,你說他還會把她當寶嗎?只要你适時展現一下女人溫柔婉約的一面,他早晚是你的囊中物。”
女子聽了,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幸好他們沒事,不然你跟我都完蛋了。”
“就算他們真有什麽事,遭殃的也是那個女人。”
“我可不希望他們有事,難道你想?”
“我可沒那麽喪心病狂……行了,咱們別在這兒窸窸窣窣的,要是被人撞見了可不好。”
“嗯。”
話落,兩人各自轉身離開,消失在回廊轉口處。
傅文絕清醒後沒多久,傅定遠也終于恢複了意識,只不過他身體極度虛弱,就連下床都辦不到。
當他一聽到傅文豪說和秀敏在他及傅文絕的湯裏下了毒,他震驚又難過,激動地道:“不可能!我不相信秀敏會做這種事!”
“祖父,由不得您不信。”傅文豪故意重重嘆了口氣。“真想不到咱們傅家對她如此情深義重,她竟下此毒手。”
“她在哪?”傅定遠問。
“她已經被官府收押,近期就會堂審。”
聞言,傅定遠心頭一緊。“她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怎捱得住牢獄之苦?”
“祖父,您怎麽到現在還替她擔心?”傅文豪相當不以為然。“像她那種心狠手辣、不知感恩的女人,活該受這種罪。”
“我不相信她會存心下毒,會不會是誤用了什麽東西?”傅定遠強撐着精神道。
“祖父別再替她找脫罪的可能。”傅文豪憤然道,“自從大哥說要賣地後,那些佃農就私下咒罵他,還說要找機會給他一點教訓,祖父忘了,之前還有個年輕人潑了大哥一身墨嗎?依我看,也許大哥上次遭到襲擊,就是和三吉那些人所為,上次害不了大哥,這次又讓和秀敏下手。”
“事無鐵證,還不能下定論。”傅定遠神情一凝。“何時會進行堂審?”
“待孫兒去查問之後再告訴您吧。”傅文豪話鋒一轉,“對了,祖父,您身體有恙,不宜操勞,這陣子就讓孫兒替你理帳管事吧。”
傅定遠沒有多想便道:“這事你不必操心,老張會把帳理好的。”
聞言,傅文豪的臉倏地一垮,眼底迸出兇光,可他沒說什麽,盡可能平靜地道:“既然如此,孫兒先行退下,不打擾祖父歇息了。”
兩日後,傅定遠突然又陷入昏迷,老的昏迷,少的迷糊,傅家物業不能一日無主,這擔子自然落在第二順位繼承人傅文豪的身上。
管了一輩子帳的老張,跟服侍了傅家三代的老舒,眼睜睜看着始終不被老爺子信任的二少爺坐上當家的椅子,一副大刀闊斧、一展身手的樣子,真是擔心極了,二少爺好大喜功,魯莽短視,他們真怕傅家幾代偉業就敗在他手上。
這日,老舒來到小苑,一臉憂忡向大少爺道:“大少爺,你可知道二少爺揚言賣地,說是要替你完成夢想,在城裏開一家金碧輝煌的茶樓,可是大少爺想開的茶樓并不是金碧輝煌,只有權貴富豪才負擔得起的茶樓,而是每個人都能享受且都能吃到南北好菜的茶樓。”
傅文絕專心練着字,沒搭腔。
見他不說話,又面無表情,老舒心急的揪皺起灰白的眉。“大少爺,你行行好,說說話吧。”
傅文絕書畢,慢條斯理的将筆擱下,淡淡的問:“奶娘在獄中如何?”
老舒頓了下才回道:“尚好。”
“嗯。”
“大少爺既然關心她,何不……”
“她毒害我爺孫二人,我還去探她嗎?”傅文絕将案上的宣紙拿起。“我這字……沒退步吧?”
老舒先是一愣,然後細細的看着他書寫的字。“大少爺的字還是一樣蒼勁有力。”
“那就好,太久沒寫,有點生疏了。”他說。
這時,外頭傳來李丹娘的聲音——
“表哥?表哥?”沒多久,她便出現在書齋門口。“你果然在這兒。”她像是看不見老舒般的走了過來。“你又在練字?”
自他清醒之後,天天都在練字。很多人都說他似乎更嚴重了。
之前因為遭襲傷腦的他雖心智只有十二歲,但聰明活躍,有事沒事還去騎馬練功,可現在,他好像……鈍了。
很多人都在惋惜着,說好好一個前程似錦的人,就這麽毀了,可這些話,大家也只敢在私底下說,誰也不敢大刺刺的讨論。
“表哥,外面雪化了,咱們出去走走,好嗎?”
“不好。”傅文絕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然後一臉生氣的看着她。“你很煩人。”
李丹娘羞惱地嘟起嘴。“表哥,你在說什麽呢,我哪兒煩人了?”
“你一直在我眼前轉來轉去的,很煩人。”
“你被那個女人下毒後昏迷不醒,可都是我守在床邊照顧着你呢!”說完,她看向老舒。“老舒,你說是不是?”
老舒點點頭。“表小姐确實是時時來探望。”
“什麽探望,我可是寸步不離的守着。”她不滿的糾正道。
“那我醒來的時候,你在哪?”傅文絕冷淡的問。
“我在……我……”她一時語塞,總不能老實說他醒的那時,她正巧帶着丫鬟出去買水粉。
“你根本不在,不是嗎?”
“我是累了,又看你的情況已經穩定一些,這才回房裏歇息一會兒,沒想到你就……”
“說謊!騙人!”傅文絕不以為然的睨着她。“你跟奶娘一樣,騙人。”
“我跟她才不一樣呢!”被拿來和那個女人相提并論,李丹娘滿肚子怒意。
“她心眼壞卻裝好人毒害你跟老爺子,而且她根本不是什麽奶娘!表哥的奶娘早就死了!”
“表小姐!”老舒一震,卻已來不及阻止。
李丹娘已經沒耐心等傅文絕記起她、對她好,一時激動氣憤,說出了不該說的事,可既然說了,她也不想再隐瞞。“都什麽時候了,為什麽還要滿着表哥?況且他都知道他其實已經二十四歲,只是受了傷才會變成這樣。”她理直氣壯地續道:“表哥,其實你心心念念、最疼愛你的奶娘滿福早就過世了,你所以為的奶娘根本不是滿福,而是佃農的女兒和秀敏。”
傅文絕狐疑的看着她,再看看老舒。“老舒,她在說什麽?”
她不給老舒說話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緊拉着傅文絕的手臂。“表哥,你聽我說,和秀敏因為你要賣地,擔心她家無法再租地耕作,所以對你懷恨在心,她一直觑着機會要害你,她才是騙子,她一直在騙你!”
傅文絕轉頭看着老舒,眸中帶着濃濃的惶惑。“老舒,她說的……是真的嗎?”
“少爺……”老舒手足無措,可也知道這謊再也圓不下去了,只好老實招了。
“你遇襲醒來後,一直吵着要找滿福,可老爺子不敢讓你知道滿福已經死了,後來你見着和家閨女就沖着她叫奶娘,所以、所以就……”
“她不是奶娘?那麽她是誰?”傅文絕一臉驚愕受傷的表情。
“表哥,她是個壞女人,你一定要牢記她的名字,她叫和秀敏。”逮到機會揭穿和秀敏的真實身分,李丹娘真是樂不可支,興奮之情全寫在臉上。“表哥,我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她能伺候你,我也能。”說完,她雙眼亮燦燦,滿懷期待的望着他。
傅文絕濃眉一皺,心煩氣躁的振臂一揮,甩脫了她的手,邁開大步朝外頭走去。
李丹娘見狀急着想追,卻被老舒喚住,“表小姐,你讓大少爺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她思忖了一下,雖不願意,卻還是決定聽從老舒的建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正她已經順利的将和秀敏那個眼中釘弄走,接下來只要她多花點心思讨他歡心,相信他總會動搖。
這一日,鄰城一位名叫利彙的商人前來拜訪傅文豪,言明想在江東置産,希望能買下傅家之前說要賣的幾塊田地,他開出了一個漂亮的數目,足足是周如山的兩倍之多,教傅文豪一聽便心動不已。
傅文豪初掌傅家物業,許多人對他既不信任又無信心,他正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而現在,機會上門了,他想着,如果他以高于周如山開出的價碼賣出傅文絕原本想賣的地,一定能教那些看扁他的人刮目相看。
于是,他在利彙初訪的當日,便與其簽下買賣契約。
此事翌日便傳開了,那些年前剛跟傅家重簽契約的佃農們措手不及,而周如山也在得知這消息後,暴跳如雷。
這日午後,傅文豪意氣風發的帶着兩名随從出門,前往傅文絕之前相中的一塊城中腹地,途中,有輛馬車攔路。
“傅二少爺……”車夫喚住他,“我家主人在車上約你一見。”
傅文豪好奇一探的同時,車裏的人掀開簾子,正是周如山,他也不啰唆,打發了兩名随從,然後上了車。
“二少爺,我聽到了一些消息,不知真假?”周如山開門見山地道,“聽聞你已經跟鄰城一個名叫利彙的商人簽下土地買賣契約?”
“是啊,一點都沒錯。”傅文豪說得得意。
周如山愀然。“你似乎忘了我們的約定。”
“在商言商,利彙開出的數目是你的兩倍,你說,我該賣他還是賣你?”
他理直氣壯的模樣瞬間激怒了周如山。“傅文豪,別忘了你是怎麽坐上當家的位置!”
“周爺別惱,大不了我辦桌酒菜向你賠罪。”傅文豪得意便忘形,态度嚣張又無賴。
周如山是只老狐貍,卻被他擺了一道,十分懊惱。“傅文豪,當初要不是我找人去襲擊傅文絕又嫁禍給佃農,他不會傻了,若不是我給你出主意,給了你藥,你也沒那膽子爬上當家的位置坐。”
“周爺,你給藥是真,可冒險去下藥的又不是你。”
“你想過河拆橋嗎?”周如山兩只眼睛像要殺人似的瞪着他。
“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待我站穩了腳步,再找幾塊地賣你便是。”
傅文豪那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實在教周如山吞不下這口氣,沒錯,買不成這塊地就買別塊,但他惱的是,傅文豪結結實實的耍弄了他。
“傅文豪,我周如山可不是善男信女。”他怒視着傅文豪。“信不信我現在就到官府去遞狀告發你?”
傅文豪有恃無恐地哈哈大笑。“你想玉石俱焚?沒關系,我陪你。”
“你……”
“周爺,你可是聰明人,斷不會幹胡塗事吧?”傅文豪說完,徑自下了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