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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0-31 17:00:04 字數:4096
仲夏,傅府處處托紫嫣紅。
每到陰歷五月十六至十八,傅府會舉辦三天的賞花宴,邀請相識的達官顯貴及親朋好友前來赴宴,而賞花宴也是拓展人脈的好時機。
有人脈,才有金脈,這是行商坐賈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和秀敏雖是傅文絕專用的廚娘,只需負責他的起居飲食,也沒人要求她多做其他的事情,但她勤快熱心又樂于助人,所以也主動幫忙其它人準備。
宴會為期三天,而且日夜都備有酒菜供應,因此這三天,傅家的廚子、丫頭、家丁、小厮都不得閑,他們得輪着上菜、備茶酒、整理環境,并随時等候差遣。
和秀敏對做點心很有一套,所以當廚子來請她幫忙時,她便一口答應了。
忙了一天,看着滿桌的點心糕餅,她頗有成就感,為了美觀,她還細心盛盤,并親自去采了一些鮮花及綠葉裝飾,大家看了她做出來的成品,都驚嘆不已。
“和姑娘,你的手藝真是不凡。”廚子衷心地贊美道,“客人們見了這些漂亮的點心糕餅,一定也會驚嘆連連的。”
“過獎了。”
這時,劉嬷嬷帶着兩名丫鬟進來要準備客人需要的茶水,見桌上分盤裝飾得十分應景的點心,倏地眼睛一亮。
“哎呀,真是好看。”
“劉嬷嬷,這都是和姑娘的精心之作。”廚子笑答。
劉嬷嬷笑視着她。“和姑娘蕙質蘭心,多才多藝,日後誰娶了你都是福氣。”
和秀敏尴尬的一笑。
“對了,你一整天都耗在這兒,大少爺會不會生氣?”劉嬷嬷問,“他要是找不着你,可會不開心的。”
“不怕,大少爺這三天忙着招呼客人,準我停工三日。”和秀敏笑道。
賞花宴是傅家除了年節、清明祭祖之外的第三大事,傅文絕身為傅家當家,又是唯一繼承人,當然得全程參與,全權負責。每天登門拜訪賞花的客人川流不息,從早到晚不曾間斷,他哪來的時間理她?
“劉嬷嬷,我來幫忙吧。”她小心的捧起一盤點心。“這要放到什麽地方去?”
“不用麻煩了。”誰都知道她是傅文絕的專屬廚娘,總不好意思讓她做別的差事。
“不麻煩。”和秀敏溫和一笑。“我這人就是閑不住,就讓我幫忙吧。”
劉嬷嬷思忖了一下,這才道:“好吧,那就麻煩你了……你手裏那盤點心,請幫我送到松濤亭吧。”
“好的。”她點頭答應一聲,便捧着盤子走了出去。
松濤亭位在傅家最小也最隐密的花圔之中,此處規模雖小,卻種植了幾十種花卉,一到花季,百花齊放,争奇鬥豔,美不勝收,凡是來過的,都知道這是個能安靜賞花的地方。
來到松濤亭,和秀敏将點心擺盤好,順便收拾一下先前客人留下的空盤及空杯,然後将石幾桌面擦拭幹淨,就在她專心整理之際,忽然聽見腳步聲傳來,可當她意識到不對勁時,腳步聲已經近在身後。
她直覺回頭一看,還沒看清楚什麽,整個人已被攔腰一抱。“啊!”她驚叫一聲的同時,聞到了酒味,她勉強轉過頭,一張嘴卻捱了過來,她又氣又怕的伸手用力推着湊上前的那張臉。“到底是誰?!”
“你不認識我沒關系,因為我也不認識你。”
說話的是個男人,聲音陌生,她聽都沒聽過。
“放開我!”她掙紮着,可男人很精壯,她根本掙不開。
“你一定是這一年才來的丫鬟吧,從沒見過你。”男人調笑道。
聽他這麽說,和秀敏大抵猜到他的身分,應該是應邀前來赴宴的客人之一。
“你快放手,不然我叫人了。”他是客人,她也不好立刻給他難堪。
“這兒就你跟我,叫什麽?”男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扭了過來。“哎呀,還真是個大美人呢!”
這會兒,和秀敏終于看清男人的模樣了,他身形魁梧壯碩,給人一種力大無窮的感覺,且滿臉通紅,顯然喝醉了。
“你是傅府的丫鬟吧?”男人笑視着她,彷佛她是一塊讓人垂涎的杏花糕。
“你知道大爺我是誰嗎?”
“不管你是誰,請你自重,不然……”
“真是不知好歹,我父親是擁有幾座礦山的煤老板趙東河,我是他的獨生子趙君清。”男人邊拍着胸脯邊得意地道,“你知道大爺我有多少金山銀山嗎?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乖乖……”
未待他把話說完,和秀敏已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并趁他錯愕之際掙脫他的鉗制,後退了幾步,正色怒斥道:“下流!你當傅家是開妓院的嗎?你現在讓開,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道理,是說給清醒的人聽的,趙君清醉得糊裏胡塗,哪裏聽得進她的話,更別說無端捱了一記耳光,他正氣惱着。“臭丫頭,真是給你臉你不要臉,你知道被大爺我看上,可是你八輩子都修不到的福氣嗎?!”說罷,他一把将她拉進懷裏,嘟起嘴就想強吻她。
“住手!放開!”和秀敏拚命掙紮,可身體及手腳都被他弄得很痛,也敵不過他的力氣。
“蠢丫頭,難道你想一輩子在這兒做丫鬟嗎?大爺是給你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放開我!我不希罕!我就是要做一輩子丫鬟!”
“蠢貨!”趙君清硬用蠻力抱着她,一張嘴不斷向她靠近。
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一怔,本能的轉過頭,還沒看清來人,方臉便硬生生吃了一記重拳。
“唉唷!”他痛叫一聲,拽着和秀敏的手也跟着松開了。
和秀敏趁機快步退後,這才發現動手打他的人竟是傅文絕,她驚愕的看着傅文絕,而他正一臉冷肅,眼底露出像是要将趙君清生吞活剝般的兇光。
“傅、傅大少爺?”捱了一記重拳,趙君清酒似乎也醒了一半。
“趙君清,你立刻給我滾出傅家!”傅文絕毫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你不自己走,我會親自把你丢出去。”
趙君清惱羞成怒。“我可是傅家的客人。”
“就因為你是客人,我才給你機會自己走,要不然我早讓你躺着出去!”傅文絕冷冽威吓道。
趙君清拉不下臉,仗着幾分醉意,态度猖狂地吼回去,“傅文絕,我爹跟你祖父有十年交情,如今你居然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丫鬟跟我們趙家撕破臉?”
傅文絕不屑的睥睨着他。“在我眼裏,你才是低三下四的人。”
趙君清不是第一次在賞花宴惹事了,第一年他來時,就因為細故打了其它客人,之後幾年趙東河都不敢再帶他來,趙東河本以為兒子年長一些,能夠懂事些了,才又帶他一同前來,沒想到他又因酒醉調戲茶莊千金,惹出不少麻煩,今年他都三十了,理應夠成熟穩重了,偏又死性不改,更別說這次他非禮的對象是和秀敏,這口氣,教傅文絕哪裏忍得下來?
“傅文絕,她不過是個丫鬟,你不給碰就算了,真要搞得這麽難看?”趙君清理直氣壯的問。
傅文絕已經快失去耐性,表情比飄雪的江東還要冷酷,他一把拎住趙君清的衣領,惡狠狠的瞪着他。“你給我聽好,她不是什麽丫鬟,而是我……”然而話語未竟,他卻突然打住。
其實他想說的是,和秀敏是他的人,可一旦說出口,代表的便是承諾,他怕的不是給她承諾,而是他還不能宣示,他是給了她身分,好将她留在身邊,但他還沒給她名分,若是在趙君清這樣的人面前說出口,只怕會讓趙君清認為他們之間不清不白,他倒無妨,可他不能讓她因此受到傷害和委屈。
傅文絕僵硬的話鋒一轉道:“她是我專用的廚娘。”
話音方落,趙東河跟傅定遠來了,見傅文絕抟着趙君清的衣領,兩人都吓了一跳。
“文絕,這是怎麽回事?”傅定遠急問。
“哎呀,傅大少爺,是不是我家君清又闖禍了?”趙東河急急忙忙走過來,讨饒地道,“他許是多喝了幾杯,你請見諒。”
這時,傅定遠看見和秀敏低着頭站在一旁,大抵猜到趙君清怕是惡習難改,又借着酒意調戲女子了,可他什麽人不挑,居然挑中了和秀敏,難怪孫子一臉想宰了他的表情。
“文絕,有話好說。”為免趙東河為難尴尬,傅定遠勸道,“應是誤會一場吧?”
傅文絕完全不給面子的直言道:“是不是誤會,他心知肚明。趙老板,告辭。”說罷,他随即邁開步伐離去,走到圓拱門前,他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喊道:“和秀敏,還不過來?”
和秀敏愣了一下,向兩位長輩點頭示意後,立刻乖乖跟了上去。
傅文絕的腳步極快,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剛才說的話,她不知怎地覺得失落,甚至有點小小的悲哀。
當她發現出手救她的是他,她有說不上來的驚及喜,尤其是在他跟趙君清撂着狠話之時,她深深感覺到自己被他在意着、守護着,似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為了她,他不惜得罪客人,為了她,他彷佛天不怕地不怕,為了她,他……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當下,她的心跳得多快。
她本還以為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麽更感動人的話,可是他出口的話語卻讓她的心重重一沉,是啊,她早就告訴過自己許多次,不該有所希冀,只有夠認分、夠自制,她才能一直待在他身邊,況且他說的也沒錯,她的确是他專用的廚娘,是只負責他起居及三餐的女人,而不是他的女人。
想到這兒,和秀敏突然覺得胸口好痛、好悶,像是有顆千斤重的石頭壓着心口一般,讓她喘不過氣來,再也走不動了。
發現她沒跟上來,傅文絕停下腳步,回過頭,這才發現她站在他身後十步以外。“你在做什麽,還不快跟上?”
她只是低着頭,遲遲沒有回話。
他剛被趙君清激怒,氣還沒平息,語氣顯得急躁不悅。“你究竟在做什麽?”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掉頭走向她,來到她面前,他不解的看着她,待她緩緩擡起臉,他這才發現她眼眶泛紅。
“你可別哭。”他有點慌了,他從來不懂得該如何安慰人。“我已經打了他替你出氣,他也決計不會再騷擾你,你就當遇到一條瘋狗,別氣別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