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迷霧徹

祭司大人是阿源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祭司大人才不會害阿源呢!

阿源最相信祭司大人了!

遙遠的虛空之中似乎有泠泠的琴聲在響,伴着這一句句的話,魔咒一般缭繞在她耳畔。冷疏源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眼睫不住地顫抖着,足下陣法明滅的光映着她毫無血色的臉。淩飛塵神情肅穆,他的雙手已經全部化作透明虛幻的樣子,結了奇異的印訣沒入冷疏源的額頭。她所聽到的東西他亦能聽到,一聲聲一句句地回蕩在耳畔。分明是那樣稚嫩熱烈帶着蓬勃生命力的聲音和話語,可聽起來卻讓淩飛塵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陰霾之感。

既然你如此信任大祭司,為何又要和他鬧成這樣水火不容的樣子?

斂下心神擯除雜念,淩飛塵手勢一變,掐訣催動奪神陣。陣法刻印霎時之間光芒大放,冷疏源的身體忽而劇烈地抽搐了起來,隐隐的血絲從七竅中透出。

拂曉的陽光落在天各崖頂端,山風呼嘯中一個嬌小的身影立在懸崖邊的石柱上,手中執着一把纖細的短劍,雪亮的劍光映着日色,璀璨奪目得很。那孩子也就是十歲上下的樣子,一頭長發披散下來,襯着襲紅衣,烈火也似的。她的手指輕輕在劍脊上彈了彈,伴着清越的劍吟聲,她手上驀然一動,劍光陡然吞吐縱橫起來,她的身形随之而動,在孤零零的石柱之上飄忽騰挪,小小年紀就已經初見大家風範。

是了,不會錯的,那就是阿源。蒼夙一族以白為尊,這天各崖又是冷氏家族私宅所在,在這裏還是一身紅衣的,除了她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

正想着,淩飛塵忽然看到石柱上的紅衣女孩身形一頓,她修長的眉狠狠皺了皺,一跺腳從石柱上飄身而下。

“真是的,這都幾日了,明若叔叔教的這套劍法怎麽還是練不好!”很有些懊惱地嘟囔了一句,冷疏源輕輕哼了一聲。一時也沒有興趣繼續練下去,她把手中的劍随手一丢,短劍铮的一聲沒入了地上插着的劍鞘裏。

“小少主,祭司大人傳了話來,讓您去一趟斂辰宮。”剛收了劍,宅邸中就有一人走出來,恭敬地行過禮後垂首禀報。

“祭司大人找我?”冷疏源愣了一下,緊接着那雙黑漆漆的眼中就是光芒一閃,很是興奮的樣子,喃喃,“祭司大人可算是想起我來了,他答應好教我練功的,我還當他忘了呢。早就該開始了,若是在這樣磨蹭下去,我什麽時候才有能力保護阿姐和哥哥呀!”

直接把前來報信的族人丢在了原地,冷疏源把地上的劍連鞘拔出,快步向自己的院落跑。天知道她想修煉‘幽冥譜’想了多久!她都快十歲了!就算有痛苦有代價她也不怕!她要變強,變成最強最強的那個人。祭司大人說過擁有力量的人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只要她能變成最強的那個人,她就可以保護好爹娘和哥哥阿姐了!

回了自己的居所,冷疏源換下了身上的紅衣。她從箱籠裏翻出一襲華滟的白色禮服,也不知是什麽料子裁成的,捧在手裏就像是一泓月光。那白衣上沒有任何裝飾,只兩路打磨精細的透明玉石沿着衣襟釘上,折出幽微的光,澄淨到像是從雲端裁下。

她喜歡紅衣是不假,不過斂辰宮是蒼夙大祭司的寝宮,亦是族中的聖地,必須依照例制穿着相應的禮服才能入內。雖說祭司大人不會因為這個懲罰她,可是她也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不敬重祭司大人,畢竟祭司大人是那麽厲害那麽好的一個人。

規規矩矩地绾好一頭散亂的長發,冷疏源從妝匣中取出一套七支素銀浮雕的發簪,仔細地佩在發間。最中間的鳳凰釵在額頭上垂落一串瑩瑩生光的明珠。以她現在的身份只能佩戴七支發簪,身為夜家家主的澄姑姑和早就被定為下一任蒼夙族長的阿姐可以佩九支,音主的禮服就是山河九鳳衣配十二玉簪。等阿姐繼任了族長,穿上那一身,想必也會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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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自己是冷氏的家主,哥哥是下一任大祭司,他們三人聯手,一定能讓“蒼夙”變得更強!

入斂辰宮不得佩戴兵刃,整理好了儀表,冷疏源沒有佩劍,她取了帛絹給爹娘留好書,最後檢查了沒有錯處之後就往斂辰宮去了。

用了奪神陣就相當于融入了受陣者的靈魂,盡管冷疏源的神志抵抗得非常厲害,淩飛塵仍能斷斷續續地讀出她心中所想。原本他還奇怪自己這個平素都是一身紅裳的妹妹何以在那晚穿了她幾乎從來都不會主動去穿的白衣禮服,原來是去找了大祭司。

可這一刻她不還好好的嗎?何以僅僅過了一夜,一切就都變了樣子了?

那個漫天風雪的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祭司大人,您找阿源嗎?”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入了斂辰宮,冷疏源推開內殿數丈高的白玉宮門,熟悉的高敞宮室映入眼中。斂辰宮素來不燃燈燭,正午的天光從透明的琉璃穹頂中照落下來,那白衣白發的男子站在內殿中央的水晶祭壇上,長身負手,身形在光線中模糊成一團迷離的光影。

“阿源,到我這裏來。”聽到她的聲音,蒼夙大祭司轉過身來,他從水晶祭壇上步下,向冷疏源招了招手,鮮見陽光的蒼白臉孔上薄薄籠了一層笑意。

聽了他的招喚,白衣的孩子展顏一笑,顧不得禮儀忙不疊地就往過跑。跑到近前時她才看清冷無心的臉,腳步驟然頓住,倒吸了一口氣。

“祭司大人,你的臉!”女孩控制不住地脫口驚呼,她盯着這張曾經冠蓋整個蒼夙此時卻詭異如邪祟的容顏,震驚失色。

“無妨,只是皮相而已。”白發男子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牽了冷疏源的手走上浮雕着鳳凰圖騰的水晶祭壇,祭壇上插着一把出鞘的短劍,劍光之璀璨,竟連天光的風采都奪了去。

“呀,這是音主的——”冷疏源當然認得這柄在族中被奉為聖物的“征伐之劍”,那可是她眼饞了好久的東西呢!她的手下意識地伸向那把劍,卻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猛地縮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接下來的話硬生生壓了回去,黑漆漆的眼睛倏地一轉,有些讨好地看着冷無心。

在蒼夙族中“征伐”、“創生”雙劍一向是不容随意觸碰的。此雙劍也不會離開劍主身邊十步之外,可此時凜煜劍卻在斂辰宮,那音主……

“不錯,這是音主的佩劍‘凜煜’。”蒼夙大祭司并沒有在意孩子有些失禮的舉動,他盯着那把劍,一直平靜溫和的神情乍然裂出一道猙獰的深壑。良久後,他斂下眼神,低聲說了一句。

“音主不在了。”

“怎麽可能?誰殺得了她!”冷疏源失聲低呼,在她眼裏,明音和冷無心從來都是蒼夙族中最為強大的人,這樣的人……也會死嗎?

“是‘陌聲’。”蒼夙大祭司說。

冷疏源一時說不出話來。陌聲是與“蒼夙”世代敵對的“眠霄”中神使一脈密不外傳的無解絕毒,自從明若叔叔和眠霄慕家少主慕緋玄出了那檔子事後,兩族本就勢同水火的關系更是緊張,如今竟然已經發展到不顧地維大陣公然暗殺對方族長的地步了嗎?

“音主殁世,蒼夙卻不能無人領導,地維大陣也需要有人鎮壓供養,既然她早就定下阿凝為自己的繼承者,那就該早日安排儀典,讓她繼任族長。”蒼夙大祭司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孩子,語調平靜,眼神深邃,如同不見底的深淵。

“但阿凝到底年輕,修為不足,只怕獨木難支,一時鎮不住四氏的這些人。你雖然沒有經過這方面的歷練,但論及習武修靈的天賦,卻是這一代中最強的,所以我打算讓你即日開始修習‘幽冥譜’,這把凜煜劍也交給你去繼承。斂辰宮素來不插手族中權力鬥争,淵沉是我斂辰宮當代少祭司,自然也不能免俗。接過這柄劍,從今往後,你就是你姐姐最大的助力,是‘蒼夙’對外永不後退的利劍。修煉‘幽冥譜’的代價你也清楚,我不願逼你,所以我今日再問你一句——你可願意?”蒼夙大祭司淡淡地看着這個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孩子,問,在冷疏源看不到地方,他的眼底壓抑着複雜的情與欲,這些和這個淡漠自持的人不相稱的情緒狂亂交織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祭司大人,阿源願意的!”冷疏源仰着頭看着這個她自小遵奉敬仰的人,還有些稚嫩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眼神堅定。

“好。”冷無心微微笑了一下,他讓到一邊,向冷疏源點了點頭,“既然決定了,那你就去吧,把凜煜劍□□。”

冷疏源颔首行禮,緩慢地壓着步調向水晶祭壇中央的凜煜劍走去,平素飛揚含笑的小臉緊緊繃着,怎麽看都是相當緊張的樣子。終于走到了那把劍跟前,她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淡色寒玉雕成的冰冷劍柄。

這樣看來,竟是無心大祭司主動将凜煜劍交給阿源的嗎?那為何他會說是阿源一心想要得到那把劍呢?

在握住劍柄的一刻,虛無的藍色火焰驟然從冷疏源心口噴薄而出,幾乎只是一剎那的時間,妖嬈詭異的迷藍色火焰圖騰就爬滿了她的半邊身體。冷疏源猛然顫抖了起來,顱腦深處刀絞一般的疼痛攪亂了她的意識,神志開始模糊,似乎有一種霸道到難以違拗的瘋狂殺戾之氣鎮壓了她的靈魂。她艱難地轉過身,用僅剩的力量求助地看向冷無心。電光火石之間,蒼夙大祭司運起靈力,結了一個赤色蓮花印,按上了她的眉心。

那是……“幽冥譜”!逆位的“幽冥譜”!

“幽冥譜”每代只許一人修煉,大祭司他為什麽會……

虛幻的意識空間如鏡面一般破碎,眼前的畫面戛然而止,奪神陣被強行沖破帶來的劇烈反噬幾乎在瞬間褫奪了淩飛塵經脈靈臺中全部的天地精源,他蹬蹬後退了兩步,脫力跌坐在地上。

漸漸熄滅的陣法光芒中,被懸吊在半空的冷疏源霍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血絲密布的眼睛裏迸出莫大的恐懼和痛苦,然而更多的卻是憎恨,深重到令人駭然的憎恨。

被剛才看到的畫面攪得心思煩亂,記憶中清晰至極的面容和身影一個個地蹦出來,壓都壓不住,淩飛塵看着冷疏源,一時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麽。

當年的一切究竟如何?為什麽僅僅只是一夜之間,當初那樣溫暖那樣濃郁的幸福,就像是一個幻夢一般破碎,再也回不來了?

“你究竟……還想如何?”沖破奪神陣耗盡了冷疏源全部的心神,她死死地盯着淩飛塵,聲音嘶啞到不似人聲。

“我……”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狼狽樣子,淩飛塵心中猝然一痛,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從地上爬起來走上前,伸手撫上冷疏源蒼白冰冷的臉頰。

“滾開!”在他的觸碰下,冷疏源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瘋了一般掙紮了起來,雙目之中綻出兇戾陰鸷的寒光。看着她這樣陌生的眼神,淩飛塵忽然覺得心頭一悸,難以面對她一般別過了臉。

“你殺了我好了。”冷疏源死死地盯着自己地兄長一字一字地說,眼神黯淡得仿佛萬念俱灰,卻還有刻骨的恨意,“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想殺就殺了我好了!”

明明當初是你先丢下我的!為什麽你還能這樣理所應當地站在我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到過去的噩夢裏去!

淩飛塵被她尖銳的目光看得越發難耐,他後退了一步,狠狠閉了閉眼睛。

“我和你不一樣,冷疏源,我不會殘殺血脈相連的親人。”淩飛塵咬牙道。

冷疏源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她斂下視線,許久後自暴自棄地說:“也對。”

那一刻她的眼中一片空洞,竟和當年那片血泊裏的孩子的眼睛奇異地重疊在了一起,淩飛塵再也無法直視這雙眼睛,他連連後退數步,忽然轉身逃也似的沖出了冰洞。冷疏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至那個身影徹底消失,再也看不到了的時候,她驀地狂笑了起來。

你們都覺得是我的錯,你們都恨我,是,我有錯,我該死,可是你們告訴我,我又該恨誰!又能恨誰!

你們還可以恨我,可是我……我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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