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圓月現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重寒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奇怪,明明已經施咒成功,為什麽疼痛仍未消退?
看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的冷疏源,重寒神情凝重,他想把她抱起來,可自己還是重傷在身,方一起身就是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冷疏源從他懷裏掙脫,卻連站都站不起來,更是無力做些什麽。
“怎麽給你解咒?”定了定神,重寒問。
她絕對不能死。起碼不能現在就死!
若是她有什麽萬一,凜煜劍無人傳承,重鑄生息之劍就遙遙無期了。
“‘血靈印’是禁忌邪術,除下咒之人,無人、無人可解。”冷疏源的語氣倒是很平靜,她用手撐着地,強迫着自己不要倒下,明亮的月光倒映在她暗淡的眼底,“這不是因為‘血靈印’,不必管它。你扶我、進密室。”
重寒觀察她的神情不似作僞的樣子,于是就依言攙起她挪到床邊,學着她剛才的舉動開了密室的門,将她挪到了裏面的軟榻上。
“不要出去,這裏我布了陣,只要我靈力不散,冷無心也進不來。”躺在榻上,剛才的動作已經耗盡了冷疏源最後的力氣,她急喘兩聲,緩慢地開口,眼神有些複雜,“盡量離我遠些。”
重寒還想問些什麽,但他也清楚冷疏源此時絕無力回答他的問題。雖不知她為何讓自己離她遠些,但照她所做的這些事來看,她應該是不會對他不利的。
既然如此,不妨暫且信她。
尋了密室中離軟榻最遠的一個角落站着,重寒暗暗運起靈力,戒備起來。
看她這樣子,一會兒也不知會發生什麽,還是小心為妙。
交代了重寒,冷疏源仿佛松了一口氣,她本就是強撐着,這口氣一松更是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頓時陷入了昏迷。在她昏睡過去的那一刻,一直蟄伏在她身體裏的力量似失了制約,驟然如鋪天蓋地一般席卷過來,将重寒狠狠掼在密室的牆上。
一層薄薄的冰霜從她身體裏一寸一寸凝結而出,飛快地覆蓋了冷疏源的軀體,就連鎖骨下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也被寒冰封住。整個密室裏瞬間冷了下來,一股一股的寒意無孔不入似的直往重寒的骨頭縫裏鑽,逼得他臉色泛白。
竟是以自身靈力在小範圍中影響天象!照理說她的修為還沒到這般地步,她究竟修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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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寒意讓自小修習陰寒靈力的重寒都覺無法抵擋,遲疑了一下,他就地盤膝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塊赤色玉牌,雙手交扣将玉牌扣在掌中,調集靈力驅散體內的寒意。
這法訣太霸道!這樣的東西在身體裏累積,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形成沉疴入骨的寒毒,她怎麽這麽糊塗!
“對不起……”運功的時候,冷疏源微弱的聲音魔音似的直往重寒耳中鑽,語無倫次的很,也聽不懂她究竟想說什麽,“別走……哥哥……阿姐、你們……不要——停下來……停下來!”
她的聲音中帶着很沉重的驚慌無措,甚至于還有着分明的哀求意味。
她究竟……想說些什麽?
被這樣的聲音擾得入不了定,重寒睜開眼睛甩了甩頭,有些無奈。
等等,她那是……在哭?
重寒擡眼看冷疏源,一眼之下登時讓他吃了一驚。昏睡着的冷疏源眼角泛紅,有零星的淚水從那雙眼中濺出來,又被她周身的寒氣凝住,晶瑩而又脆弱。
昨日那是因為她本就被觸動了情緒,加之他在開口說話的時候暗中調集了靈力引動她內心的情感,這才讓她難以自制地哭了出來,可今日這又是為何?究竟是什麽能讓她在恍惚之中情不自禁地流淚?
并不想去細思這些問題,重寒重新合上眼,強迫自己入定冥想,然而半刻之後,他騰的站起身,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
罷了,還是去看看吧。
越靠近冷疏源,周圍的寒氣就越盛,漸漸迫得重寒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這下才算真正明白了她為什麽說讓他離她遠些,這樣的寒氣,若不是有那塊暖玉護持,如此近的距離之下,他也不可能還受得住。
若非因為變數太大,她應該也不會讓他在此時進到密室裏的吧?畢竟看着狀況,他對她還有些用處,再加之她此時全無反抗之力,不論出于怎樣的考量,她也不應該會讓他進來才對。
硬撐着一直向前走,一步、兩步,那人蒼白的面容終于近在咫尺。薄薄寒冰覆在她的臉上,泛着微微的藍,更是襯得這張臉沒有半點活氣。
她究竟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摘下自己頸間的赤色玉牌,重寒稍做猶豫就将它戴在了冷疏源的脖子上。稀世難求的暖玉精髓稍稍壓住了寒毒,冷疏源似乎有些平靜了,緊擰的眉峰略略松開。重寒看了看她身上的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将手搭在了冷疏源腕上。
一股微涼的氣流鑽入冷疏源的經脈中,緩慢地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重寒發現她的經脈遠比他想象的寬闊堅韌,簡直像是苦修了百餘年打磨而成,足見其天賦之強,照理說擁有這樣的天賦,她應該完全沒有必要去修煉這種邪術,怎麽會……
回想着她和那個大祭司的對話,重寒皺眉。
十五年。這個時間究竟代表着什麽?蒼夙族長和大祭司向來互不幹涉關系融洽,怎麽此代會弄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那所謂的當年舊事,究竟是什麽?為什麽她小小年紀會一個人待在這裏?
正想着,驀然,昏睡着的白衣少女霍地睜開眼睛,瞳孔渙散,神情漠然,眉宇之間的線條鋒利。若非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竟也會有那般深刻沉重的情感。
“你怎麽過來了。”她抽回手,眼神有一瞬間的戒備,然而轉瞬卻又散開。
“你的哥哥和姐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看着懷中臉色蒼白的冷疏源,重寒不答,想了想,他問。
“又夢到他們了啊……”冷疏源喃喃了一聲。
“哥哥很溫柔,不管我闖了多大的禍都不會責怪我,阿姐很驕傲,她是族裏這一代中最厲害的人。他們都很疼我。小的時候爹娘總帶着我們在天各崖一起設宴,阿姐彈琴,我舞劍,爹娘坐在那裏聊天,哥哥給我們畫像。”白衣的少女低低地說,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微微彎起,眉間有極淡的笑意,沉寂的眼眸亮得就像星辰。
“那後來呢?”重寒問。
“後來?”冷疏源的眼神黯淡下來,她的眼睫顫了一下,語氣卻并無起伏,“後來他們就都死了。”
重寒的身體尴尬地僵住,他不再說話,雙目垂落,避開冷疏源的目光。
“沒關系。”冷疏源淡淡地說,帶着事不關己的漠然。她拈起心口放着的玉牌看了看,密室頂上鑲着的明珠的光透過玉牌照出一片妖嬈的紅,短暫地照亮了她的眼睛。
“剛才謝謝你。”她說。
“你究竟修了什麽東西?那法訣至陰至寒,再修煉下去會傷及根本的!”重寒下意識地沖口而出,語氣有些沖,說了兩句後他才發覺自己的僭越,緩下聲音道,“抱歉,是我無禮了。”
“停不下來。”少女并沒有生氣,相反,她看起來似乎還有些高興,她将玉牌取下來塞回重寒手裏,吃力地從榻上下來,“這東西珍貴的很,以你現在的修為護不住,別讓旁人看到。”
“你好好戴着它,你的血脈……戴着它對你有好處。”
“我還有事,必須出去一趟,那邊櫃子裏有傷藥和食水,我不在的時候,不要踏出密室。”
重寒聽着她細細叮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比起之前,這個渾身充滿了尖銳的戒備和警惕的少女,似乎柔軟和真實了一點。
是真的嗎?還是這只是他的錯覺?
冷疏源沒有注意到重寒那一瞬間的恍惚,說完這番話,她打開機關就往密室外走,行了兩步,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過頭,靜靜看着重寒,似乎在等着他的話。重寒并沒有說什麽,他把那塊赤色玉牌重新挂回了冷疏源的身上。
“你帶着。”他似乎不知該怎麽說,頓了頓,又道,“小心。”
冷疏源愣在當場,她盯着那有些不自在的黑衣少年看了許久,驀地展顏一笑。
“恭迎尊主歸來!”瓊筠谷口,上百黑衣人齊齊分列于道路兩邊跪倒下去,向着那紅衣人行禮。他們衣上繡着火焰花紋,越是靠前衣着就越華麗。紅衣人擡了擡手,那些人無聲地站起來,退至兩旁。
“霜痕呢。”紅衣人問,聲音刻意壓着,辨不清男女,鬥笠垂落的輕紗遮住她的眉目。
“霜痕大人在遲夙殿。”
“這兩日慕蒼玄會來,不必攔他,直接帶進去見本座。”紅衣人吩咐了一句,她揮手命迎駕的下屬散去,一個人沿着小路往瓊筠谷最深處的遲夙殿去。
遲夙殿裏有一眼熱泉,常年都是水汽缭繞的樣子,潮氣極重。大哥平常并不喜歡那地方,不知今日為何要待在那裏。
推開殿門走了進去,迎面撲來的水汽沖得冷疏源倒退了一步。一個青色的身影隐隐約約地站在水霧中,正彎腰往泉水中放着什麽。
“大哥。”冷疏源開口喚他。
“我給你備了藥泉。”那人聞言回頭,眉宇帶笑,他向她這邊快走兩步,籠在霧氣中的五官漸漸清晰,走到近前,他的腳步頓時停住,有些不确定的皺了皺眉,“源源,你身上怎麽會有旁人的氣息?”
“有人給了我一樣東西,就帶在身上。”冷疏源不以為意地說,她看着易青霄,目光漸漸有些擔憂,“今日慕蒼玄應該會來,你……”
“我且暫避。”易青霄無奈道。
“那你也別避在這裏,這藥泉灼氣太重,對你沒好處。”
易青霄點了點頭表示知曉,正當他準備追問冷疏源那件東西的時候,殿外忽然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尊主大人,慕蒼玄求見。”
“本座知道了,你退下。”冷疏源道,她最後看了一眼易青霄,走出了遲夙殿。易青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許久沒有動作。
在業火組織主殿的高座上坐下,冷疏源俯視着階下站着的紫衣人,鬥笠白紗掩去了她所有的情緒。
“慕緋玄之事是‘業火’未能踐約,當日之物,且退給你。”冷疏源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石,那玉石觸手溫熱,多少能緩解她幾分不适,但她卻并無留戀,随手就抛給了慕蒼玄,聲音依舊是低沉而雌雄莫辨的樣子。
“重寒呢?”慕蒼玄伸手抄住玉石,問。
“他還活着。”階上的人頓了一下,道。
“把他交給我。”慕蒼玄說。
“不交。”冷疏源幹脆利落地甩下這兩個字。
“把他交給我。”慕蒼玄再次重複,冷肅的鳳目裏多了一絲厲色。
“本尊說了,不交。”坐在高臺上的紅衣人站了起來,她走了兩步,倏然又反身回去坐下,手指輕輕叩着扶手。
“你想怎麽樣?”慕蒼玄強忍着不耐問。
“重寒是‘蒼夙’和‘眠霄’共同的血脈,本座把他交給你,他還能活?”冷疏源嘲諷道。
“我是眠霄族長!”慕蒼玄的聲音陡然拔高。
“那又如何?”高臺上的那個人依舊是懶洋洋的,說出的話卻是刁鑽,“你如果能保住他,慕緋玄還會死?”
被這一句話生生刺得無法反駁,慕蒼玄氣得不輕,他一直擱在腰邊的手指微微一動,寒光熠熠的長劍铮的一聲彈出劍鞘,卻又在下一刻被他惡狠狠地按了回去。
“不得對尊主無禮!”在他有所動作的那一瞬間,守在大殿各處的數十“業火”下屬紛紛圍上來,各色兵刃寒光凜冽,他戰力雖高,但卻自忖無力同時與這麽多人敵對,更何況“業火”是殺手組織,一向不講什麽道義,惹上這樣的敵人簡直比惹上一窩馬蜂還要麻煩。
算了,看這紅蓮的态度也不會把重寒怎麽樣,先回去籌謀一下再做打算!
這樣想着,慕蒼玄也就不再逗留,冷着一張臉甩袖便走。在他走後半刻,易青霄從大殿後的屏風後轉出,無奈地對冷疏源道。
“阿玄從小就是這性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的确是我言而無信。”冷疏源揮退下屬,她除下鬥笠,疲倦地阖上眼睛。
“那日我若能早去一步,明若叔叔和緋姐都不會死。”
“那不能怪你。”易青霄嚴肅地說。
“或許冷無心說的沒錯,我誰也保護不了。”冷疏源苦澀地笑了笑,“他們都死了,我卻還活着,我奪了阿姐的一切,權力、地位、力量,這些東西我都有了,可我還是什麽都做不好。”
“別亂想。”易青霄輕斥。
冷疏源聞言默默地垂下眼睛,她蜷縮在白玉雕成的高座上,雙手環抱住膝蓋。她本就生得纖瘦,這樣的動作下更顯得瘦小,看上去竟有些可憐。
“你為什麽那麽想保護那個重寒?”易青霄轉了話題,問。
“其實你根本沒必要為了他和慕蒼玄對上,阿玄想要就把人給他好了,左右他也是那小子的舅舅,你又不可能一直護着他。”
“為什麽啊……”冷疏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想要保護他。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又開口,聲音中竟帶了笑意。
“或許是因為他會擁抱我,沒有推開我吧。”
“我在他面前殺了重明蘊,可他卻沒有防備我。”
密室中,重寒合上水鏡,掐了個訣消去玉牌上的符印,神情古怪。
他或許……是有些愧疚的吧。
自己擁抱她固然是多少有些疼惜,但更多的卻是因為自己在蒼夙族中步步殺機,若無她相護性命難保,更別提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像那塊暖玉,若不是要借着暖玉上自己的氣息掩蓋施印的痕跡,就算是這塊暖玉對她的身體有些好處,他又怎會把父親留給他的遺物送給這個相識不過一天的人?
可她卻是真的相信他,真心想要保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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