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故情許
歸墟絕地一如既往的寂靜無聲。
重寒踏入了冰宮中,他仔細檢查過冷無心設下的咒術後穿過前堂繞過白玉照壁,走到後殿裏。
明音站在水晶祭臺上,目光微微垂落。見他進來,她似乎怔愣了一下,片刻後輕輕嘆息了一聲。
“重寒,你來了。”
“你在等我。”重寒沒有走近,他站在白玉照壁前,遠遠望着明音,開口,語氣篤定。
“是,我在等你。”明音道,“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來。”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然後微笑起來。
“還好你來了。”
“你打算怎麽做?”重寒單刀直入。
“一切皆因我而起,我自會補救。”明音的笑容淡了下去,“莫牽連無辜就好。”
“無辜?”重寒驀地冷笑出聲,“音主認為誰無辜?冷無心嗎?”
“他所做之事皆是為我,他所犯之錯,也自該由我一力承擔。”明音語氣平淡。
“由你一力承擔?”重寒略一挑眉,忽然厲聲質問道,“誰給你的這個資格!”
“血債當以血來償!冷無心手上沾着多少人的命,需要我來告訴你嗎?你一個死人,憑什麽覺得自己還得起?”明音過于平淡的态度激怒了重寒,他沉沉看着明音,目光冰冷譏诮。
“是,我還不起。”面對他毫不客氣的輕視冒犯,明音并沒有動怒,她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說,“可是還不起也要還。”
“重寒,如果做下這些事的是阿源,你會如何?如果她為你做下了這樣的事,你能做到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嗎?”沉默片刻後,明音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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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寒愣了一下,許久無言。
做得到嗎?他在心底問自己。
怎麽可能做得到呢——那是那樣重要的人啊。
“無心對我來說,和阿源之于你是一樣的。”明音并沒有等重寒回答,自顧自地說。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凝視着那一池妖麗的蓮花,一直平靜到有些冷漠的眼底終于流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悲哀。
“重寒,我是‘蒼夙’的族長,可我也是個普通人。”明音的話消散在一聲苦笑中,“我也有私心。”
重寒驚詫地看着她,一時無言——
他雖不曾與明音來往,但他的父親生前也曾經告訴過他,蒼夙的“音主”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是絕對的,令人為之嘆服甚至于為之畏懼的公允和理智。然而此時此刻,在這生靈絕跡的歸墟之地,這個從來都是外柔內剛的女族長身上顯現出的,是她還活着的時候從未有過的軟弱和倦怠。
“我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她失神地喃喃。
重寒冷硬的側臉終于稍稍柔和了下來,他走到水池邊,踏着虛空走到了明音的面前。
“縱然如此,該我承擔的,我也絕不會推诿。”明音的軟弱短暫的仿佛只是一瞬間的錯覺,等重寒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已然平靜了下來,語氣和神情別無二致的平淡篤定。
重寒按着腰間的暝瑕劍,一步跨上了水晶祭臺。
“重寒,其實先祖的本意,并非是要讓重氏一門獨自擔起這一切。”明音默默地往後讓了一步,她定定地看着面前按劍而立的黑衣男子,遲疑了片刻,忽然輕輕嘆了一聲,道。
“‘焚天之劫’乃是天罰,以人之力,如何能與天相抗?雙聖劍中,凜煜主死,瞑瑕掌生,以凜煜劍的力量對抗‘焚天之劫’是純粹的力量交鋒,‘征伐劍主’再強也強不過滅世天劫,自然毫無勝算。但,如果是瞑瑕劍……如果是讓‘創生之劍’的主人來渡劫,那就是以生生之力對抗毀滅,相生相克,還有一線生機。只要‘焚天之劫’被破除一次,我們二族這噩夢般的宿命便能就此終結。”
“可惜,凜煜劍只要能克制殺戮之心就能夠掌握,可因為重旭先祖臨死時所下的一個靈咒,瞑瑕劍卻是從‘寂滅之争’結束至今從未認過除重氏嫡系血脈之外的任何人為主。上古時‘寂滅之争’本非重旭先祖一人所願,實是四大家族的野心所致,只是因為重旭先祖意外身死,其他三氏為了逃避責任才将此事推到重旭先祖頭上。”明音的眼底流露出深重的悲哀,“重寒,我不知道重旭先祖這樣做的用意何在,可能是要給自己的後人留下傾世的力量,以便日後東山再起,也可能只是為了替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但若想争這一線生機,就只能犧牲重氏的後人。”
“此事的真相只有歷代族長才有權獲知,不論其他族人如何想,我們都知道,終究是‘蒼夙’有負重氏在先,而非是重氏對不起‘蒼夙’。當年九煙大祭司為保下你父親重明若一意孤行地要血祭無心,先族長宣主也正是因此才未阻止。”
說到這裏,明音忽然退後了一步,緩緩跪倒在水晶祭臺上,她的額頭在水晶冰冷的表面磕出沉悶的鈍響。
那一刻,無數沉重的情感穿越了生和死的距離,轟然叩響了重寒塵封已久的記憶。
幼時的安逸閑樂,少年時一夕之間天翻地覆的生活,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颠沛流離。漫天冷得刺骨的雪,月光照在血泊和屍骨上……
他的人生,前十七年享盡了世間最珍貴美好的幸福,後十五年則受盡了世間最深重可怕的痛苦,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呵,何其可笑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重寒眼神複雜地看着她。
“‘蒼夙’第一百八十三任族長明音,今日謹代表全族上下,叩首以慰重氏先輩之靈。”明音的聲音莊嚴肅穆。
“重家的先祖怎麽樣寒不知道,但寒與家父明若,家祖九煙都不會可能原諒‘蒼夙’。”重寒冷冷地說,眼底卻有動容。
“我知道。”明音緩緩起身,眉目不動,“但你們不願意原諒是你們的事,我代表先祖和族人同你們道歉,那是我自己的事。”
“重氏從古至今共四十三人死于‘焚天之劫’下,魂魄無存;無心自出生起就被九煙大祭司囚禁于斂辰宮地底,不見天日三百二十餘載;九煙大祭司與重明若慕緋玄夫婦因無心陰謀而死,而無心則享‘蒼夙大祭司’尊榮百餘年無人制裁。重氏對三氏族的冷漠和無心對重氏的憎恨皆可以說是咎由自取,我等沒有資格置喙。然,無心以阿源血祭凜煜劍,致使冷氏滿門橫死,如此血債,卻不能不還。”
“此事因我而起,如此重責,也不能不還。”明音堅定地看着重寒,一字一頓地說。
“重寒,你明白了嗎?”
重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渾身的冷硬仿佛在一瞬間被抽離,那一刻他身上的疲憊分明得讓人無法忽視,就仿佛是将至終點卻再也沒有力氣繼續向前的旅人。
“走吧,去‘遺失之地’。”一片寂靜中,他低聲說。
一踏入“遺失之地”,冷疏源身上的氣勢就倏然變了。
她身上的倦怠和冷寂一瞬間掩得幹幹淨淨,渾身的氣息鋒利如出鞘的凜煜劍,透着一種殺伐決斷的凜冽。易青霄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麽。
“大哥,你帶着我的令牌,前往瓊筠谷,召集‘業火’的精銳秘密前往定晏山脈待命,接到我的信號,從天各崖暗道進山。”冷疏源從衣襟裏拉出那塊赤玉,交給易青霄,吩咐道。
“此次回定晏山脈,我必會在‘焚天之劫’前對冷無心出手,他在族中經營百年,威望絕非我所能比,我一旦出手,就是同時與夜氏、重氏、明氏三家為敵,冷氏雖強也不足以同時與三氏族對敵,屆時‘業火’就是我最後的底牌。”
“我明白。”易青霄神情凝重。
“別想那麽多,大哥。”然而冷疏源卻笑了,她輕輕在易青霄肩頭擂了一拳,眉間忽然突兀地帶出一抹和少時一樣的神采飛揚,“我既然敢做,就一定能成功。”
“去吧,再過一會兒‘蒼夙’派來迎接我的人就該到了,不能讓他們看見你。”不等易青霄再說什麽,冷疏源又到道。
“好,你千萬小心。”易青霄識得厲害,當下不再猶豫,立刻往瓊筠谷方向去了。
“這都多少年了,還是這麽好哄。”在他走後,冷疏源仿佛很無奈一般地低低笑了一聲,自語道,“也不想想,‘蒼夙’的大祭司——‘遺失之地’頂尖一流的強者,哪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不過……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像大哥這樣……等她死後,她也有辦法讓他釋懷。
只是重寒……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恭迎源主歸來!”正想着,一行十六人擡着一頂雪白肩輿從遠處來,眨眼就到了冷疏源面前,單膝下跪,道。
冷疏源斂下思緒,她一步一步走上肩輿,在裏面的玉座上坐定。
“走吧。”她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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