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言莫衷
三日已過。
臨近子時,冷疏源一早和月銘打好招呼,讓他留意斂辰宮中的動靜,一旦察覺到“幽冥譜”的氣息立刻發出信號,屆時易青霄便會帶“業火”的屬下從天各崖的密道直接進入“蒼夙”的腹地。
她這麽多年來一直執着于當初舊事,日夜不得解脫。而如今,到了了結舊怨之時,她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只是恍惚地覺得有些倦,這倦意極淡,卻又極分明,揮之不去般糾纏着她。
走到斂辰宮周圍,冷疏源發現平日裏此地值守之人竟全不見了蹤影,直覺有些不對,冷疏源皺了皺眉,卻還是推開了宮門。
冷無心坐在斂辰宮正廳中央的水晶祭臺上,他似乎早就在等冷疏源,見她進來,他淺淺颔首,神情溫和。
“源主。”
“大祭司可真是好雅興。”冷疏源瞥了一眼冷無心面前擱着的酒壺杯盞,嗤笑了一聲。
“我已經調開了斂辰宮當值的人,源主想做什麽,盡可随意。”冷無心仿佛沒有聽出冷疏源的諷刺,淡淡地說。
“呵,你有這麽好?”冷疏源不置可否,她走到祭臺邊,在冷無心對面坐下,端起另一個斟滿酒的白玉盞一飲而盡。
“既然如此,本座有一句話想問大祭司。”冷疏源挑起眼梢看着冷無心,她的目光忽然變了,純然得依稀有當初那個孩子的樣子,卻又凜冽得仿佛只是冷無心一時的錯覺。
“大祭司,我替當年的阿源問上一句,您究竟拿阿源當什麽?是自小看着長大的血親子侄,還是一個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可以随意犧牲掉的棋子?”定定看了冷無心半晌,她一字一字地問。
冷無心顯然沒想到冷疏源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源主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嗎?”他的聲音清冷。
“既然沒有意義,又有什麽不能說的?”冷疏源一步不讓地追問。
“哈……”冷無心低笑了一聲,他沉吟了片刻,輕描淡寫地道,“棋子也算不上,大約……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原來如此。”冷疏源面上沒什麽表情,目光卻有些飄忽,她極輕極輕地說,“阿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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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無心沒有看她,他低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沉默着仰頭灌進了口中。冷疏源也沒再說什麽,她抽出了凜煜劍,在斂辰宮穹頂上灑下的月光中,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剔透如寒冰的劍刃。
“二十年前,就是在這裏,你在這座水晶祭臺上,把我獻祭給了凜煜劍。”長久的沉默後,冷疏源淡淡說。
“是。”冷無心沉聲應。
“這麽多年了,不知大祭司……可有後悔?”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冷疏源的聲音似乎顫了一下。
“源主說笑了。”冷無心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
“好……如此甚好。”冷疏源低低笑着,從唇間擠出這句話,話音一落,她的神情驟然冷了下來。
如此,她也就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左右這個人……這個曾經讓她信賴有加,又讓她二十年生不如死的人,并不曾後悔。
“冷無心,我且問你——”她直視着冷無心,語氣冰寒徹骨。
“我這一生負了太多人,我令冷氏全族一夜覆亡,害哥哥和阿姐此生盡毀,讓大哥困于淇烨閣蹉跎十八年歲月,累得重寒十年來畫地為牢,身創心傷……我愧對他們太多。但我自問從不曾負你半分!冷無心,我那樣信你,敬你如師如長,你為何要如此對我!”她厲聲诘問。
“沒有為什麽。”冷無心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毫無起伏。
“只不過是我需要這麽做而已。”
“好。”冷疏源道。
“你說得好。”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凜煜劍驟然綻放出刺目的寒光!
那把橫在“蒼夙”族長膝頭的利劍驀然跳起,直刺冷無心的眉間,冷無心飛快地閃避了一下,凜煜劍穿過他的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源主,就算你殺了我,你也依舊得渡‘焚天之劫’。”冷無心沒有去管自己的傷,他靜靜地看着冷疏源,眼神裏有些細碎的悲哀,“你所虧欠的兄長,你所深愛的人都是‘蒼夙’的族人,如果你不去渡劫,他們就會死。”
你別無選擇,因為你從來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一個……永遠把自己在意的人看得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人。
“而且你殺不了我的,我早已是一個死人。”
二十年前,當那個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人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這麽多年來茍延殘喘,不過是為了争那一線希望罷了。
“更何況……我的背後有夜氏、重氏、明氏三族,你只有你自己。”
冷疏源這些天的動作并沒有刻意遮掩,冷無心自然也知道她做了什麽安排,再加上此次重寒和冷淵沉都沒有随她歸來,不論是以重寒的心性還是以冷淵沉對這個幼妹的愧疚都當不至于此,除非是冷疏源從一開始就有了布置。
在這最後一程裏,她從一開始就拒絕了所有人。
“源主恨無心,這一點無心很清楚,所以今日源主盡可以對無心做您想做的一切,但有‘空無之力’在,您殺不了我的。”冷無心道。
“幽浮”遺于業火組織紅蓮尊主之手的消息眼下族中無人知曉,“空無之力”克制一切陰寒靈力,向來是蒼夙大祭司和眠霄神使輔助族長的一大利器,冷疏源所修的靈力至陰致寒,本就極受“空無之力”的克制,更何況若單論修為,她也尚不及他。
時間還沒到,他還不能死。
“有‘空無之力’在,本座殺不了你……”未曾想冷疏源卻低低笑了起來,她打量了冷無心一下,挑起了眉梢,慢條斯理地問,“大祭司說得不錯,但……你的‘空無之力’,真的還在嗎?”
冷無心渾身一震,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凜煜劍從他的血肉中滑出。
她為什麽會這樣問?難道……她真的知道什麽了?
“源主這是什麽意思?”冷無心沉聲問。
“本座是什麽意思?”冷疏源漫不經心似的反問,她看着冷無心,眼尾忽然帶出一抹涼薄如冰淩的笑,“大祭司沒有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嗎?”
“你說什麽!”此時冷無心的臉色才有了要變的跡象,他盯着冷疏源,凝神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苦笑一聲,問,“源主究竟是什麽人?”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冷疏源的語氣十分漠然。
“是無心小瞧您了。”冷無心神情複雜,“業火組織,紅蓮尊主。”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咬緊了牙,沒戴面具的半邊臉上肌肉猛地一動。
那白衣女子漠然地看着他,褪去了平素見他時的茫然倉皇,沉寂的眼睛裏只餘一片冷定從容。
“冷無心,我等了二十年,終于等來了這一日。”
“我十二歲那年,祭司大人将我逼入了‘幽壑’,這件事情,您還記得嗎?”冷疏源嘲道,“在那裏,我救了一個人。”
“那個人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一個……”冷疏源沖冷無心笑得意味深長,“關于大祭司你,和‘眠霄神使’言栩逐的秘密。”
“業火組織的二把手‘霜痕’,就是昔年‘眠霄’易氏的少主,易青霄!”冷無心低喝道,“源主藏得當真是深得很啊。”
“本座可不及大祭司。”冷疏源散漫地回道,“大祭司把持族中權力六十年,何人不說你高風亮節,超然絕俗?結果呢?”
“那源主想如何?”定定地看了冷疏源半晌,冷無心道。
“殺人者,人恒殺之。阿源想做什麽,祭司大人不知道嗎?”冷疏源言笑晏晏。
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深藍近黑的森冷火焰陡然自她的劍刃上騰起。
冷無心已在她出手的同時向後飛退,冷疏源的劍尖擦着他的眉宇一直将他逼到斂辰宮前殿的另一端。眼看無路可退,冷無心的身體向後倒翻出去,腳尖同時踢向冷疏源持劍的右手。冷疏源的臉色不變分毫,她一直沒有動作的左手閃電一般探出,根本不管冷無心的攻擊,一掌拍向冷無心的胸口,掌上籠着一層瑩瑩白光。
猝不及防之下,這一掌直接把冷無心擊得倒飛了出去。
“同時、同時引動‘幽冥譜’和‘空無之力’,你不要命了嗎!”就地一個翻身閃到一邊,冷無心喘息一聲,喝道。
“大祭司,阿源是要死的人。”冷疏源側頭瞥了他一眼,極認真地道。
她的神情自然極了,仿佛生死對她而言只是一件無所謂的事,冷無心難以抑制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在躊躇什麽,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片刻後一掌按在了地上,早已布置好的陣法立時被發動。
虛空中驟然綻開熾白的光。
這光晃得冷疏源一時難以事物,她快速地後退了兩步,避開白光最強的區域,還不等腳步站定,她想也不想地橫劍一抹,一劍割斷了腕間的血脈!
“你瘋了!”冷無心怒道。
“祭司大人,阿源要您跟我一起死。”這一刻冷疏源的聲音又低又柔,她歪着頭,孩子氣地笑了笑,目光魔怔似的直勾勾地落在冷無心身上。
她的血瘋了一樣順着指尖淌下,很快就積成了一灘。随着血泊漫到陣法刻線上,與方才劍刃之上的火焰如出一轍的森冷火光瞬間沿着陣法刻線燒了起來,頃刻籠罩了整座斂辰宮。
“我要你,和我一起死!”女子森然的聲音回響在蒼白的殿宇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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