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傾杯別
日暮。
四氏族的人都已經聚集在了天缺臺周圍,每個家族的家主站在隊列的最前面,蕭未凝則站在本該是冷疏源的位置的冷氏首位。只有冷疏源一個人站在通往天缺臺的白玉甬道上,紅衣勝火,一頭長發披垂,只在額前綴了一枚雕刻着鳳凰族徽的血玉。落日在她面前拉出長長的陰影。
寂然宮在今早舉行過儀式之後已經封閉,重寒繞過寂然宮走到天缺臺前。冷疏源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神情仿佛十分複雜,卻又似乎只是重寒的錯覺。深吸了一口氣,重寒走到冷疏源的面前,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帶到自己的懷裏。
“再過一刻,等日影落下寂然宮頂的明珠,‘焚天之劫’就開始了。”冷疏源順從地任他攬着,低聲說。
“沒事的,你莫擔心。”重寒溫聲說。
冷疏源沉默着點了頭,她的一只手握着重寒的手,另一只手攏在袖中,緊緊攥住了紅衣下雪白的衣袖。
“重寒,陪我喝一杯吧。”日頭一分分沉下寂然宮頂上赤紅的明珠,冷疏源看着那一線漸落的日光,驀然輕聲道。
重寒的心裏咯噔一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冷疏源還沒有放棄要去渡“焚天之劫”的念頭。
阿源……是否會在酒杯中下藥?
他還正猶豫着,冷疏源卻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她向月銘招了招手。月銘端着擱了玉壺金杯的托盤走到二人面前,躬身下去,将托盤奉過頭頂。
仿佛明白重寒在猶豫什麽,冷疏源親手斟滿了酒杯,率先端起其中一杯酒一飲而盡,朝重寒亮了亮杯底。重寒見此也放心了大半,他端起另一杯酒,同樣一飲而盡後對冷疏源笑了一下。
“我去了,你等我。”說完這句話,他轉身拔劍,沿着白玉甬道往天缺臺去。
冷疏源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把殷紅的劍上。蕭未凝有些擔心她,她上前兩步,抓住了冷疏源的手。
“我沒事。”冷疏源道。
此時重寒已經走到了白玉甬道的盡頭,他的面前是九級浮雕着火焰花紋的臺階,從玉白開始,每一級的顏色都加深一分,到了天缺臺上已是沉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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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寒一步跨上臺階,他忽然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他的身體,這力量大得驚人,重寒幾次發力都沒能掙脫,用上了靈力也依然如此。
這究竟是……
随着落日西沉,重寒一直平靜着的臉色終于也變了,他将靈力散布全身,正待發力,就聽身後忽然傳來了冷疏源的聲音。
“重寒。”她低聲喚。
重寒下意識地回過身去,就見冷疏源快步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用近乎于撕咬的力度封住了他的雙唇。
阿源她這是……
還沒等重寒回過神來,他就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液體順着二人唇齒交纏的地方流入了他的喉中。重寒當即明白了過來,他想要掙開冷疏源,冷疏源卻用手臂死死地鎖住了他的頸,強迫着他把藥液咽了下去。
“阿源,你……”藥液一入喉,重寒就感到了一陣無法抑制的眩暈,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周遭的響動都如潮水般退去,只能聽到自己的心髒一下一下地跳動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抓住了冷疏源的衣袖,僅剩的力氣都壓在了手指上,指節攥得發白,身體卻無力到随時都會倒下。
冷疏源接住了他,那是一個擁抱的姿勢,她的雙手從重寒的肋下穿過,托住了他的身體。
“對不起……”她輕聲喃喃。
“我還是不能讓你去。”她凝視着重寒,粲然一笑,那是這些年來重寒從未見過的笑容,恍若驟雨初歇,雲霭破開一線,天光乍落,清麗明媚得讓人為之神奪。
“沒有點過琉璃燈,沒有祭過寂然宮的人,是不能踏上天缺臺的。”冷疏源維持着這個擁抱,對重寒說,“很抱歉,我沒有告訴你。”
“雖然你會恨我,可是……對不起了……”
“我可以死,但是你要活着。”
冷疏源半抱着重寒,她走到蕭未凝面前,動了動嘴唇,輕嘆了一聲。
“阿姐,我再這樣叫你一次。”她把重寒推向蕭未凝,“我把他交給你了,我求你……幫我照顧他一下,帶他離開定晏山脈,回淇烨閣。”
“若今日我死在這裏,過往的是是非非也算是全部了結,若我僥幸活下來……該還的,我也遲早會都還回去的。”
蕭未凝扶住重寒,鄭重地對冷疏源點了點頭。冷疏源最後看了重寒一眼,他的手緊緊地攥着她的衣袖,布帛幾乎要在他的指間撕裂開。
“我走了。”她微笑着告別,從重寒腰間取下那把殷紅的劍。
重寒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冷疏源扯斷衣帶,紅衣委地,她一襲銀紋祭服,白如皓雪。
在場的四氏族中人齊齊單膝跪地,冷疏源轉過身,向着那座漆黑的祭臺走去,在她的身後,萬裏殘陽鋪開,凄烈如血。
終究還是到今天了啊……
一步一步走上天缺臺,冷疏源站在祭臺中心,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
天際最後一線殘陽已經沉入地平線一下,暗藍的天幕上,一彎緋月孤懸,把不祥的血光灑在黑玉砌成的祭臺上。
冷疏源提劍而立,她望着天邊越來越濃重的一線熾白,眼神暗了一下。
自古以來,“焚天之劫”月灑血光,天降白焰,紫雷臨地。
冷疏源垂下眼簾,她盯着自己腳下分別是一丈方圓和十丈方圓的兩個天賜之陣,眉峰微微疊起。
“雪!有雪!”沉默着的人群中忽然有孩子出生叫嚷了起來。
來了。
穹隆上落下細碎的白,被月光一照就成了妩媚的水紅色,冷疏源深吸了一口氣,她凝聚靈力推到手上,一手執劍,一手托住劍脊。無形的靈力屏障在她的頭頂張開,那一點點的白落在靈障上就猛然暴漲了起來,剎那間就籠罩住了冷疏源的身影。冷疏源的藥只是限制了重寒的行動,重寒一直強撐着沒有昏迷過去,只是半跪在地上用勉強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此時看到這番情景目眦欲裂,強撐着就要掙開蕭未凝往上沖。蕭未凝死扣住他的肩膀,将他限制在自己身邊,不讓他邁出一步。
“不要辜負她的用心。”蕭未凝沉聲說。
“焚天之劫”越往後威力越強,冷疏源起先并未出全力,也只是堪堪擋下了那灼熱得驚人的蒼白火焰。大約過了半刻,天上本就濃重的雲越來越厚,幾乎像是要把整個天都蓋住,手臂粗的紫黑色電光驟然從雲端劈落,擊穿了冷疏源構築的靈障,冷疏源驀然抽身退開,凝聚靈力一劍劈向那道閃電。
天劫所降的蒼白火焰不傷肉體只灼神魂,冷疏源逼散了閃電卻沒能避開火焰,蒼白的火光眨眼就吞沒了她,即便是以她這種長年承受寒毒爆發生不如死的痛苦的忍耐力都無法承受那一瞬間火焰臨體的痛苦,她重重摔在地上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額頭上青筋暴起,一聲嘶啞的慘叫從喉中迸出。
重寒咬緊了牙關,一線細細的殷紅順着他的下颌淌下。蕭未凝也咬住了下唇,臉色蒼白。
而此時,雷火化成的瑩紫色天水,已經流過了裏面那個天賜之陣的一小半。
驅散了這道閃電,冷疏源咬牙站起來,白色的祭服被冷汗浸透,狼狽不堪地黏在身上,她緊了緊自己握劍的手,充血的雙眼裏掠過一絲厲色。
又一道雷霆驟然而至,緊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冷疏源連連擋下了十數到紫雷,天空的顏色陰沉得駭人,像是整個天都沉甸甸地向她壓了過來。體力大量流失讓冷疏源抑制不住地劇烈喘息了起來,她的臉上半分血色也無,被汗水濡濕的長發貼在頰邊,更襯着一張臉蒼白如雪。
她幾乎已經沒有力氣了。
這具久病的身體實在經不起十數次的天雷沖擊,冷疏源感覺喉頭有一陣一陣的腥甜氣壓不住地往上翻,忍不住彎下腰,咳出一口血來。
還得……還得繼續堅持……
手臂沉得像是鐵鑄,她幾乎已經要舉不起手中的“生息之劍”,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此時,一道手臂粗細的閃電猛然劈落!
電光裹挾着熾白的火焰擊在冷疏源的脊背上,血光瞬間飛濺開,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掼在了地上。雪白祭服的背後眨眼就被血水浸透,而下一道閃電,竟就在轉瞬之間接踵而至!
冷疏源剛勉強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根本沒有來得及爬起來,下一道閃電就劈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再次砸在天缺臺上,瞳孔漸漸渙散開。
好疼啊……
她是不是……堅持不下去了?
重寒已經像是瘋魔了一般,雙眼中布滿了細密的血絲,乍一看一雙眼睛都已經全變成了血紅色。或許是因為內心過分激烈的情感,此時的他竟然稍稍掙脫了藥力的制約,一直不受控制的身體都有了那麽一點知覺,他用雙手撐着地,一寸一寸地向天缺臺的方向挪去。蕭未凝看着他,原本已經伸出去的打算阻攔的手頓了一下,終歸還是垂落了下來。
“重寒,別這樣。”一旁單膝跪地一直沒有出聲地淩飛塵終于忍不住,他兩步沖到重寒面前,顫聲道。
“你上不去的,阿源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這這樣的。”
“讓……開……”重寒一字一字地啞聲說。
他是在場的人裏,唯一一個靈力能與阿源的靈力相融的人。如果他能碰到她,她就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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