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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百日國喪,大部分的皇帝也就是守一個月左右,江承也不例外,年關一過,建元啓明,随後立刻加封後宮,除去原先東宮的幾個妃嫔之外,又封了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燕嫔,倒是最得寵愛。
有了玩樂的心思,朝堂上的事自然惱人起來,右相年事已高,而且本身管的事情不多,以往朝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張兆來辦理,江承心裏自然是不想多出個丞相來分權的,然而沒有左相就沒有他空閑的日子,連着幾天他都在不着痕跡地觀察朝中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可就是下不定一個決心。
晨起天還未亮,龍床上美人春睡,一出大殿,早春的寒涼透進衣襟,江承昨夜折子又沒批完,想到要去面對一幫老頭子的冷臉,簡直恨不能立刻調轉方向回到殿中。
“主子,外頭風大,加件披風吧。”長青輕聲說了一句,話音未落,江承有些不耐地擺擺手,大步朝前走。
承乾殿離宣政殿不遠,應天帝從前都是自己走路過去,算作晨起的鍛煉,江承不耐煩這個,尤其天冷,所以每日都是乘坐辇車去宣政殿,辇車速度快,跟車的人就得疾走,好在衆人都是習慣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用在朝堂上并不準确,然而用在宮裏卻合适極了,昔日跟在應天帝身邊的老人都被撤換下,長青也成了承乾殿總管,慣常的青錦麒麟服換成了李湛英常穿的紅底繡金蟒袍,很有幾分大紅大紫的意味,倒也不顯得怪異。
應天帝在時,每日早朝得開到日頭老高,江承不太能理解,他不太樂意見一幫雞皮老臉的臣子天天對着他說這個說那個,一到早朝就恨不能立刻結束,原來四個時辰的早朝,他一個時辰開完,回去都不一定能睡個回籠覺。
長青知道江承的心思,這些日子朝中不是沒人給他帶話,想讓他這個禦前的紅人幫着說幾句好話,但他知道,左相這個位置太重了,江承自己心裏都不一定有個數,貿然進言只會惹得一身腥。
應天帝坐了一輩子的龍椅上陡然換了個人,群臣都有些不習慣,江承倒是習慣,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用俯視的目光看向昔日這些他得客客氣氣說話的人,心裏的舒坦驅散了一些早起的怨氣,還沒樂起來,新任戶部尚書周孝先出列。
“陛下,昨日黃州雪災之事……”周孝先一句話沒說完,江承心裏就咯噔一聲,他昨天批折子壓根沒批到這一出,只得硬着頭皮裝作已經知曉的模樣。
周孝先也沒擡頭直視君上,把自己已經拟好的章程上呈,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退了回去。
江承松了一口氣,從長青手裏接過周孝先呈上來的奏折,寫得倒是清清楚楚,看上去像是連夜拟的,他大概看過一點,知道不是大事,按着往年的例派人去赈災就成,又有些憊懶了。
從前當太子的時候,入眼所見都是皇帝的高高在上,皇帝的說一不二,不曾想真做了皇帝,也就是一天天的無聊日子而已,他不喜歡這些煩心烏糟事,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當太子,他一直以為做了皇帝就輕松自在了,可做了皇帝反而更累,更不自在。
之後早朝上再說什麽,江承都沒什麽心思聽了,目光落在百官之首空一人的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左相的位置實在太重要,就連周孝先他也是不相信的,可沒有左相,他就得勞心勞力,把時間都花費在那些雞毛蒜皮裏,這似乎是個解不開的結,幾乎是第一時間,江承就想到了分權。
前朝設立內閣,十位閣老同理政事,加開東廠,由宦官監督內閣,聞風上奏,數代安穩,然而後來內閣和東廠争鬥不休,宦官逐漸勢弱,閣臣架空皇權,濫權之下,苛捐雜稅,各地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導致前朝亡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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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權重,由一人職分化為十人職正是分權的最好方式,前朝的東廠也把內閣可能會有的架空舉措化解得一幹二淨,江承只恨自己沒早一點想到這一出。
新帝登基,大部分政策的實行都要更加容易一些,這個念頭一生,就在江承腦海裏盤旋了多日,帝王之道,制衡之道,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內閣的人選,連着幾天上朝,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張家倒臺之後,被活葬進陵寝的皇後也被人擡了出來,好在只是幾日光景,皇後并沒有大礙,将養了幾日,順理成章封了太後,江承不太樂意見她,好在太後也沒有要見江承的意思,仍舊守着自己的佛堂,晨鐘暮鼓。
太後沒有主動搬出鳳儀宮的意思,新任的皇後就有些不尴不尬,後宮裏最好的宮殿除了承乾殿就是鳳儀宮,次一等的宮殿諸如瓊玉宮之類,都是妃子住的地方,換了旁人沒什麽,讓皇後屈尊去住,這是羞辱,江承沒搭理,姬婉也沒理他,如今仍舊在興華苑住着。
昔日熱鬧的東宮變得清清冷冷,只剩下興華苑有點人煙,小院離興華苑遠得很,附近都是宮人房,白日裏還有江麟時常過來陪着不讓她走遠,寶兒竟然也就一直把東宮當成了自己嫁過來的村子,只以為這村子富庶些,家家戶戶都是青磚大瓦房。
日頭西斜,長青回來得早了些,江麟不在,寶兒也沒在學認字,而是認認真真地拿着繡花針比劃着縫布料,想起從前那個歪七扭八的荷包,長青忍不住笑了,“怎麽想起來擺弄這個?”
“阿麟說我以前會做衣服的,讓我以後想起來了,給他也做一身。”寶兒頭也沒擡,規規矩矩地坐着,一副新嫁小媳婦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想起來,不如就跟認字似的,從頭來呗。”
她說話仍然帶了一點點口音,模樣卻乖巧極了,長青看得心軟,坐到她身邊,柔聲說道:“不急,只是幾年的事情,想不起來也沒什麽,以後時間還長。”
寶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怎麽能想不起來呢?我一看見你就歡喜,待在家裏心裏就踏實,我把這幾年的事情都忘了,還能記得這些感覺,所以我們之間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是想不起來,那不虧死了?”
長青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晚上想吃什麽?我去做。”
“晚上阿麟要帶如意過來的,多做幾樣吧。”寶兒想了想,掰着手指頭說道:“阿麟喜歡吃面,如意喜歡如意糕,我想吃餃子!”
一人一樣,最是折騰廚子,長青卻不惱,只是眉眼彎彎地看着她,她說一句,他應一聲,一副溫和好脾氣的樣子。
過了吃青團的時節,重建內閣就提上了日程,江承心意已決,加上十個閣臣的名額比一個左相的位置更能吸引大部分朝臣,這個政策竟然沒有受到太多的反對,然而複立東廠,卻遭到了幾乎是所有朝臣的反對。
宦官和朝臣幾乎沒有利益交集,反而站在天然的對立面,何況東廠行監督百官之事,為帝王耳目,誰願意讓頂頭這片天變成千裏眼順風耳呢?然而朝臣越是反對,江承越是覺得東廠必開不可。
江承想要的無非是輕松快活的皇帝日子,又不是真不戀權位,內閣建立之初,前朝的皇帝就想到了被架空的解決方案,自然是因為內閣的存在本身就是皇權的對立,他總也不可能給了別人權,安安靜靜坐等着被封住眼耳口鼻,成一個傀儡。
六月盛夏,在百官的口誅筆伐中,內閣建立的第二天,東廠還是複立了,江承不信任別人,撥去的都是從前東宮的宦官,照理來說,東廠掌印太監應該由司禮監掌印來擔任,然而對于那個面都沒怎麽見過的老太監,江承一萬個不放心。
放下筆,江承看向斟茶的長青,實際上剛剛有複立東廠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長青了,從入他的眼開始,這個從貓狗房出身的小太監好像就沒犯過什麽錯,讓他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而且有條不紊,一絲不茍。
然而心中,似乎總有那麽一絲猶疑,江承打量着長青,忽然說道:“把頭擡起來。”
長青斟茶的手一頓,微微擡起頭,看向江承,江承擰着眉頭仔仔細細看他半晌,總覺得他的臉熟悉萬分,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主子?”長青輕聲說了一句,黑沉的眸子微微垂了下去,很有幾分順從的模樣。
腦海裏呼之欲出的答案陡然被切斷,念頭一個錯開再也尋不見,江承按了按太陽穴,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只是東廠的事情,略有些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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