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兄弟情

幸福村所處的這個徽州地界山巒衆多叢林密布，聽村子裏人說山裏多猛獸，所以一般人不敢輕易一個人往山裏跑。曾經有那不怕死的上山去采草藥想去集市上賣多賺點銀子，結果被野獸咬的渾身是傷，從山裏拼了命逃出來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結果就一睡不起，嘴裏還不停念叨的卻是，“鬼啊，鬼啊……”

這些還都是村子裏的傳說，暖暖也不知道真假，都說三人成虎，最後就越傳越玄乎，所以這座山成了村子裏從來不敢開墾踏足的禁地。

蘇陽雖然平時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過，可是如果小飛真遭遇上了不測他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所以暖暖想任憑他一個人他沒那麽膽，況且小飛素來跟他無怨無仇，他犯不着走這一招險棋，那麽到底是誰在背後給他撐腰，或者說他也是被誰給要挾了？

暖暖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山路非常崎岖坎坷，因為沒有被開墾過又是炎熱的夏天，茂密的樹枝和野草粗藤将他們上山的路封的死死的，暖暖跟着楚雲天後面往山上爬，一邊爬一邊不停地喊着小飛的名字，樹葉上的蟲子咬得暖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火辣辣的疼，她真的不敢想象小飛一個人是怎麽上山的。

山谷裏不停地回蕩着他倆呼喊小飛的聲音，可是過了很久很久依舊沒有看到小飛的絲毫蹤影或是得到絲毫回音，此時太陽已經緩緩地往西邊墜，越到後來越墜越快，他倆的心也變得愈發焦急，山裏空蕩蕩大到看不到邊際，他們從來沒有踏足過這座山體，所有路徑都是憑着感覺摸索着走上來的，可是山林茂密，層巒疊嶂的高大灌木樹葳蕤繁盛地如同永遠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宮，炎熱夏季的火燒雲将整片天空都燒成了血紅色，如淌着血淚的骷髅。

暖暖早已不知她身上的汗是因為氣喘籲籲累出來的還是害怕出來的，如果不趁着天黑之前找到小飛，那麽後果将不堪設想。

暖暖記得電視劇裏一般野獸都是晚上出沒的比較多，雖然他們此刻見到最多的不過就是些黃鼠狼兔子獐子野山雞之類的小動物，但是天黑之後真的什麽動物都有可能跑出來覓食一下獵物，而狼，老虎，獅子……想起八達嶺野生動物園那對母女被東北虎慘咬的場景，暖暖忽然渾身一陣哆嗦。

也許是因為注意力不集中，暖暖下坡路的時候忽然一腳踏空從布滿荊棘密不透風的野草野藤上‘咕嚕嚕’地掉到了山窪窪子裏，暖暖慌忙中連喊‘救命救命’，心裏一慌張的時候腦袋就一片空白，腦海裏瞬間閃現出無數個支離破碎的片段……前世的環城高速公路上，她迷迷糊糊中飙到了超速180碼，酒精的作用将她的小腦徹底麻痹，只覺得只有那樣的風馳電掣才能徹底挖掉她心中所有的恨意憋屈和不滿，她再次麻木地一腳加速油門，忽地只感覺耳畔‘嘭’的一聲巨響，安全氣囊打開的時候她已滿頭鮮血地一縷魂魄消散而去……

即使此刻的蘇暖暖都能感受到前世自己那顆早已被世俗蒙蔽的那股戾氣，她想殺了前世所有傷害過她欺騙過她侮辱過丢棄過她的人，然而她不能不忌憚法律的威力，她不想慘死獄中，成為千夫所指的殺人犯，冤冤相報何時了，武俠小說世界裏的世仇，或以死洩恨，或從此淡出江湖，寧靜終老……

暖暖此刻只覺得渾身被那些野樹藤子上的尖刺劃得火辣辣的疼，血口子瞬間汩汩地沁出了血珠子，楚雲天來救她的時候身上也被刺劃破，暖暖看着都心疼。可是天馬上就要徹底黑了，他們上山的時候因為太過匆忙忘了帶火把上來，好在今晚還有月色，月亮已隐隐地挂在樹梢頭。暖暖的左腿在摔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大石塊上，只聽得骨骼‘嘎嘣’一聲脆響，她真害怕自己是不是會摔個骨折什麽的，好在楚雲天輕輕揉動的時候暖暖還有痛覺，可是膝蓋上還是刮破了一大塊血皮，血早已混着泥土變得猙獰不堪，楚雲天一口咬在白色短袖衣角，只聽得‘呲呲’布料被撕裂的聲音，他要替她包紮傷口，暖暖只忍不住掉下眼淚，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她總是這樣連累他，“都怪我，什麽事都辦不好！”

楚雲天因為熟練包紮技巧所以很快就替他綁好了傷口，擡起頭來看着暖暖的時候眸光深邃幽暗，像深不見底的海，他忽然伸出手來替她擦幹眼淚，聲音裏雖然有無比的焦切卻還是溫柔如幽靜的山谷，徐徐有風，“暖暖，不關你的事，來，你微微站起來點我背你！”

暖男本想說你快去找小飛不用管我，可是一想到村上人說過的野獸，她還是害怕地打了一個寒顫。他們一直跟着北極星辨別方向，否則在這樣的深山密林裏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楚雲天身高腿長走得也快，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海拔優勢，暖暖忽然眼尖地看見被茂密遮蔽的山谷開闊處有隐隐的火光。暖暖以為是自己眼花，可是與此同時有些微喘的楚雲天也發現了這樣的一處奇特現象，他忽然有一絲希望地呢喃道，“哪裏會不會有人家？”

暖暖不敢相信，畢竟這樣的老林子幾十年來都被外界謠傳着是禁地，誰沒事擱這建造房屋生活呀，可是越走近才發現楚雲天的猜測沒有錯，真的是白雲深處有人家！

籬笆小院雖簡陋卻別有一番世外桃源的風味，院子裏栽種了各種果樹花草和蔬菜，旁邊的大水缸處摔着一只小狼狗，此刻見暖暖他們站在外面瘋狂地叫喚着，在這山谷間聽回蕩着的犬吠聲還是非常吓人的，好在屋檐下的門廊上插着一把巨大的火把，想必那火光就是從這搖曳散發出來的。

楚雲天剛疑惑要不要推門進去問一問這家主人是否見過他弟弟的時候，忽然有主人從裏屋咳嗽了一聲踱步走了出來，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恐怕是在山裏久居的緣故，總是咳嗽個不停，見有人來敲門她似乎也很驚詫地問道，“你們是來找人的？”

暖暖聽了之後狂點頭道，“婆婆，你見過一個個子大概有一米七左右的大男孩嗎？”

婆婆點頭将他們領進屋子的時候果然小飛正在床板上呆呆地坐着，婆婆說，她是上到半山腰采草藥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孩子，當時他坐在一棵野生的栗子樹下，頭埋在膝蓋裏低低地啜泣着，這位好心的婆婆就過去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想要問出些什麽，可小飛的反應就跟暖暖第一次救了他一樣，只是呆呆地哭泣着或是不停地搖頭，什麽話也不肯說。

其實蘇陽一早就潛伏在排灌站底下，他心想的是雖然楚雲天把這個孬弟弟一直帶在身邊恨不得拴在褲腰帶上，但是人有三急，小飛總得有出來上廁所的時候吧，蘇陽就是逮着這麽個機會用棒棒糖先引誘小飛以為他是個好心的人。雖然蘇陽以前跟村上的一群小屁孩欺負過楚雲飛，但小飛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他哪裏懂得原來這不過是蘇陽引誘他上鈎使得迷魂記。小飛棒棒糖吃在嘴裏‘啪嗒啪嗒’響，蘇陽卻告訴他西邊的那座山頭上有一種草藥可以立馬治好你哥哥腿上的傷口，小飛興奮地央求着他趕緊去采那草藥，結果蘇陽把他騙到了半山坡自己則悄悄溜了下來。

小飛為了爬上山頭去采那所謂的草藥結果在山裏迷失了方向，他一個人在山裏只覺得越來越害怕，後來幸虧被這位婆婆發現了，她将他帶回這間小竹屋的時候，小飛心裏的恐懼卻還是絲毫沒有減弱，他像個孩子似的極度缺乏安全感。

山裏不通電，婆婆的竹屋子裏只點着一只白色的蠟燭，燭光裏看着漸漸蜷縮成一團的小飛，楚雲天忽然沖過去一把摟住這樣瘦弱惶恐的弟弟，就像十年前，十四歲的他帶着八歲的小飛去看街上的元宵燈會，他看着那玩火把的馬戲人看得入了神，竟然沒有發現弟弟什麽時候從他的手裏掙脫開不見了，他吓得幾乎失掉了整顆魂魄，幸好有好心人發現了将弟弟送到了鎮上的警察局，從那一刻起，楚雲天就發過誓，以後不管遇到什麽危險他都一定要将弟弟保護好。可是太多次，他還是沒有做好一個哥哥應盡的義務和責任，讓小飛一而再再而三因為他的疏忽而受到傷害……

也許是因為感受到哥哥身上溫潤的氣息，小飛在楚雲天的肩頭忽然輕輕拍着哥哥的背，就像小時候哥哥總是背着他在田埂在樹林子間歡快地飛奔着嬉鬧着，小小的他緊緊抓住哥哥的衣衫，哥哥玩得瘋了總會對背上的小飛說，“小飛抓緊了，哥哥要起飛咯！”

哥哥也只比他大六歲，卻處處對他呵護備至，只有在哥哥身邊，小飛臉上的慌張才會漸漸卸下來，轉而變成無比欣喜的滿足感和安全感。

這樣的兄弟情，作為局外人的暖暖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婆婆說小飛這孩子很乖巧就是不大愛說話，很怕生，她看着小飛的面相心裏總算明白了幾分過來。楚雲天不知怎麽感謝這位婆婆才好，婆婆卻笑着婉拒道，“我也只是碰巧遇見這孩子，總覺得是一種緣分，這山裏兇險，路也不好走，磕着碰着可不是說着玩的，以後可得小心着點了！”

說到這山裏兇險，暖暖也很好奇這位看上去年事也不是很高的婆婆怎麽獨自一人住在這深山老林裏，奶奶忽然嘆了一口氣，如風中殘燭一般顫顫巍巍道，“外面總比不得這裏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