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争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暖暖最近的日子有點太無聊了，人一旦無聊起來那顆八卦火熱的心就會燃燒起來。

陸知憲下了班之後便趕來了幸福村要給暖暖家修塌了的茅房。

也不知道暖暖家的那頭肥豬是怎麽回事，不像別人家的那些豬一樣喜歡吃豬糠就罷了，還專門喜歡在暖暖家搞破壞，按照陸知憲的說法就是，這豬是被蘇暖暖同學慣壞了。

蘇暖暖覺得陸知憲簡直是太擡舉她家豬了，這頭豬小時候的性子就是比較任性，壓根跟暖暖的教育方法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好不？不過暖暖也懶得跟他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因為她最近的整顆心都偏重在了楚雲天的身上。

她一邊用鐵鍬攪拌着砂漿王，一邊故意擡了擡眉毛說，“喂，我問你，楚雲天是不是欠那個叫安然的姑娘很多錢啊？”

陸知憲一手拿着瓦刀，一手拿着一塊磚往牆上砌，對于蘇暖暖這些莫名其妙地好奇心，他忽然很給面子地沖他笑了笑，一臉認真地說道，“嗯，是不少，總有一百來萬了吧！”

“那麽多？”

蘇暖暖做了一個極為誇張地表情，不過看到陸知憲那貨笑得嘴巴都快嗞成一朵花的時候，她忽然搗了一下他的胳膊說，“喂，姓陸的，你無不無聊啊！”

不知道是不是暖暖下手時沒輕沒重把陸知憲搗疼，他忽然一個趔趄沒站住，華麗麗地就倒壓在了蘇暖暖的身上，身後就是農家的茅缸糞坑，陸知憲輕輕在她身上嗅了嗅，良久才說了一句話，“怎麽那麽臭啊？”

蘇暖暖一拳塞過去給她，切，竟然嫌我臭，那天晚上陸知憲很可憐地在蘇暖暖的淫威下只準吃了一碗白米飯。

大概晚上九點沒到，陸知憲的肚子就開始敲鑼打鼓了，他很委屈地對蘇暖暖表示着最誠摯的抗議，然而抗議無效。

其實不是暖暖鐵了心不給他吃，而是自從弟弟從父母那裏回來以後，家裏的米缸也眼見着漸漸見底了，稻倉裏雖然有去年收割儲藏的稻谷，但因為沒有拉到糧站去割，所以米在蘇暖暖這裏就成了最為稀罕的玩意。

其實不光陸知憲餓，其實她也沒有吃飽。

不過想着明天弟弟不在家，奶奶上了歲數了，她一個人拉着板車去糧站割稻實在是吃不消，眼瞅着眼前的這個大勞動力，真是不用白不用。

不過用着人家之前總得給人家點好處不是，于是蘇暖暖好聲好氣地從倉庫裏脫了一大袋子的紅心和黃心的山芋出來。

紅心山芋和黃心山芋是兩個品種，論口感的話應該是黃心山芋好吃一點。

也許是放在倉庫裏放得太久的緣故，可惡的老鼠竟然把蛇皮袋子啃了好幾個洞，不過所幸山芋也只是最上面的被啃壞了幾個而已。

陸知憲還以為暖暖拖出來的是什麽好寶貝呢，不過有的吃用了甚于無吧，他跟暖暖一起把蛇皮袋子裏的山芋倒出來，山芋上面還都沾了黃泥土，不過早已是幹涸的了，用手指要稍微用點力氣掰才能把幹泥土給掰下來。

不過烤山芋不需要把山芋皮洗幹淨，暖暖告訴陸知憲烤山芋的話呢，就不能找個頭體積太大的，要不然很難烤得熟，當然也不能烤太小的，要不然很容易就烤成了一塊黑炭，而且在灰堆裏找都找不到。

陸知憲聽暖暖說得頭頭是道的，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暖暖沒好氣地拍了他一把，嬌嗔道，“你笑什麽？”

陸知憲說，“你一認真起來倒還真像那麽回事。”

暖暖立馬飛了一個大白眼給他，“廢話！”

兩個人把大鍋竈給生了起來，還好柴禾昨天劈得很夠，大鐵鍋裏放滿了水，剛好可以一邊燒水一邊烤山芋。

鍋竈裏的火勢燒得旺盛的時候，暖暖把山芋一個個用火鉗給送了進去，不過她會盡量放在一個好找的地方，約莫放了六個山芋進去，大概等了有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山芋也差不多烤得熟透了，陸知憲随手掰了一個，是黃心的山芋，那熱氣噴噴的山芋香氣，就連吃過無數次這種烤山芋的蘇暖暖同學也忍不住要掉下口水來。

六個山芋，一人分三個，陸知憲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道，比那些路邊用油漆桶烤出來的山芋好吃多了，暖暖雖然在心裏覺得這樣的誇獎喜滋滋地，但面上還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喂，你餓死鬼投胎啊！”

陸知憲舔了舔嘴邊的山芋沫沫說，“這不是因為是你烤的嘛，菜好不好吃，關鍵在于做的那個人好不好看，你說，對不對？”

他說完，還嬉皮笑臉地跟蘇暖暖挑了挑眉毛，暖暖直接磨過屁股去不睬他。

簡直就是油嘴滑舌加自戀狂。

暖暖不睬他的這段功夫，陸知憲也自覺沒趣，于是很快便熱臉貼上冷屁股地找暖暖說話，“喂，我說你今年不也才十八歲嘛，怎麽不接着念書呢，要說成績不好吧，你家牆上貼的那些獎狀難道都是自己花錢買的？”

暖暖本想繼續翻個大白眼給他然後嗆他說要你管，可是她忽然覺得今天似乎白眼翻得挺多的了，她驀然有個錯覺就是這家夥簡直對她的白眼已經免疫了，所以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家裏沒錢！”

嗯，這個理由正宗，反正是賴不到自己成績不好這個事實上來。

陸知憲面容上滑過一絲絲小小的惆悵，貌似真的有太多小孩其實成績挺好的就是家裏窮才念不上樹，他沒想到一向開朗活潑的蘇暖暖也是因為這樣才沒去念書，不過他還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條條大道通羅馬，人生也不一定非得靠讀書出人頭地了才算精彩，我覺得像你這樣的生活也蠻好，整天忙着田裏地裏的，倒也輕松自在，城市裏打拼也有城市裏的人的苦惱……”

其實他接下來還有一句咽在了喉嚨裏沒有說出來，他想說的是，“暖暖，只要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好。”

其實很多時候處在大都市裏的人都覺得過過田園惬意生活的人才算活得是真正的輕松，那時身居高位的蘇暖暖同學不也是那麽想過的嗎，可是如今回過頭來細細想一想，她才總算悟出一個道理，我們太容易羨慕着別人的生活，卻忘了處在自己腳底下的那份精彩。

至少暖暖的生活在陸知憲的眼裏是輕松惬意的，但在蘇暖暖自己的眼裏呢，是，她現在是覺得種種田養養家禽順便陪陪奶奶是多麽完美多麽令人羨慕的一件事，可是這是在父母沒有回來的前提下，因為很快，暖暖的生活就沒有陸知憲想象的那麽輕松愉悅了。

父母是在弟弟偷偷回來後的一個月回來的，不過暖暖看見父母的時候，他們并沒有拎着大包小包回來，那麽至少可以意味着父母只是有着暫時回來看一看的打算。

而就算只是這臨時的打算，對暖暖來說也是頭皮發麻的一件事。

她知道村上的那些偃旗息鼓的流言在父母回來以後又會死灰複燃地重新被熱炒起來，母親從來就沒有拿出一雙和善的眼睛看過她，本來父親還能以她這個女兒成績好揚眉吐氣一般稍微看暖暖順眼一點，可是如今暖暖卻只是個高考落榜在家種田的土村姑，父親一看見她簡直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本來暖暖還念着父母這麽久了沒見過她這個女兒至少還留有幾分情面，可是沒有，暖暖也不知道二伯母怎麽在自家的這個母親面前燒，後來母親看暖暖已經不能用不順眼來形容，而是用咬牙切齒來形容。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她怎麽就那般狠心和冥頑不化。

為了給父母接風洗塵，暖暖還特意去街上買了好酒好菜，然後自己下廚準備飯菜。

可是飯桌上，母親就開始把醜話說開了，“我說暖暖啊，你還真給咱們老蘇家長臉，這不好好給老娘念書也就罷了，這一天到晚的往那山裏跑算個什麽玩意，那裏有野男人是不是，老娘今天我就告訴你，你要是敢背着我們做出什麽醜事出來，咱們就斷絕母女關系！”

暖暖一口飯含在嘴裏還沒有咽下去，聽得母親開門見山就是這樣的連珠炮轟，還努力掐了自己一把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出話來，“媽，您誤會了，山裏住着的那個其實是一位老婆婆，她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我就多去看了幾眼，多去照料了幾次……”

也許是女兒這樣的平靜反而激怒裏蘇家樹，他忽然跳起來将手裏的筷子直接扔到了暖暖的臉上說，“老子花那麽多錢就是要給你去照顧一個老不死的老太婆去的，你丫最好給我滾遠點，滾得越遠越好，省得老子看得心煩！”

暖暖的弟弟蘇浩聽得父母這樣說姐姐，也忍不住出來嗆了父母幾句，“爸，媽，你們怎麽能這麽說姐姐，姐姐也是好心，難道好心也是錯的嗎？”

聽得兒子的歇斯底裏，暖暖的母親忽然就有些心疼起來了，直說，“我說她什麽了，不過就是要她好好做個人樣子，整天搗鼓那些花花草草的有什麽出息，你都這麽大了，她個當姐姐的不想想辦法出去掙錢好給你攢錢娶老婆，到天天在外面瞎混，你說我這張老臉還往哪擱？啊！”

暖暖母親的意思是要暖暖去鎮上的服裝廠裏去學裁縫，她聽說村頭的阿花一年在服裝廠都掙了有小三萬塊錢了，就她養的這個女兒，不成器不說還天天在背後被人戳脊梁骨，她越想就越生氣，越生氣就恨不得上來多打暖暖幾下子。

暖暖本來也沒指望能從父母那得到怎樣的一份理解或是關懷，可是這樣的針鋒相對，她忽然心涼的透透的，就像有人兜頭給了她一瓢冰水，她凍得直打寒顫的時候還有人過來要扒去她身後最後的那一件破舊衣服。

她只是覺得可笑，可笑自己的命運竟然是這般的殘酷無情，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活一世後，她依舊得不到父母的愛，或許，她生生世世都是沒有父母緣的吧！

她冷笑着從席間離開，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她沒有撐傘，只是在狂風驟雨中，她忽然瘋了一般朝着心中的那個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