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想打水井肯定要同家裏人支會一聲,當天晚飯桌上, 四郎就提了這個事兒。他沒說打井是王香芹的主意, 只道眼下家裏用水的地方多, 打一口水井會方便不好。

這要是擱在早以前,朱母一準噴他了。打啥井?秀水村處處都是水源,擔個水能有多累?懶得你!

可話說回來, 随着二嫂那小食攤兒的生意越做越好,尤其鲷魚燒的買賣是獨一份的, 哪怕往後會被人模仿,可起碼眼下正熱乎着。朱母略一盤算, 倒覺得這事兒可行, 就讓四郎得空了去打聽打聽, 正好再過幾日,春耕就該徹底結束了,想找人幫忙也會容易很多。

見朱母允了, 王香芹也說了她平常用水會比較多,她可以出錢。朱母擺手否了,只道由公中出這一筆錢。又說打井的花費是一時的,卻可以讓子孫後代都省事, 沒錢忍着,有錢了就趕緊去辦。

有了朱母這話,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沒幾日, 四郎就打聽清楚了, 回頭就請人來他們家查看。要說老朱家這運氣, 該說是不好不壞。屋前屋後是沒找到适合打井的地方,不過在離王香芹豬舍不遠處,倒是有一塊正合适。只是,那塊地已經超出了早先買地的範疇,還得額外掏錢買下來。

等地契辦下來後,打井的人也過來了,帶着一堆的工具開始忙着。

秀水村地方就算再大,那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村落。早先忙着春耕時,自然沒人有這份閑心去管別人家的事兒。可眼下,春耕已經結束了,村人們又開始優哉游哉的邊曬太陽邊閑聊了。冷不丁的見到好幾個眼生的人,瞧着有熱鬧可看,都紛紛聚了過來。

還沒半天工夫,整個村子都知道老朱家要打水井了,再細細一打聽,還知道他們家為了打口水井專門買了塊地。

這下,卻是引起了村人們的羨慕。

要說秀水村這一帶,因為土質比較好,連着好些年又都是風調雨順的,多半人家日子都過得還成,起碼不至于餓肚子。有些會過日子的人家,手頭上也會捏個幾兩銀子。真要說買塊宅基地打口水井,倒也出得起這個錢。可問題在于,老朱家這邊是輕輕松松,完全不當一回事兒就将一切置辦好了。再看離水井不遠處的一排豬舍,哪怕瞧不清楚裏頭具體的情況,可豬叫喚聲還是能聽到的。再看相距略遠些的朱家院壩上,一群小雞崽子在木栅欄裏竄來竄去,竟是多達幾十只。

村人們都驚了。

也難怪他們會這樣,早先那不是寒冬臘月嗎?就算是農閑,多數人還是喜歡窩在家裏。等開春後,緊跟着就是春耕了,自家的事情都忙不過來,誰會管別人家的閑事?誰能想到,冷不丁的,老朱家就大變樣了呢?

那些往常就來往不多的人家,也就是當個熱鬧看。鄉下地頭,連貓狗打架都有人蹲着看半下午,像這樣的熱鬧,能說個三五日呢。不過有些有親戚關系的就不同了,朱家的親戚還好,多少都知曉一些,最為驚訝的其實是朱家的姻親。

溫氏的娘家離得遠,可老朱家其他三個兒媳婦的娘家卻是都在本村的。

這不,王香芹才将水槽裏裝滿清水,就被娘家嫂子喊了出去。

“你婆家這日子過得不錯啊,他們把養豬的活兒給了你?那不是挺辛苦的?其他人做啥呢?”她嫂子好奇的四下看了看,不等王香芹回答她提的問題,又開口道,“大妹你知不知道,前頭你回門那天,你走後沒多久,小妹就回來了。她一個人回來的!”

王香芹有點兒懵,有點兒不太适應娘家嫂子對她這般熱情。

其實,她一直有意在避免跟娘家人接觸,畢竟老朱家這邊又不認識原主的,哪怕變化頗大,也不會生疑。可娘家人就不同了,原本朝夕相處的人,冷不丁的性格大變,能不起疑?除了刻意保持距離外,她也确實想不出別的法子來。

幸好,王家人始終認為她在氣當初姐妹易嫁的事兒,對她不回娘家也不說什麽,在旁人說她時,娘家人也會幫着解釋兩句。時間一久,也沒人再提這樁事兒了。

“大妹你是不知道,小妹她在孫家過得一點兒也不好。想也知道了,孫家是什麽人家,咱們家又是什麽人家。她長得也就一般般,擱在鄉下還成,放在鎮上算什麽?她那相公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就她說的,嫁過去才兩個月,她相公就往房裏收了倆美嬌娘。找婆婆說理吧,她婆婆說,看不慣就自請下堂,聘禮不用還了,嫁妝全拿回去。”

她嫂子一臉的幸災樂禍:“叫她搶你的好姻緣,眼下遭報應了吧?娘說,讓她安生待着不許瞎折騰,沒事少往娘家跑。爹說,她想嫁有錢人家,眼下也嫁了,還想怎麽着?你哥也說,大妹心善原諒了你,咱們家到底丢了臉,往後少來往。”

“啧啧,眼紅別人也不看看自個兒有這個本事沒!小妹還說媒人哄她,當初明明說孫家少爺是家裏的獨苗苗。結果呢?原來孫家前頭還有好幾個出嫁了的閨女,嫁的還都挺近的,隔三差五就回趟娘家,變着法子擠兌她。還有個姐姐,她老早就想把小姑子嫁給娘家弟弟,她每次回娘家都能把小妹從頭到尾數落一遍,小妹都被她說哭了。”

“對了!你那個二嫂子,就是朱二郎他媳婦,聽說她去外頭擺小食攤兒賺了很多錢?她脾氣可炸了,欺沒欺負你?”

王香芹被她娘家嫂子灌了一腦門子的問題,幾次想開口回答,可她嫂子似乎壓根就不需要她的回答,叨逼了一堆後,才停下來看她。

她只能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我二嫂?她人很好的,從不欺負我。”

“那就行!哎喲,天色都晚了,我得趕回去做午飯了。回頭得空了再來找你閑聊啊!”她嫂子來得快去得更快,仿佛純粹就是來找她瞎聊的。

王香芹抿着嘴回了豬舍裏,認真的回憶了一通,隐約想明白了這裏頭的事兒。她嫂子這人不算壞,就是有些碎嘴,依稀記得剛進門的時候被她娘狠狠的收拾了好幾次,所以每次當着她娘的面不敢說什麽,背過身去又忍不住碎嘴。為什麽早先王香椿會被傳出懶姑娘的閑話?其實就是她嫂子沒事兒了說出去的,不然誰知道一個未嫁的姑娘在家中是什麽情況?

也因為這個事兒,這倆人的關系一度僵得很。

更要命的是,當初王家阿娘總覺得小閨女人懶長得一般脾氣還不好,所以特地給說了同村的親事。就盤算着,嫁得離娘家近,婆家人就算再過分也會收斂一些的。還叮囑了兒子兒媳,讓多幫襯一下小妹子。

王家嫂子煩都煩死了,她為啥要去幫襯一個跟她一直不對付的小姑子?再看如今這情況,哦,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弄明白緣由後,王香芹也就沒再深想。說真的,她不太喜歡碎嘴的人,哪怕娘家嫂子确實沒什麽壞心,也不打算多親近。不過話說回來,為啥誰都擔心二嫂欺負她呢?

……

打井一直持續了五六天,就算打好了也不能立刻使用。王香芹還提了安全問題,畢竟家裏還有倆孩子在呢。朱母也聽進去了,特地喚人将井口加高,又逮着豬毛和竈臺一通教訓。

等水井正式開始使用時,小半月都過去了。

天熱得很快,仿佛開春沒多久,初夏就已經來了。

老朱家的人都換上了三嫂子早先就做好的春衫,與此同時,朱母又買回了好些輕薄透氣的棉布,讓三嫂子再接着給家裏人做夏衫。公中有錢就是好,朱母舍得在兒孫身上花錢,之前正月裏,雖說是農閑,可因為全家都幫忙做湯圓的準備工作,夥食比往年秋收時還要好。後來等湯圓買賣不幹了,夥食是差了幾天,可這不是沒多久就春耕了嗎?好吃好喝的又上了。到如今,春耕早就結束了,村裏其他人家都開始了一天兩頓的吃法,唯獨老朱家仍舊是一天三頓,且每天都能吃到肉或者蛋。

吃得好,穿得好,除了活兒多一點外,再沒別的缺陷了。

活兒多其實對王香芹沒什麽影響,她就管着她的豬舍。早先,朱母派活時,是叫她管屋後的兩頭豬,可眼下一個小食攤兒都夠她忙活的了,她啥都不想養了,只等着回頭吃大兒媳的雞蛋雞肉,吃四兒媳的豬肉。

豬肉還很遙遠,哪怕王香芹将豬崽子們照顧得再好,這麽點兒時間,也就剛夠豬們從小崽子過渡到半大崽子。不過,要是有心人過來仔細瞧一瞧,就會發現她養的豬跟別家的确實不一樣。

幹淨是肯定的,健康壯實也是肉眼可見的,可還有一點,她養的豬看着就格外得精神。

鄉下養豬的人家不少,事實上但凡家裏人口多的,都會養上一兩頭豬。可誰家養豬都是胡亂往豬圈一塞,到點了喂食喂水,旁的時候該幹嘛就幹嘛。哪怕再勤快的人,能做到一天打掃一次豬圈就算不錯了的。略懶一些的,往往豬圈裏臭不可聞,隔老遠就能聞到那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別以為豬就喜歡髒亂差的環境,它們也是很愛幹淨的,可惜沒人會在乎罷了。

王香芹就格外得在乎,清洗灑掃消毒,再通風換氣,調解豬舍內的溫度濕度,查看每頭豬的需求,時刻保證豬們生活得愉快幸福。

這就是她的日常任務,每次完成後都會得到若幹經驗值,以及随機獲得數量不等的精細飼料。她原本就會按照各個階段豬所需營養來配置飼料,無論身處這個環境,很多東西只能将就。系統倒是了解她,給的精細飼料雖不足以讓每頭豬都飽腹,卻能叫它們偶爾加個營養餐。

更難的是,她記得上輩子得到的飼料都是塑料包裝的,就跟貓貓狗狗的寵物糧食包裝那樣的,當然份量要多出很多。可眼下,她換了個時空,系統居然趕上了時髦,給她換成了粗麻布袋子。

除了日常任務,她時不時的還能接到趣味任務,這個趣味當然是針對于豬來說的,她本人并沒有感到絲毫的趣味性。

【系統:音樂能夠陶冶情操提升涵養使人身心愉悅。請為您的小豬豬高歌一曲,讓它們在音樂的陪伴下享用早餐。】

王香芹一臉冷漠。

她怎麽就忘了呢?!

雖然在多數情況下系統都是很靠譜的,可冷不丁的還是會抽個風。給豬唱歌什麽的,她上輩子就幹過,好在後來她想了個辦法,将自己的歌聲錄下來,到點了就放。盡管羞恥了一點兒,可任務總歸還是完成了的。

可眼下怎麽辦?她記得這個任務要持續從三個月大陪伴到五個月。也就是說,她要連續兩個月大清早的過來給豬唱歌?

王香芹站在豬舍門口思考人生,不過最終她還是認栽了。

在确定沒人注意這邊後,她輕咳幾聲,開始唱起了山歌。

任務開始那天倒真沒人看到,王香芹從羞恥變成習以為常,中間僅僅擱了幾天時間。甚至她還可以邊給豬崽子拌食,邊搖頭晃腦的哼唱山歌。

等又一日照例發放完早餐,她也唱完了今天份的山歌後,一扭頭就看到了大嫂溫氏站在豬舍門口,瞠目結舌的望着她,那眼神那表情,怎一個一言難盡。

王香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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