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真不是溫氏沒見過世面,而是王香芹太吓人了。

早先剛接到這個所謂的趣味任務時, 她還是挺抹不開面子的。上輩子, 她是背着人哼哼唧唧的錄了一首山歌, 之後到時候就播放給豬崽子們聽,就這樣給糊弄過去了。可眼下,沒了旁的助力的她只能每天親自上陣, 每天都要在固定時間來到豬舍裏開演唱會。

這事兒得這麽看,甭管再怎麽羞恥難堪的事兒, 做多了也就習慣成自然了。再說了,老朱家住得離其他人家挺遠的, 家裏人也不太愛來這邊。早先水井還沒打好前, 四郎倒是一天要往這邊跑七八趟, 誰讓王香芹用水厲害呢。可如今水井就在離豬舍不遠的地兒,王香芹只讓四郎沒事兒的多打些豬草也好,倒是不必老往這邊跑。

如此這邊, 豬舍這邊也就沒什麽人過來了。

王香芹唱了幾天山歌,從一開始的小聲哼唧滿面羞紅,沒兩天就放開了,到了今個兒, 她不單早已将羞恥抛到了腦後,還能唱得格外投入,再配合手上的動作, 真就跟開演唱會似的。

還真別說, 确實像演唱會, 豬舍又不是普通的民居,在裏頭唱歌天然具備環繞音,所謂的繞梁三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只這般,王香芹高高興興的唱着山歌分着豬食……

“喲~~~”

“大山的子孫喲~!”

“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

豬欄的小豬豬們聽着歌聲紛紛湊到食槽邊來,等王香芹倒了豬食,它們吭哧吭哧的開吃着,一看就是好胃口。不單胃口極好,還邊吃邊搖頭晃腦的,尤其等王香芹唱到高音時,能吃得一頭栽進食槽裏,半晌都不擡頭。

就是吧,王香芹到底沒學過聲樂,有些音她實在是唱不上去。不過沒關系,小豬豬們又不嫌棄她,她吊不上去就咳嗽兩聲再繼續唱,就算一不小心唱破音了,也沒人聽到不是嗎?

“這裏的山路十八彎,彎彎彎彎彎彎~~這裏的水路九連環,環環環環環環~~”

唱着喂着,等眼看着所有小豬豬都開心不已的吃上了,王香芹這才滿意的轉身,打算去打些清水來。結果一個轉身,她懵了。

懵的何止是王香芹啊!溫氏受到的傷害才是最大的!

從表面上看,溫氏是頂着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懵圈的望着王香芹。可實際上,她的腦內在瘋狂的彈屏。

——四弟妹她這是瘋了喲!是瘋了對的吧喲?一定是瘋了喲!喲喲喲喲……大山的子孫喲~~!

“大嫂,您找我有什麽嗎?”這麽羞恥的一幕被人撞見了,王香芹的內心在吶喊,可明面上還要故作淡定的問道。她想得很美,興許大嫂才剛過來呢。

溫氏特地來豬舍這邊找王香芹,當然是有要緊事兒。問題在于,方才溫氏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這會兒已經徹底忘了自己來這裏有什麽事兒。事實上,在王香芹問了這話後,溫氏腦內的彈屏就瞬間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就是……

——我是誰喲?我在哪裏喲?我來這裏幹啥喲?喲喲喲喲……大山的子孫喲~~!

就算王香芹不會讀心術,可溫氏這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實在是讓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不要存在僥幸心理了,明顯溫氏不是剛來的,而是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

事實就是如此,溫氏倒不是想聽壁角,僅僅是單純的被王香芹的歌聲給震住了。

“那個……大嫂,事情是這樣的。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養豬嗎?還一口氣養那麽多豬?那是因為我知道一個秘方,不傳之秘哦,我告訴了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溫氏猛的回神,下意識的道:“什麽秘方?”

“就是啊,得每天給豬們唱山歌,這樣豬的心情就會好起來,心情一好就胃口大開,吃得多了身子骨就壯實了,不單多長肉還不生病。”王香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也是真的沒辦法,畢竟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任務,而且還是個循環任務,只要她的豬舍裏有三到五個月的豬,系統就會自動開啓這個任務。

當然,任何任務都不是強制性的,王香芹可以無視。可這麽一來,她就失去了她最大的優勢,跟普通農戶養豬又有什麽區別呢?

兩害取其輕,唱山歌就唱山歌呗!

王香芹還火速的回憶了一下方才唱的山歌裏的歌詞,确定沒有出格或者不符合當下情況的詞兒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可她不知道的是,溫氏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後續的歌詞,而是只聽了前面就被震住了。而且吧,她唱的歌詞是不出格,卻相當得洗腦。

溫氏腦內無限循環的那句“大山的子孫喲”,又聽到王香芹一臉嚴肅認真的解釋,狐疑了一下後,探出頭去看豬欄後頭的豬們。

還真別說,這些豬吃得可真香呢,知道的說它們在吃豬食,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吃啥山珍海味呢。再就是,哪怕沒看到豬們的表情,溫氏也能從它們的肢體動作裏清晰的感受到,那發自內心深處的愉悅之情。

好像是挺快樂幸福的?

回想起去年朱母養的那兩頭豬,肥是挺肥的,就是終日裏蔫不拉幾的,沒事兒就癱在豬圈裏曬太陽睡大覺,看着就蠢得可以。再仔細想想自己出嫁前,娘家也養過豬,似乎情況都差不多,豬們要麽渾身上下透着不高興和懶散,要麽就索性兇巴巴的。

似乎別人養的豬确實沒王香芹養的那麽活潑開朗??

溫氏還是太年輕了,輕信了王香芹的話,盡管還是覺得對着豬唱山歌挺傻的,可那是為了讓豬更快的長大長肥,那就可以理解了。

最終,溫氏還是離開了,沒說為了啥事兒過來的,因為驚吓被安撫住了,她這一時半會兒的也确實想不起過來幹哈來的。

經了這個事兒後,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溫氏看王香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糾結的意味。還有另外一個後遺症,她不是老朱家的長媳嗎?朱母平時喊她溫氏,其他妯娌們都是喊她大嫂的。每當有人喊“大嫂”時,溫氏的腦內就忍不住開啓了自動循環。

大、大、大山的子孫喲~喲喲喲喲~!!

……

自打入夏以後,老朱家的人就發現打了水井以後,生活确實方便了不少。要知道,就算先前村子裏到處都是水源,可離得到底不是那麽近,再說了,那些是公用的井水,有時候碰巧了,能有好些人堵在井邊上,排着隊輪流打水。這要是不急着用水倒是無所謂,可一旦有急用,就特別容易上火。再就是,自家有了水井以後,就可以将瓜果啥的往水桶裏一放,擱在井水冰着,回頭提上來吃時,那叫一個冰爽舒坦。

今年,因為二郎和三郎沒外出打零工,家裏幹活的人多了,朱母就讓多收拾出了一畝地,專門種些瓜果蔬菜。要知道,種糧食容易,也就春耕和秋收忙活點兒,平常只需要澆點兒水就成。因為秀水村多溪水,澆水方便得很。可要是種菜就麻煩多了,時不時的就得有人歸整,還要防蟲害,累倒是不算太累,就是繁瑣得很。

以前老朱家就一個不大的小菜園子,一貫都是二嫂在管着的。從開春後,朱母就将菜園子的事情,包括挪出來種菜的那畝地,也都交給了二郎管着。二郎幹活利索,往往小半日就幹活了,閑下來的時間他全耗在了山上,跟一群小孩崽子一起打豬草,當然四郎也在。

三郎也不得閑,他得幫着做午飯,本來這事兒是三嫂的事兒,可她做飯太難吃了,跟王香芹簡直不分上下,三郎怕媳婦被娘罵,就索性接過了這檔子事兒。還真別說,三郎做飯哪怕談不上有多好吃,起碼比三嫂做得強多了。

四郎的主要任務是打豬草和收豬草,王香芹給了他一匣子的銅板,讓他在村裏收豬草。最早,因為王香芹養的小豬崽子還太小了,哪怕胃口再開,也吃不了多少的,朱家隔房幾個半大小子打的豬草就夠用了。後來,小豬豬們越長越壯實,豬草的消耗也越來越誇張,這活兒就慢慢的傳開了,如今可不止朱家隔房,村子裏不少孩子都願意賺這個錢。

鄉下地頭來錢難,小孩子就更難了,可如今只要上山打個半天豬草,回頭就能看到現錢。秀水村離鎮子又不算遠,再說附近也常有趕集的,花個幾文錢就能買上一大塊麥芽糖了,慢慢吃能甜一整天嘴呢。

五郎也沒閑着,他主要還是跟大郎一起忙活莊稼地,當然朱父和其他人也跟着一道兒澆水施肥。累是累的,可盤算着今年比往年入賬不少,再加上朱母越來越大方,家裏的飯桌上常能見到葷腥,朱家男丁們那叫一個樂開懷。

六郎的心情也不錯,他雖然還是得每日裏跑賬房先生那頭學賬,但因為他已經入門了,基礎的記賬、算賬都學會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至于更深入的知識,像盤賬、清算陳年舊賬、做漂亮的假賬,甚至一些從賬本數據窺探商業機密之類的事情就別提了。

總之,男丁們高興了,女眷們的情況也差不多。

就連一貫喜歡把不高興擺在臉上大嫂溫氏,最近也有了不少的變化。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她養的雞大獲成功了。

溫氏當初咬死了非要一口氣養上五十只雞崽子,朱母很是不看好,在她看來,幹啥都不應該一下子把攤子鋪得那麽大。可因為早先朱母并未阻止王香芹養豬,之後再攔着溫氏,就顯得不是那麽合适。想着雞崽子也不值當什麽,朱母就沒再插手,由着溫氏瞎折騰去。

不曾想,溫氏居然把雞崽子養得很不錯,這段時間更是吹着氣般的長大。前些日子就有母雞開始下蛋了,眼下更是所有的母雞都比賽似的拼命下蛋。她養的那五十只雞裏頭,除了三只光吃不下蛋的公雞外,母雞們都特別争氣,她一天能撿幾十只雞蛋,喜得她見天的笑。

只是溫氏的好心情也沒持續太久,因為她很快就發現了,雞蛋的銷路打不開。

要知道,鄉下地頭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着雞呢。像以前,老朱家養了十來只雞,每天一般能撿個七八枚雞蛋,多的時候十枚也是有的。朱母對家裏人還是很不錯的,像豬毛和竈臺經常能得到一個水煮蛋,其他人就算沒這個待遇,隔三差五的還是能吃到蛋羹、蒸蛋之類的菜。

家裏人口多,養的雞就多,當然吃的雞蛋也多。這麽算下來,其實結餘不是很多。每回攢到了四五十枚雞蛋的時候,朱母就會用一個竹籃子,裏頭鋪上厚厚的稻草,小心翼翼的将雞蛋擱到裏頭,提到鎮上去賣掉。對了,當時六郎還在鎮上的學塾念書,朱母還會給先生送一些去,實際上賣掉換錢的應該會更少一些。

可那是以前啊!

早以前,扣除自家吃掉的雞蛋,朱母差不多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攢下一籃子雞蛋。可眼下,溫氏每天都能撿一籃子!

當初,說好的買小雞崽子的錢是跟朱母借的,要算利息的,而且養的雞還得交公一半,當然雞蛋也算在內。可實際上,朱母忙着跟二兒媳婦支攤兒呢,哪裏還記得這些個瑣事。家裏做飯缺雞蛋了,她倒是會去雞窩裏摸,平常卻是不放在心上的。

朱母倒是要回了借出去的錢,連本帶利要的,溫氏沒給現錢,依着集市上雞蛋的價格,拿了好幾籃子的雞蛋給朱母。

撇開當初花的成本,溫氏又扣扣索索的,輕易不給家裏人添菜。這麽精打細算下來,這才剛到初夏時節,溫氏住的那屋裏就堆了不少雞蛋。

她拿了兩個大竹筐子裝雞蛋,有樣學樣的拿稻草墊底,再小心翼翼的往裏頭放雞蛋,放一層鋪一層稻草,很快兩個竹筐就都裝滿了。

鄉下地頭別的東西少,像竹筐子還是很多的。就算家裏沒有,朱家幾兄弟也都會編,肯定不好看,也編不了太細致的東西,但最最簡單的竹筐、竹簍、竹簸箕都沒問題。

問題在哪裏呢?雞蛋是放不久的。

要是寒冬臘月的,那放上個兩三個月都沒太大問題。可如今都已經入夏了,接下來天氣只會越來越熱,真到了三伏天時,雞蛋只怕得放馊了。

溫氏也想過讓母雞抱窩,但受精雞蛋又不多,她倒是特地撿出來了,無奈家裏的母雞都還小,完全沒有當母雞的心思,壓根就不理會她盼着母雞抱窩的心情,每日裏就高高興興的捉蟲子吃。無奈之下,她只能将那些受精雞蛋單獨放起來,人工開始孵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只小雞出殼。

撇開被拎出來單獨放的受精雞蛋,剩下的雞蛋還有很多。她倒是舍得給豬毛吃,可豬毛一個小孩兒能吃多少?最多一天兩個,再多他還不樂意吃了。

她還想過去賣雞蛋,可要是一籃子雞蛋,随便拎着就去鎮上了。可她的雞蛋太多了,牛車肯定不能用,背着去也怕蹭壞,而且就算她願意每天大清早起來去鎮上,那家裏的活兒怎麽辦?一來一去路上就要花不少時間,更別提擺攤賣雞蛋根本就是碰運氣的事情。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看着屋子角落裏越堆越多的雞蛋,溫氏差點兒愁禿了頭。

不得已,這天晚飯桌上,溫氏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朱母道:“吃不完你不知道擱在竈屋裏?做飯的時候多擱些啊,正好家裏可以省下買肉的錢,挺好的。”

二嫂也跟着點頭:“你別堆在你自己那屋啊,拿到堂屋裏放着也好,回頭我看看能帶走多少。放心,有多少我都給你用了。”

鲷魚燒裏頭也是要用雞蛋啊!

溫氏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又犯蠢了。好在如今知道了也不遲:“那我賣給你啊,按着集市上的價格來。”

二嫂一臉“你當我傻”的表情:“集市上買兩斤雞蛋的錢我能買三斤呢!你要我收也成,就按着這個來。”

“不成,就按着集市上的價格收。”

“那算了,我不要了。收你的雞蛋貴不說,你的雞那麽髒,滿院壩都是雞屎,走路不看着點兒能踩得一腳都是。回頭你賣我雞蛋,肯定不會洗幹淨的,我不光要洗幹淨雞蛋上沾的雞屎,還得自個兒想法子背到鎮上去,路上磕了碰了你肯定不會賠我,我何苦哩!”

溫氏:……

信息量太大,她有點兒懵。

——她養的雞太髒?不是,誰家的雞還能是幹幹淨淨的?得有多傻才會吃飽了撐着給雞洗澡?四弟妹都幹不出這種事情來!

——雞蛋上有雞屎不是很正常嗎?還要叫她洗幹淨再送到鎮上去?那咋不幹脆叫她幫着喂到嘴裏呢?

“等等!二弟妹,你的意思是早先就有人幫你洗幹淨雞蛋送到鎮上去給你?價格還比集市上便宜不少?這怎麽可能呢?誰會那麽傻?!”溫氏急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個銷路,這還沒賣掉呢,就被人截胡了?

哪兒來的大傻砸!!!

朱母和二嫂又齊齊的看了過來,目光裏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溫氏想不通,又問了一遍。哪怕秀水村裏家家戶戶都養着雞,可誰不知道老朱家的鲷魚燒生意紅火呢?雞蛋雖不是最主要的材料,可為了口感更好,面糊裏都會打個蛋的,還有人很喜歡雞蛋口味的鲷魚燒,林林總總的算下來,每天的需求應該不小才對。

有些事情就不能深想,一往深處想了,就會發現哪哪兒都不對勁兒。

譬如說,過年前後賣五色湯圓時,全家都跟着忙得腳不沾地,怎麽從春耕後做起了鲷魚燒生意了,反而家裏人又閑下來了呢?也不是完全閑了,隔三差五的,二郎還是會去隔房推磨,除此之外呢?怎麽沒人幫忙,倆人就能把個生意紅火的攤子搞定了?

越想越感覺不對勁兒,可這檔口,溫氏也顧不得思考別的問題,她一心只想賣雞蛋:“你說啊!到底是誰那麽傻?說啊!你倒是跟我說說啊!!”

眼見溫氏是真的急了,二嫂寧氏盡管很是遲疑,可最終還是開了口:“你娘家人呗……”

“啥??”

“我說是你娘家人!你娘家那個村子養雞的人家比咱們這邊多了不少,還有你姑姑,好像家裏養的雞比你還多。反正他們每天送一百枚雞蛋,都是洗得幹幹淨淨後送到我手上的。”頓了頓,二嫂又添了一句,“早先天氣還不熱的時候,鲷魚燒的生意特別好,他們上午給我送一百枚雞蛋,下午又送一百枚,價格便宜不說,關鍵是方便啊!”

溫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大熱天的,她如墜冰窟。

半晌,她才氣若游絲的問:“你、你為啥會跟我娘家人熟?他們啥時候來過咱們村了?不就是我嫁過來那次嗎?可那時你又沒進門!”

二嫂縮了縮腦袋,慫慫的咽了咽口水:“他們沒來過咱們村,我去過他們村子啊……”

“什麽時候?”

“捉偷菜賊……不不,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拿菜回娘家,就就就……娘呀!!”二嫂迅速起身拔腿就跑,幾息之間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溫氏氣到升天。

好嘛,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二弟妹居然跟她娘家人就這麽勾搭上了??二弟妹也就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誰不知道那貨雞賊得要命,可她的娘家人呢?就這麽瞞着她幹了大事兒?從春耕到如今,就沒人想起要支會她一聲?

其實這是溫氏冤枉了她娘家人,主要吧,溫家那頭的人對二嫂寧氏還是不夠了解,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寧氏一點兒都沒跟溫氏提。

不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沒用,對于敢截胡她買賣的人,溫氏是不會原諒的。哪怕那是她的娘家人!

“娘啊!你也不管管二弟妹,就由着她花錢買別人家的雞蛋,也不要我的雞蛋?”溫氏急了,她倒是沒追出去,反正也追不上,再說這不是還有朱母嗎?

朱母想了想,道:“你不說我都給忘了,你養的雞還有我的一半。這樣好了,把你屋裏的雞蛋分我一半,讓大郎提到我那屋去,明個兒出攤先不帶上,回頭跟親家母說一聲,讓他們緩兩天,先将自家的雞蛋用了。”

溫氏:……

不是,她這就損失了一半雞蛋???

肝腸寸斷都不足以形容溫氏此時此刻的心情,偏生她還沒辦法辯駁。當初,朱母是說了兒媳們幹私活必須上交公中一半,這當然是既包括雞也包括雞蛋的。就好像王香芹養的豬,回頭要是下了豬崽子,也該上交公中一半。

王香芹倒是無所謂,她回頭是要育種的,又不打算全部賣掉。最多也就是賣掉幾頭淘汰品,大不了賣的錢給朱母一半,別的繼續養着就成。

可溫氏太無助了太難受了太絕望了,她整個人仿佛被烈火焚燒,差不多就心如死灰了。

屋裏的雞蛋分出去一半後,看着倒是少了很多。大郎還挺高興的,覺得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又勸溫氏降價,哪裏有賺自家人錢的道理?不求她比溫家人賣得便宜,起碼也要一樣嘛。

道理誰都懂,可溫氏太難受了,她沒辦法把心态調整過來。

天氣卻不等人,不過更可惡的還是朱母。

朱母原先是沒想到,她早出晚歸的,再說雞一直都是溫氏在管着,沒有直觀的感受到每日的下蛋量。等她意識到這一點後,就停止了買肉,天天變着法子燒跟蛋有關的菜。這下,溫氏的雞蛋耗費倒是大了,蒸雞蛋炒雞蛋煮雞蛋蛋包飯……

二嫂也發現了這一點,不單幫着朱母出主意增加菜譜,還在一旁說風涼話:“不就是個蛋嗎?你每天撿那麽多蛋,少一個兩個有啥呢?”

溫氏心痛到窒息。

興許是太難受,在輾轉反側無數日子後,她終于聰明了一回,去尋了王香芹:“難道就沒有雞蛋的小吃?”

“有啊!”王香芹腦海裏蹦出了雞蛋仔,當然還有雞蛋餅之類的,雞蛋類的小吃可以說是最多了,就連西點裏,雞蛋也是不可或缺的。

“那我可以跟二弟妹合作支小食攤兒,賣雞蛋小吃吧?”

王香芹想啊想,最後搖了搖頭:“我覺得二嫂不能同意這個事兒。”

這話沒錯!溫氏咬咬牙,恨恨的道:“那我就自己做!”頓了頓,她又問,“要是我自己一個人支小食攤兒,要做哪些準備?”

到底是自家大嫂,王香芹還是很想做個人的,可問題在于,溫氏不讓她做人啊!“要打個小食攤兒,要借輛牛車,要收購做小吃的原料,要準備一定的閑錢,要……大嫂你要不要先跟二嫂拜個師,練個五六年再說?還有,你去支小食攤兒了,你那五十只雞該怎麽辦?”

問得好!

王香芹每說一句話都是在溫氏心頭紮一刀,等她說完了,溫氏的心也已經鮮血淋漓了。

“難道我就只能用我娘家人給的價錢,賣雞蛋給二弟妹??”

現實太殘忍了,可惜王香芹沒辦法昧着良心騙她,只能一臉沉痛的點了點頭,還提醒她:“夏天雞蛋放不久的,二嫂這人吧,她對食材的要求特別高,你要是再放下去,萬一真的變味兒了,我敢說她一定不收。”

溫氏偏不信邪,因為被朱母拿走了一半存貨,之後每天的雞蛋,朱母都會麻利的收走一半,說什麽會讓六郎算錢給公中。算倒是真的算了,可溫氏并不關心這個,她只關心剩下來的那些雞蛋。

數量少了一半,家裏人又陸陸續續的吃了不少,溫氏感覺自己要是再不作為就真的要涼了,索性咬咬牙,每天早起半個時辰幹活,然後背着竹簍子去鎮上賣雞蛋。

一開始幾天還挺順利的,當然她人是累得不輕,大夏天的來回奔波啊,就算她出發時天色很早,可回頭卻是頂着大太陽回來的。再加上家裏的事兒還不能丢下,她原先人工孵蛋的小雞也陸續出了殼,事情越來越多,可她愣是咬牙堅持着。

偏生,老天爺好似非要跟她作對似的,這才過了沒幾天,就下起了雨來。

夏日裏雨水多,可以前多是在半夜裏下雨,并不耽擱第二天的活計。偏就在溫氏起意賣雞蛋後,連着下了一夜的暴雨不說,到了天明後,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

朱母瞅着這天氣覺得不大對勁兒,就扭頭說今個兒不做買賣了,正好累了這幾個月,好生歇一歇。又讓大郎往溫氏的娘家跑一趟,跟他們說今天別送雞蛋了。

等溫氏循聲出來時,大郎已經跑了,氣得她直瞪眼。要她說,就該讓他們白跑一趟,最好別插手這買賣了,她的雞蛋才能賣出去。

這場雨其實下得不算大,卻一直斷斷續續的下着,眼見停了一會兒,溫氏都打算出門了,又下雨了。溫氏還不信邪了,拿了把凳子坐在檐下,身邊是早就整理出來的一竹簍子雞蛋。

她在這兒煩着呢,王香芹那頭也不好受。

豬豬們不喜歡下雨天。

确切的說,人家不管夜裏下不下雨,可白天得開太陽啊!雖說夏日裏外頭是熱得很,可它們的豬舍裏有通風設備,哪怕稱不上涼快,起碼一點兒都不悶熱。可自打外頭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後,豬豬們就難受了,說不上哪裏不舒坦,反正就是不高興。

王香芹納悶的發現,豬豬們的胃口減了。

那就唱首山歌??

清了清嗓子,王香芹提了提氣,開始了新一輪的唱山歌。這回,倒是沒碰上之前那麽湊巧的事兒,她順順利利的唱完了整首歌,不想效果卻不明顯。看着無精打采的豬豬們,她有點兒懵。

打開系統界面仔細的看了起來,該怎麽說呢?豬的身體狀态是好的,各項數值都是标準以上的。既然不是生理上的問題,那就只能是心理問題了。

【系統:請玩家多一些創新意識,始終重複同一首歌,豬沒聽煩系統君都聽煩了。】

王香芹:……

噢,她聽懂了,這是讓她換一首歌呢。可她會唱的歌不多啊,仔細的搜索了一下腦內曲庫,王香芹再度清了清嗓子,唱道:“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系統:難聽。】

王香芹一臉冷漠的停止了歌唱,稍片刻後,她又重新開嗓:“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場~!”

【系統:閉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王香芹總覺得在穿越以後,她的系統變了。明明還沒穿越的時候,系統是各種嚴肅正經,除了發布任務的時候會出現外,別的時候就算呼喚也沒用的,整個基調就是老幹部風格的高冷。可自打穿越後,哦不,确切的說是在版本更新以後,系統總給她一種怪怪的感覺。

踟蹰再三,王香芹還是問出了心頭的疑惑:“系統你是中毒了嗎?”

【系統:吐了。】

王香芹深呼吸一口氣,可就算她把豬舍打掃得再幹淨,豬舍裏還是存在一股子特殊的味道。平常,她有注意均勻呼吸,猛的吸了一大口後,她被嗆住了。

系統倒是沒再發話,可在這詭異的沉默中,王香芹清楚的感受到了系統對她濃濃的嘲諷。

沉默,再沉默,王香芹又一次屈服于惡勢力,再度切歌。可再怎麽樣都沒用,系統不間斷的給她打擊,最終跳出了一張歌單。可沒等王香芹看清楚歌單上的歌,系統就自動切出了其中的一首歌,并告訴她,這是豬豬們點的歌。

豬……豬點的歌?

王香芹深深的震撼了,她的豬啊,原來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規定是真的。這不,她上輩子養了那麽多年的豬,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可眼下她才養了幾個月的小豬,就學會點歌了……

它們以為這是ktv包廂嗎?!還興點歌的?!

其實,點歌不是重點,重點在于被切出來的那首歌太考驗王香芹了。

靈魂出竅般的盯着眼前的歌名許久許久,久到王香芹都忍不住想一頭撞死看看能不能穿越回現代去。要知道,她在穿越之初都沒興起過這個念頭,可如今……

【系統:請玩家帶上情緒,用心歌唱。這樣你的豬才能體會到玩家的心意,玩家希望它們長大長肥的心意。】

道理她都懂,哪怕豬會點歌這個事情她都可以不計較,可是能不能告訴她,為什麽她的豬要點這首歌呢?

系統界面上赫然寫着:

-忐忑-

王香芹用一種仿佛能将系統界面盯穿的熾熱眼神看着歌名,不多會兒後,她提出抗議:“系統你覺得我能記住這首歌的歌詞嗎?太為難我了吧?”

幾乎是她的話音剛落,界面迅速變化,出現了一整頁的歌詞。

看着滿屏“a~o!a~o~e!a~se~di!a~se~do!”王香芹發現,自己居然看得懂?最可怕的是,她腦海裏已經自動開始播放起了曾經格外熟悉的旋律。沒辦法,這歌太洗腦了,隔了那麽多年,她居然還記得……

等等!!

王香芹咬着牙根兒擠出一句話:“系統!!”

【系統:原唱者演唱現場視頻開始播放,music~!】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系統真的放了伴奏,還特地幫她打開了原唱者的現場視頻,方便她模範學習。當然,這一切都只有王香芹一個人能聽到看到,無需擔心別人發現。真要是出現了像上回被溫氏瞧了個正着的情況,最多也就是被懷疑王香芹瘋了,系統是不會暴露的。

在系統的解說下,或者更确切的說,是洗腦之下,王香芹從一開始的懵逼,很快就逐漸放開了。

很多事兒吧,一旦想開了接受了就會很享受的。反正她崩潰着崩潰着,就投入進去了,仿佛回到了上輩子跟許久不見的友人k歌一樣,慢慢的就嗨了起來。現場的觀衆還給了不少反應,哼哼唧唧的樣子讓王香芹覺得,其實豬們也能聽到伴奏吧?總覺得自己的歌聲應該沒那麽大的感染力。

【系統:請玩家集中注意力,用心唱。】

王香芹還是認為系統就是在故意搞她,幫她選個忐忑非要她唱,唱完再給豬們開個buff,這不就開心了,吃嘛嘛香了?可她也沒別的辦法了,在系統給出的伴奏下,賣力開嗓,放聲歌唱。

【系統:請玩家歌唱時注意表情管理,這是一首通過演唱者的表情動作以及歌聲三合一去傳遞意義的曲子。】

王香芹:……

你贏了!我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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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開外的老朱家院壩上,在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終于停下來後,溫氏長籲了一口氣,又耐心的多等待了片刻後,确定這雨是真的停了而不是在驢她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背上了竹簍子,目光堅定腳步穩健的走到院壩上。

當然,離家之前還是要跟朱母說一聲。這會兒朱母正在堂屋裏看六郎算賬,聽到溫氏的喚聲,走到檐下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可到底還是允了。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傳來一陣吓死人不償命的歌……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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