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含入V公告)

“Z”發來一串沉默的省略號,遲櫻趕緊回了好幾條解釋和致歉的消息,但“Z”沒有再理她。

岳少的性格和宋青峰多有相似,并不執拗較真,相處起來很舒服,不用刻意經營。

遲櫻沒有多想,帶着遲澄準備洗漱睡覺。

小家夥不知疲倦地蹦跶了一整天,到底是累了。

母子倆例行行過晚安吻,遲澄便依偎在遲櫻的懷裏沉沉入夢。

遲櫻躺在床上,枕着遲澄均勻的呼吸聲,意外地輾轉難眠。

==

因為是熱門小說IP改編,這次試鏡提前給演員們提供了角色的背景和資料。

遲櫻的五官生得明麗驚豔,與女二自卑脆弱的形象并不相符。

因此試鏡那天,她在妝容上別下了一番心思。

高光打得恰到好處,五官輪廓就顯得更加瘦削立體。

眼妝防水防暈染,眼尾比平時垂了些。

臉容比以往更蒼白,唇色也更黯淡。

鏡中的她,俨然換了一種氣質。

失神起來,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

笑起來,眸光如水,柔弱淡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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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櫻的妝容逼真到,連遲澄都皺着小臉拉着她的衣角,“媽媽,媽媽,你是生病了嗎?”

他說得又急又擔心,聽起來就快要哭了。

這反倒讓遲櫻心疼成一片,她捧着小家夥的臉蛋,認真地告訴他,“沒有,媽媽只是化了妝。”

遲澄一臉不相信。

遲櫻意識到自己的神情過于嚴肅了,轉而粲然一笑,眼睛明媚,似有星芒閃動。

遲澄“啊”了一聲,童音稚氣又純淨,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地問,“化妝是什麽?是媽媽每天刷完牙齒後做的事情嗎?”

遲櫻沒有否認。遲澄還小,她沒有向他解釋護膚和化妝的區別。

遲澄好像還是不放心,在遲櫻整理東西的時候,又跑到她的身邊來,仰着小臉說道:“可是媽媽,你看起來好難過。”

遲櫻停下手裏的動作,溫柔地看着他,“媽媽并不是真的難過,媽媽是演員,只是在假裝很難過。”

遲澄搖了搖頭,表示不相信,那雙又黑有大的鹿眼中裏寫滿了擔憂。

遲櫻反反複複地告訴他,“你今天看到的呀,都是假的。”遲澄才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

遲櫻把小家夥送到幼兒園後,奔赴了試鏡地點。

戚虹程在樓梯口等着她。

遲櫻從容淡靜,步履優雅,她就像溫柔的風一樣讓人治愈,唯獨讓戚虹程煎熬之至。

雖然未出茅廬,她的氣場卻不輸流量明星,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幾句寒暄過後,戚虹程把遲櫻帶到了試鏡室,這裏還有很多評委老師。

遲櫻鞠了一躬,把簡歷遞給了他們。

照片上的人,美得張揚而蝕骨,完全不對女二的路子。

但當戚虹程擡頭打量起眼前的她,不由發出一陣唏噓。

對于遲櫻這種絕美的五官而言,精致的妝容是可以改變氣質的。

遲櫻很快進入狀态。

如果說戚虹程在此之前還抱有一絲僥幸,但此時此刻,它們全部消失殆盡。

女人蒼白消瘦,垂眼盈盈如水,似有清淚流轉。

眼眶淡紅,泫然欲泣,悱恻動人。

失了前一刻自我介紹時的從容優雅,身為角色的她,舉手投足間,無一處不顯得怯懦和無助。

劇本漸進,噙在眼中的淚水幾乎是在一瞬間奪眶而出,撲簌簌地滾落。

驚心動魄。

有驚嘆聲在四座響起。

戚虹程百感交集。

凝視着試鏡室蒼白憔悴的遲櫻,陸靖言心髒如同巨石重擊般劇痛。

頃刻間唇瓣失血,額角沁出冷汗。

與他昨晚的夢靥如出一轍。

陸靖言身體一向健朗,即使工作再繁忙也從不疏忽健身事業。他臉色一瞬間的烏青,薄唇抿得緊,江崇一時間手足無措,半晌才吞吞吐吐出一句:“陸總……您沒事吧?”

陸靖言嗓音暗啞,“沒事。”

送走了遲櫻,戚虹程癱坐在辦公室裏。

思緒放空着,陸靖言的電話随之而來。

“陸總……”戚虹程冷汗涔涔而下,“試鏡已經結束了,我們在進行最後的評定。”

他确實還在躊躇。

但他心中的杠杆已經偏向了遲櫻。

陸靖言聲音極低:“你在猶豫?”

戚虹程默然不敢出聲。

“你不用顧忌我的顏面。”陸靖言的語氣冷漠疏離,“身為導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需要選擇的是最合适的演員。”

戚虹程思緒萬千。

陸靖言是一個資本家。

極少會感情用事,惜指失掌。

從始至終,從陸靖言的語氣中,是聽不出他和遲櫻有幾分熟絡的。

戚虹程想起數日前的通話,陸靖言聲線極其冷淡,一不需要女主,二不需要特殊照顧,沒有表露出半分希望遲櫻出演的意思。

可能是遲櫻和他有什麽脫不了的關系,讓他無法回絕。

就像他和舒白?

戚虹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戚虹程本就不是一個果決的人。

杠杆再次出現了偏斜。

“陸總的意思是……如果有比遲櫻更合适的人選……”

陸靖言沉聲道:“投資是為了盈利,選角的成功是盈利的必要條件。”

“另一方面,對藝人揠苗助長,你覺得是利是弊?”

一個吸引了過多目光的角色,如果實力與位置不匹配,是成就還是毀滅?

經過重重考慮,戚虹程還是決定把女二給遲櫻。

她的演技确實比舒白更為驚豔。

他會想辦法給舒白一個彌補。

資金也可以。

戚虹程正在編輯試鏡結果的郵件,劉佩約他會見。

他立刻氣血翻湧,她還有臉見他?

可戚虹程就是被劉佩吃的死死的,整個人像提線木偶一樣不受控地往約定的地點走。

他安慰自己,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問問她。

劉佩穿着清涼暴露,口紅搽得濃烈。

雖然妖冶,但是很美。

“你——”戚虹程胸口又悶又漲。

劉佩淡漠地杜撰,“舒白父母過世了,就在昨天。”

緊接着,她把手機裏一張舒白哭腫了眼的照片發給他。

舒白蜷縮在角落,雙目無神。

“你可別對不起她了,舒白守身如玉這麽多年,才交付給你。”劉佩漫不經心地說道,“她的父母還有欠債需要她償還,舒白是真的沒有其他依靠了。她有多需要這個位置,你不會不知道。這麽多天了你還沒有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複,你該不會想看到十八線藝人墜樓的醜聞吧?”

“對不起她的還有你。”戚虹程心髒驟痛,指尖發顫,“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你自己意亂情迷。”劉佩波瀾不驚地攪拌着茶匙,“虹程,你可別讓我失望。”

戚虹程又喝了許多酒。

他沒斷片,他只是想借由酒精麻醉自己。

可是沒用,他一想到舒白在哭,他就心痛。

戚虹程怔怔地接下了陸靖言的電話。

陸靖言嗓音黯啞,“選好了?”

戚虹程穩住自己的聲線,“選好了。”

“我覺得舒白比較合适。遲櫻五官樣貌過于驚豔,和女二的人設多有不符。我稍後把她們的簡歷發給您看。”

如果沒有見過遲櫻那日的妝容,戚虹程這番話的可信度将會很高。

遲櫻美得太過張揚,一些有資歷的導演都不會把她作為女二的候選人。

可是那天,她的憔悴蒼白,愣是割得陸靖言心髒刺痛。

他眸光漸冷。

遲櫻很快又收到了通知複試的電話。

但這次通知她的不是戚虹程,而是沛譽的領導。

“題目和上次一樣,正常發揮就可以了。”

遲櫻來到了沛譽的會議室,高管各個西裝革履,肅然入座,空氣都有幾分凝滞。

一場女二的複試驚動了這麽多高層,着實讓她心驚。

她遠遠地望去,只見戚虹程坐在角落裏,面無表情。

在場的還有舒白,她站在她的不遠處,雙拳虛握,和她一般臉頰蒼白。

舒白既不知道遲櫻已經順利地通過了顧遠琛的試鏡,也不知道陸靖言和戚虹程的交易。

但遲櫻多一分自信和從容,她就多一分驚懼和害怕。

試鏡那天,她并沒有看見遲櫻學姐啊。

難道她也……

舒白驚恐地向戚虹程的方向望去。

好在這次,戚虹程雖然心情不好,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眼神暗示着她,不要緊張。

選角開始後,會議室幾十束嚴峻的目光同時向她們投來。

舒白的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得牙齒打顫,不過也意外地切合了角色的性格。

遲櫻淡靜得多。

她不會覺得緊張,因為她很容易進入到角色的世界裏。

這可能是她與生俱來的優勢。

很快有人指出:“舒白情緒不對,恐慌太多了。”

“她只是今天沒發揮好。”戚虹程團隊中有一個導師辯解道,“在這麽多領導面前試鏡,緊張是人之常情。周六那天,她的演技是今天的百倍不止。”

在座有人冷嗤,心理素質是藝人的必備條件。棄之不談,太荒謬。

戚虹程一聲長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及早主動攬責,“抱歉,是我們的判斷出了差池。”

“噢,是嗎?”沛譽董事會主席冷聲斥道,“戚虹程,你真讓我失望。”

娛樂圈的潛規則他一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唯獨《刺己》,是沛譽有史以來最重視的作品,更牽扯到陸靖言幾個億的投資存亡。

戚虹程卻任性依舊,為了一己之私,借導演之權享樂縱欲,這就非常不可原諒了。

幾張他和舒白出入酒店的照片被甩在眼下,戚虹程大驚失色,“不是您想象的那樣!”

只可惜,百口莫辯。

但戚虹程想着,既然舒白演技還需打磨,那麽那日,她的淚水就是真的。

念到此,他認為自己孤注一擲的犧牲也不沒什麽不值。

在場的所有人,開始對遲櫻畢恭畢敬。

遲櫻警惕心起。

最後,一份合同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遲櫻逐行閱讀,眼睛駭然睜大,“違約金這麽多……”

“是的,這次演員陣容會提前曝光,如果藝人跑路,會非常影響聲譽。”沛譽傳媒的高管如是說道,“遲小姐放心,劇組中的人都不會刁難您的。”

此時此刻,陸靖言已經在沛譽總裁的應允下,把《刺己》的制作人馬全部進行了更替。

導演換成了歐時的導演,制作換成了歐時的制作。

沛譽空有其表。

江崇知道,當時歐時沒拿下《刺己》,陸總自責悔恨了很多天,但他從來沒有放棄對這份饕餮盛食的觊觎。

沛譽不考慮自身經濟實力和制片實力,盲目收購《刺己》的影視版權,本來就是領導層迂庸而錯誤的決策。

非但不足以因此名聲大噪,反而可能身陷泥淖,一病不起。

當沛譽認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騎虎難下。

但打腫臉也要充胖子,他們向外界隐瞞了一切,塑造資金充沛的企業形象,連深谙戚虹程的劉佩都沒有發現他們內在的問題。

陸靖言的投資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沛譽只占有一小部分股份,但如此大制作産生的利潤,足以給他們回血。

最重要的是,陸靖言答應沛譽挂他們的名,那是沛譽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江崇知道,這一切還沒有這麽簡單,不過他一點都也不擔心。

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組裏都是自己人,如果遲小姐發現投資人是您怎麽辦?”

“還有戚虹程……”江崇頓了頓,“他可能會說出去。”

陸靖言似笑非笑,冷峻的臉上好像回了些氣色,“發現就發現了。”

江崇恐怕自己出現了幻聽。

當遲櫻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陸靖言緊抿的唇線終于變得柔和。

她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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