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告訴他(2)
遲櫻腳步頓了頓, 目光在包廂的門牌號上停留了片刻。
正巧是殺青宴所在的樓層。
她神色如常地整理好傾落的碎發, 走向了劇組安排的包廂。
場所比常規意義上的酒店包廂要大得多, 偌大的宴廳之餘, 還有一個寬敞的露天陽臺。一眼望去,可以看見一面巨大的人工湖泊。
楊柳垂岸,晚風徐徐,少了些五星級酒店的紙醉金迷, 還多了些閑情和雅興。
劇組中人客氣地贊美稱道, 遲櫻客氣地點頭微笑。
姜檸檸坐在靠下的座位上, 雙頰上浮着淡淡的緋紅。
遲櫻自然地坐在她的身邊, 放好包後,環視了一圈四周。時間仍早,此時此刻, 只有一半的座位被賓客填滿。
顧遠琛坐在上座, 距她很遠,仍舊是一副神色淡淡, 儒雅風流的模樣。
在多數情況下, 投資方會出席殺青宴。但在顧遠琛作品的開機宴、殺青宴上, 從始至終領率全局的,都只有他一個人。因此,外界盛傳他背景神秘。
顧遠琛見遲櫻到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眸光非常複雜, 還帶有一絲犀利。
遲櫻知道, 在導演的生活中, 任何一個細微之處都有可能成為他們靈感的迸發點。
她從來沒有質疑過顧導遠遠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但仍然被那道目光注視得心裏發虛。
遲櫻與顧導點頭示意後,別開視線,和姜檸檸熱絡地聊起來。
姜檸檸仍然抱着和祁原再見一面的期許,因此,她今天的妝容和着裝都格外精致。
遲櫻笑,姜檸檸對祁原的熱愛是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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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每一個年輕的女孩一樣,一旦喜歡上誰,每說三句便有一句不離他。
姜檸檸的身後還放着一只素簡的小紙袋,裏面裝着一本紙頁微微泛黃的日記本。
厚厚一百多頁,全都是她想對祁原說的話。
按姜檸檸的話說——那就是矯情的青春,裏面記載了少女最隐秘的心事。
遲櫻笑說,“你那哪是隐秘的心事啊,明明已經昭告天下了。”
“對呀,我要昭告天下。”姜檸檸不但不羞赧,反而引以為傲。她眼睛彎成月牙,說道,“我也沒有什麽大火特火的可能了。如果錯過今天,再見祁大一面,不知道是多少年後的事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已經看開啦。”
她的計劃是,像每一個狂熱的粉絲一樣,直接沖上去告白。
把所有濃烈的熾熱的情感全部攤開在祁原的眼前——
至于要不要,祁大他自己選。
如果不說,那就是錯過了,以後只能置身在茫茫人海中像一片浮萍一樣遙望着他。
那種感覺姜檸檸體嘗了很多年。太卑微,太絕望,是真正的低到塵埃裏。
如果說出口,她還有渺茫的希望被祁原記住,雖然概率只有中彩票那麽大。
姜檸檸認為自己的長相很有個性,身材也高居平均值之上,說不定祁大就好這口呢。
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
姜檸檸不止帶了日記本和小禮物,還帶了很多她非常寶貝的東西。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多要上幾張簽名。
遲櫻突然想起來,在她的記憶中,原身也有一本這樣的日記本。
只不過全本中的第二人稱不是祁原,而是陸靖言。
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差池的話,那本塵封了過去的日記本,應該就放在書房裏。
遲櫻一直沒有去翻看,她總覺得那是原身的隐私。她們雖然共用一副軀殼,但靈魂卻是相異的。
畢竟是原身親手寫上去的,遲櫻仍有朦朦胧胧的印象。
具體的內容已經記憶不清了,有一個讓她撼動頗深的細節是——原身收集了每一份收錄了陸靖言訪談和新聞的雜志,并把每一個雜志上的他,都細致地裁剪下來,一絲不茍地粘在了本子上。
自然而然地,原身也抄錄了陸靖言在采訪中說過的每一句話。
遲櫻回想起來,胸口不禁泛起陣陣苦澀。
雖然天生少了一根戀愛神經的她,好像并沒有辦法去設身處地地體會原身的心境,但她依然為之動容,為之難過。
如果原身能把自己的感情大方地告訴陸靖言,結局會不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很快,遲櫻默默地搖了搖頭,迅速否認了。
想什麽呢,一本小說而已……不要忘記原身是女配的本質。
十幾分鐘以後,與宴的賓客陸陸續續進場就座,包括組裏一些相對而言比較默默無聞的燈光師等,也在這裏齊聚。
只有祁原沒有到場。
姜檸檸興奮的眸光逐漸黯淡下來,秀氣的眉頭苦皺。她幽幽一聲嘆,“人生真難啊櫻櫻,我該怎麽做才能追上祁大的步伐?”
“說不定只是路上堵車,再等等看?”遲櫻的視線若有若無地看向門口,溫聲安慰着她。
姜檸檸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來了。祁大那麽忙,這部電影對他而言,可能只是演藝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吧。”
“也不能這麽說呀,顧導的電影很有價值和分量,影帝應該會很重視的吧。”
“嗯,也是。”姜檸檸點頭,旋即把視線向顧導投去。
可是,顧導為什麽一直盯着她們的方向看?
姜檸檸被盯得一愣一愣的,朝顧導尴尬一笑。
顧遠琛只是淡淡地回視了她一眼。
姜檸檸算是明白了,顧導正在看的是遲櫻。印象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低低地壞笑道:“不過我怎麽覺得,顧導好像對你有點那個意思啊。”
姜檸檸搓了搓指尖,“顧導青年才俊,為人穩重,錢也不少,我覺得靠譜。”
遲櫻搖了搖頭。
姜檸檸見遲櫻一副開不得玩笑的正經模樣,趕忙說道:“算了算了,感情這事,妙不可言。你沒産生化學反應,那就說明他不是對的人。”
“不過別喪氣,櫻櫻,你是我最不愁嫁不出去的那個人。”
“……”
她們的目光依舊若有若無地看向包廂門口。遲櫻也陪着姜檸檸一起期待着下一秒祁原的出現。
他們最後沒有等到祁原,卻等到了舒白。
她推門而進,懷裏捧着紅酒。一身白色的襯衫,深咖色的包臀裙。
舒白的視線和遲櫻對視了半秒後,她慌忙錯開,手有些抖。
舒白一言不發,沉默地給在座的斟酒。她長得文文靜靜,很乖巧的模樣。一圈走下來,收獲了一連串的謝謝。
只有顧遠琛在靜靜地打量着她。
他試鏡過的每一個女明星,都會寫入他的記憶。
最後,舒白才溫吞吞地走到遲櫻的座位邊上。
她還是和她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一樣。怯生生的,很羞赧的樣子。
只是手抖得很厲害。
是真的是在抖,緊張地抖。
遲櫻擰了擰眉。
手抖成這樣,酒怎麽能不灑呢。
果然,一大部分液體都沒有倒進她的杯子裏,而是順着杯壁傾落。
很快在桌布上暈染開來,沁紅了一大片。
遲櫻既已料想到,便及時閃躲開來。
但她的裙子上依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酒漬。
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遲嶼給她購買的裙子,價格總是高昂得超出想象。
對于給妹妹的東西,遲嶼花錢總是大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遲櫻睫毛顫了顫,心疼裙子了。
舒白是實實在在地愣住了。
老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回避着遲櫻的視線,聲音顫顫巍巍:“對不起、對不起……”
遲櫻打量着舒白,心生困惑。
因為她委實看不出來,這個嬌弱膽怯的小姑娘有什麽惡意。
酒是轉了一圈再回到她身邊的,應該也不至于做過什麽手腳。
舒白既然是這個世界的女主,為什麽會自卑怯懦到這種程度?
言行舉止尤像重度社恐患者。
可能有什麽心虛事了。
遲櫻的視線不自覺地凝在了舒白腿部的好幾大塊青紫腫脹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不像是床。事所致,更像是毆打。
她們吸附了全場多多少少的目光。即使她此刻困惑不少,但過問太多反而會顯得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不若等等再說。
遲櫻擺擺手,“算了,以後注意。”
聞言,舒白偷偷地擡眸看了她一眼,顫顫巍巍地鞠了一躬,“謝謝。”
腰是彎下去的,眼角卻是酸澀的。
心裏難免感覺不舒服。
畢竟,遲櫻學姐總是光鮮亮麗,而她總是低人一等。
那條裙子,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穿得起的。
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過去了,殺青宴繼續。
這種場合人們總是喝得多,顧遠琛也不可避免地被一杯一杯地灌。
遲櫻和姜檸擰都很注意這些,娛樂圈是危險的,如果女星在這種場合無所顧忌地喝酒,那無異于玩火***。
在場的人交談起來,依然是日常的互相吹捧。因為有顧遠琛控場,他們玩得不是特別開。
而祁原,一直沒有到來。
晚宴結束後,衆人陸續告別、退場。
遲櫻也收拾好行裝,準備離開。
顧遠琛目光打過來,鎖住她的腳步。
然後,他徑直走到她身邊,嚴肅說道:“遲櫻,我有話和你說。”
顧遠琛看了一眼遲櫻,又看了一眼姜檸檸。
姜檸檸情商不低,瞬間明白那道目光的意思,嘴巴張成O型。
于是,她對顧導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遲櫻嘴巴微張,話仍懸在嗓子口,就聽見顧遠琛說道:“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他眉間蹙着,好像心事重重。
唯恐她再拒絕。
遲櫻心中感到不安。
她下意識地回避顧遠琛,是因為他發現了遲澄的存在。
不是說顧導不是一個好人,而是她尚不清楚這個世界對她的威脅和惡意來自哪裏,她必須對每一個人保持警惕。
總而言之,越少的人知道遲澄的存在,遲澄肯定是越安全的。
再加上她剛剛和陸靖言确定了關系,轉頭就單獨和異性吃飯,怎麽說也并不是一件特別合适的事情。
她不想還沒說真相的時候,就做出什麽讓他們之間産生罅隙的事情。
故而在此之前,顧導的幾次邀約,全數被她推辭了。
但遲櫻轉念一想,她能擁有《綠陽》的出鏡機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顧導原諒了她的失誤,并給了她一個本來并不屬于她的機會。
而且,顧導好像并沒有起疑,甚至可以說,暫時仍看不出什麽惡意。
此刻宴會結束,簡單地交談幾句未嘗不妥,人還是要知道感恩的。
她點頭。
包廂裏有四五位服務生,遲櫻環望了一周,舒白并不在場。
顧遠琛很自然地帶領着她走到了陽臺,露天的場所裏擺了幾把藤椅。
月光流轉,涼風徐徐。
但他們只是僵立着。
顧遠琛把手裏的紙袋塞到她懷裏,沉聲道:“遲櫻,這些……送給澄澄。”
遲澄是遲櫻的敏感話題。提起他,遲櫻眉頭微皺,語氣中自然地染上了些疏離:“這是?”
顧遠琛唇角翹了翹:“一點心意。”
遲櫻低頭一瞥,便知這些是那日在商場裏,顧導帶着遲澄試遍整層樓以後,最終選購的童裝。
多而昂貴。
“我不能收。”她瞬間明了顧導的心意,果決地搖了搖頭,順承着他的謊話說道,“這是您給您家親戚的孩子準備的。”
顧遠琛輕咳一聲,說道:“親戚一家移民出國了,他們暫時不需要。放我這很浪費,既然澄澄的身材年齡都很合适,不如送給他。”
遲櫻無從辯駁,“這樣嗎。”
顧遠琛眼睛微微眯起,話語低柔:“是啊。”
遲櫻被這道目光看得有點心慌,為什麽他好像什麽都知道。
為了迅速終止這個話題,她佯裝泰然地接過它們,“謝謝,不過以後不需要了。”
顧導聞言沉默。
遲櫻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腕表,問道:“還有別的事情嗎?”
她微鞠,話語客套,是準備做最後的道別了。
“我還有點事,謝謝您給我出演的機會,如果……”
顧遠琛捉住她的目光,打斷她:“遲櫻。”
“嗯?”
他眸光閃爍,話語遲疑:“你……過得還好嗎?”
遲櫻點頭,“我很好。”
在顧遠琛看來,遲櫻的波瀾不驚,甚至于強顏歡笑,足以讓他心疼。
從試鏡的第一眼伊始,再到這近十天的拍攝,他便知道,沒歷經生活風浪的人,不會有這樣的從容。
顧遠琛從未想過,她會是一個單身媽媽。他想她這般美好的存在,理應得到一份最完美的愛情。
眼神忽而變得黯淡。
“如果需要幫助,你随時可以找我。”
遲櫻低眉淺笑,語氣認真:“我生活得很好,您不用擔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好像随時都要遠離。
顧遠琛喉結微動。
也許是被醉意沖昏了頭腦,也許是被感情擊潰了理智。
顧遠琛掙紮不過內心的渴望,哪怕冒着她的自尊被刺傷的風險,哪怕她可能因此與他決裂,他還是直白地把他猜測的事實說了出來——
不說破就沒有希望。
“遲櫻——”
“澄澄是你的孩子。
你現在孑然一身。
而澄澄的父親,是陸靖言。”
顧遠琛一聲苦笑,“我說的,都對麽。”
遲櫻瞳孔漸縮,脊背僵住,雙腿有如千金重。
是她喝醉了嗎?這是她的幻聽嗎?
她苦心隐瞞的,竟這樣輕而易舉地就被全數看破了嗎?
顧遠琛靜靜地凝視着她。
她的睫毛好像在迷茫地輕顫,她的目光中仿佛有隐秘的困惑和痛苦。這讓他的聲線有些緊滞:“抱歉,冒昧了。”
但還是忍不住想說。
顧遠琛知道,他今天的話格外得多。
可是不把話說完,那困擾在他心房多日之久的,時不時竄出來把他扯入焦灼和痛苦的擔憂和心痛,将無從消散。
他也會不安。
顧遠琛緊了緊拳,不等她開口,他便嚴肅認真地說道:“如果你一個人生活得苦,也許我可以幫你分擔。”
“陸氏不接受澄澄,我……可以接受。”
聞言,遲櫻驚詫地擡起眼睛。
她的觀念很傳統。她一直以為,如果能接受一個孩子的存在……那應該已經是很深的感情了吧。
空氣中漂浮着被晚風稀釋的酒氣。
顧導的黑色風衣也被風灌滿,徒添幾分落魄之意。
遲櫻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平靜。她靜靜地望着他,輕聲道:“您喝醉了,顧導。”
“沒有,我很清醒。”
顧遠琛深情的目光膠着在她身上,嘴角牽起一抹苦笑,“遲櫻,我喜歡你。”從第一次撞進那雙灰色的眼睛。
“我以為,我們三觀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遲櫻屏息,她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可是,您猜測得不對。”
“而且,我現在很好。”
“各個方面,都很幸福。”
“請您……不要再抱有這樣的想法了。”
“對不起。”
遲櫻倉促地鞠了一躬,抓着紙袋,轉身離去。
視線裏只留下一個纖瘦優雅的背影。
顧遠琛的眼睛黯淡下來,心髒撕扯出空虛的疼痛。
晚風也吹不散淡淡的醺意。
他點燃了一支煙,星火在夜幕中明明滅滅。
風聲獵獵。
舒白回到包廂裏,埋着頭收拾殘羹冷炙,偶然擡起眼睛,就看見了長身對立的顧導和遲櫻。
好奇心驅逐着她匆匆地放下碗筷,在洗手間洗淨了手。
當她趕到的時候,剛好聽見了顧遠琛的那一句,“我喜歡你。”
不久後,遲櫻轉身,向她的方向走來。
舒白慌慌張張地藏進了小隔間裏。
遲櫻從她身邊走過,雪膚如瓷,顧盼生姿。
空氣中仿佛好像還彌漫着女人身上的淡淡香氣。
舒白沉默。
她的身上,只有一層難聞的油煙味。
她的內心是顫抖的,拳也不由地攥緊。
是因為這樣嗎。
陸靖言給她争取了最好的資源。
顧遠琛也把唯一的機會給了她。
深深的自卑再次籠罩了她。與此同時,胸腔裏還隐隐躍動着前所未有的不甘。
晚班結束以後,舒白回到她的住處。
狹窄,逼仄,昏黑,她甚至連一只電燈泡都沒有更換。
這是舒白省吃儉用,獨自在城區租的房子。
她爸媽居住的那個家,已經不适合再回去了。門檻被債主踏爛,地上滿是散落的藥劑。
她打再多份工也是徒勞。
哪怕接了再多的戲,領取了再多的片酬也沒有用。
毒瘾和欲望是戒不掉的,只會把她也引向無窮無盡的深淵。
舒白決定和父母決裂了。
父債子償從未有過法律依據。
她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但畢竟血溶于水,她從始至終的軟糯和妥協,都是因為不想讓父親被推上斷命的懸崖。
舒白想最後一次幫父親還上債務。
然後從此,各不相幹。
她非常想要一個平凡的、普通的人生。
舒白一直是這樣想的。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蟄伏的欲望和野心,直到今晚。
昏暗的房間裏,舒白沉默地拉開了房間裏書桌側邊木質抽屜。
書桌是房東留下的,已經上了些年歲。拉出來的時候吱嘎作響,還有沙沙的木屑掉落。
裏面靜靜地躺了一張字條,歲月留下了痕跡,已經微微泛黃。
舒白凝視着它,陷入了沉思。
大學的時候,她在勤工助學打工,而遲櫻學姐是千金大小姐。
即使學校裏沒人知道遲櫻的身份背景,從她不凡的談吐氣質也可以看出,她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名門閨秀。
記憶中的遲櫻學姐,與人相處起來落落大方。哪怕身上的服飾都是奢侈品限量品,也并不給人拜金的、物質的感覺。
可能得益于她天生的氣質。
遲櫻永遠都在溫溫柔柔地笑,體态優雅,從容淡靜。
舒白非常羨慕,但并沒有嫉妒過,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崇拜的。
因為電影學院的富家子弟不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潇灑為慣地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把權和錢擺到明面上去欺壓人的自尊心。
舒白每次看到他們,骨子裏的自卑就會更深一層。
只有遲櫻學姐不會這樣。
遲櫻是舒白見過為數不多的,不因為她外貌和家財不如其他人而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人。
甚至在舒白最落魄的時候,遲櫻還幫過她,而且是在充分尊重她的前提下。
雖然,遲櫻可能早就忘記她是誰了。
但至少遲櫻學姐讓她相信過,這個世界不是百分之百的肮髒,還是有美好的人和事的。那是一種近乎明亮的信仰。
直到四年前——
她在酒店做兼職,職位是清潔工。
比起其他公共場合的清潔工,私家聘請的鐘點,酒店具有其場所的特殊性。
舒白見多了床單上的血紅,以及肮髒的液體,用剩的道具。她對這些有着本能的抵觸和抗拒。
但在與此同時,舒白的工作也讓她意外地收獲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天早上,舒白值早班,她單手拄着拖把靠在窗邊歇息,無所事事地等着客人退房。遠遠地,她看見遲櫻學姐從拐角後的一個房間裏走了出來。
遲櫻的背影太好辨認,長發飄飄,細腰長腿。她挎着黑色的單肩包,蹬着高跟鞋,步履匆匆地往外面趕。
隐約可以聽見,遲櫻在和司機師傅通話。電話裏說道,她要去國際機場。
舒白以為遲櫻退了房,擅自刷了房卡進去清潔。
她這輩子也想不到的是,那個房間裏還躺着另一個男人。
他睡顏沉靜,五官過分俊美。眉毛斂着,身上散發着酒氣,混合着淡淡的薄荷香。
舒白差點捂嘴尖叫。
電影學院沒有人會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
是陸靖言……人們多尊敬地喊他陸總。
他是歐時剛剛上任的年輕總裁,更是昨晚宴會的舉辦者……
這是一間大床房。
舒白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可是昨天的晚宴——是歐時旗下的一部電視劇在電影學院的大型選角現場。
一晚過去後,多數角色已經敲定,只剩下女二一位空缺……
那是自卑的她觊觎多時的。
如果能有這個機會,說不定,她就不用在最底層打工,拿着這麽寒碜的薪水。據說,這次被選中的演員,還有機會去海外鍍金。
舒白尤記得,宴會上一個大腹便便的導演說,很看好她。雖然不知道是出于客套還是真心,但他說,她是非常有希望的。
她充滿了希冀。
可舒白沒想到的是,在她心中如女神一般獨特存在的遲櫻學姐,居然也會為了圈內的機會,選擇潛規則……
她睡的還是歐時娛樂的總裁陸靖言。
國民男神。
遲櫻在她心中是幹淨的,與衆不同的,一塵不染的。
什麽是明亮的信仰,那簡直是一個笑話。
舒白滞在床前。哪怕這已經違反了行規,她的雙腿卻被灌了鉛似的沉重,久久無法邁起。
舒白看見了遲櫻留在枕邊的聯系方式,上面記載着她的名姓和電話。字跡娟秀,像她本人一樣漂亮美好。
懼怕失去的恐慌感,裹挾着刺骨的冷意,竄遍了舒白的全身。
當陸靖言清醒過來看見這張紙條的時候,是不是意味着她會再次和那個心心念念機會失之交臂。
舒白垂在身側的手掌緊了緊。
不過很快,她又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不管怎麽樣,遲櫻學姐這種做法都是不對的,是她應該嗤之以鼻的,更是為人所不齒的。
哪怕娛樂圈的風氣根本上就是這樣。
舒白已經失去了照亮她的明燈,她不想再讓眼前的機會溜走……
一向怯懦自卑的她,做出了一個非常勇敢的舉措。
舒白把那張字條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為了防止引火上身,她還拍了一張房間裏的照片。如果有人找她麻煩,她便把此事公開,和他們同歸于盡。
床褥中,陸總的神色疲倦得過了分。他睡得昏昏沉沉,身上沾着酒氣。
舒白知道,一個人能睡得這般死寂,多有可能是被下了藥,又或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地縱了欲。
遲櫻肯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說明陸靖言并不認識她。遲櫻離開的時候神色匆忙,應該是有什麽急事,不得已提前離開。
如果陸靖言醒來沒有發現遲櫻學姐的存在,哪怕他記得遲櫻學姐的長相,沒有現成的聯系方式,他也不會閑到去找出這個人是誰。
他畢竟是歐時總裁。這種事情,肯定是要被封殺的。
這是不是說明,她的機會仍然有一線生機。
當然,最後舒白仍然沒有拿到女二的角色。而遲櫻自那一早以後,徹底消失在大衆視野。
一切又回歸到稀疏平常中去。
舒白總覺得悵然若失。
這麽多年過去了,紙條靜悄悄地躺在抽屜裏,永遠不會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可是童佳纾告訴她,陸總對那個女孩的态度,是心心念念,是過分地珍視。
如果沒猜錯的話,陸總可能真的出乎意料地,一直在尋找着她。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陸總對女孩的容貌已經記不真切了。因為在電影學院中,通過遲櫻的外貌找到她的本人,并不是一件難事。
舒白想好了。
她要主動嘗試着告訴陸總,四年前,她進過他的房間。
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
如果陸靖言仍然對遲櫻的長相有印象,一口咬定不是她,舒白便說:她是意外闖入的,并可以證明那日和他睡過的女人就是遲櫻,最後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如果陸靖言記不起來……
舒白便說那人是她。
也許那些資源和好處,會有很大一部分轉移到她的身上。
舒白想着,突然發出一聲低嘲。
遲櫻那麽美,過去的她怎麽會傻到去崇拜遲櫻。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遲櫻比她漂亮得多,這意味着,在付出同等努力的情況下——
遲櫻也會收到這個世界上比她更多的善意。
毋庸置疑地,她會發展得比她好。
就這樣吧。
她決定了。
舒白取出手機。
自從童佳纾和她提起過這件事後,她就向戚虹程要到了陸總的手機號碼。
她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編輯:
“陸總您好,我是舒白,四年前進過你房間的女孩……
我家出事了,很嚴重,希望您能幫幫我。
[圖片]”
舒白的手機裏不僅僅有四年前酒店房間的照片,還存了一張剛剛拍攝的,顧導和遲櫻在陽臺對話時的合影。
但她并沒有發出去。
舒白不想攪出一片驚濤駭浪。
她只想……生存下去。
或者說,再給她的家人一次生存的機會。
既然遲櫻不喜歡陸總,也不想承認那個人是她,那麽就讓自己占有一根她的粗大腿吧。
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麽惡劣的影響。
因為媽媽奔赴了晚宴,遲澄也做完了手工,他便答應了悅悅再次去她家做客的請求。
遲母沒有拒絕,讓遲澄在家裏幹巴巴地等着媽媽,也是件讓人心疼的事情。小孩都是要成長、要離開父母的,友誼的發展同樣重要。
偌大的粉色公主房內,兩小孩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悅悅揮舞着手中的洋娃娃,糯糯地喊道:“澄澄,你覺得她好看嗎?”
遲澄看過去,那是一只金發碧眼的洋娃娃,像真的小女孩似的。
他歪了歪腦袋,說道:“好看。”
悅悅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着他,嬌聲嬌氣:“那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遲澄認真地說:“都好看。”
聞言,悅悅不高興了,她撒嬌道:“不行不行,澄澄你不能這麽說。”
遲澄哪知道怎麽哄女孩子,硬着頭皮說了一句:“唔,悅悅好看。”
悅悅又生氣了:“那我洋娃娃不好看嗎?”
遲澄小心翼翼地說:“也好看……”
悅悅不依不饒:“那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遲澄吸取經驗教訓,說道:“她好看。”
悅悅又喊起來:“那難道我不好看嗎?”
“……”
一旁悅悅的幹媽——夏有枝聽不下去了,她溫聲細語地說道:“悅悅,不要任性,你再這樣,澄澄會不喜歡和你玩的噢。”
悅悅嘟起粉嫩嫩的嘴唇:“才不會呢!”
話音未落,一個女人突然摁響了門鈴,“叮咚,叮咚——”
夏有枝從公主房跑向大廳,遠遠地,悅悅好像聽見她說了一句:“佳纾,你回來了?”
悅悅“啊”了一聲,紅潤的臉色轉瞬變得蒼白。
遲澄往門口探了探,好奇地問道,“怎麽了?悅悅。”
他看見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頭揚得很高,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遲澄探出的小腦袋趕緊縮了回來。
悅悅緊張地窩在牆角,她唇色發白,突然不再言語。
童佳纾一走進房間,就熱情地喊着:“悅悅,來給媽媽看看,你長高了沒有?”
悅悅的膽怯和童佳纾的熱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遲澄疑惑地看着悅悅,給悅悅做了一個口型:“你媽媽不是——”
悅悅膽小,沒有說話。
童佳纾突然發現了遲澄的存在,目光突然變得饒有興味起來,“你是?”
遲澄的眼睛驚大了一些,他說道:“我是悅悅的朋友。”
童佳纾二話不說,伸手去揉遲澄的臉蛋。真是滿臉的膠原蛋白,吹彈可破。更重要的是,這鼻子的輪廓,薄唇,還有臉型……
她一邊蹂躏,一邊發出“啧啧啧啧……”的感嘆聲。
遲澄吹鼻子瞪眼,唔,這什麽阿姨,摸得他難受死了。
而且她回家以後,都沒有洗手。
手上都是小蟲蟲。
能讓悅悅怕成那樣,這個阿姨是白雪公主裏的惡毒後媽吧……
遲澄瞪圓着大眼睛,硬生生地閃躲開來。
童佳纾笑容意味深長:“小朋友,你爸爸是誰?”
爸爸?
悅悅聞言,也茫然地望着遲澄。
對啊,澄澄的爸爸是誰呢?
她還從來沒見過澄澄的爸爸呢。
但是遲澄好像很不高興。
是非常不高興。
遲澄翹起嘴巴,“我不告訴你。”
他的童聲清亮,铿锵有力,“阿姨,請幫忙聯系我的外婆,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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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