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遲櫻昏睡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裏, 《綠陽》首映, 《刺己》殺青。
整個世界鑼鼓喧天, 鮮花鋪滿,卻沒有被加冕的她。
遲櫻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是她過去的記憶。
冰冷陌生,而很久遠。
……
八歲那年初夏,微風蟬鳴, 街道旁的香樟格外繁盛。
她穿着白色的碎花裙,背着還沒有那麽沉重的書包,輕輕地哼着歌,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一切看起來稀疏平常, 直到路過一個岔道口。
小巷裏突然竄出幾個大人, 面目兇狠,直言要帶她走。
她只是個羸弱的小女孩, 和他們比起來力氣懸殊, 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很快,他們把她的手反剪在身後, 往她的嘴裏塞浸泡過迷藥的毛巾。
她嘤嘤嗚嗚地掙紮,泛紅的眼眶裏憋出斷斷續續的淚水。
那時候, 他還只是十六歲的少年,身姿挺拔,薄唇淡漠。
看起來清清冷冷, 卻拳腿利落。
綁架她的幾個成人遠比他健碩, 他卻把她毫發未傷地救了出來, 緊緊護在身後。
少年身上的味道清爽好聞,讓她忍不住淚流滿面,擔憂和感動一并在心頭蔓延。
那天對方帶了利器,少年也受了傷。他卻勉力制住他們,皺着眉讓她走。
她含着淚點頭,腳步慌亂地跑回家,心髒砰砰地跳,許久不能平靜。
後來,那些大人再也沒有堵過她。
她一次次走過那條路,一次次回想起那天驚險的場景,還有少年冷峻的面容。
她還那麽小,哪裏知道什麽是愛情,卻有了女孩最初的羞澀和懵懂。
少年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離她很近。從院子裏看去,前方不遠處的轉角就是他的家。
家人把她隐姓埋名,最終還是對她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她察覺到自己微妙的心緒,鼓起勇氣對他說了一句謝謝,就再也沒有靠近的勇氣。
她只好躲在爬山虎覆滿的牆後,偷偷地看着他。
看他穿着隔壁高中藍色的校服,幹淨的白色襯衫沒有一絲褶皺。
微風徐徐的清晨,晚霞滿天的傍晚,綠油油的爬山虎,清冷俊美的少年,就是她童年的全部記憶。
直到兩年後,少年參加了高考。
大街小巷都在說,那場考試有多重要。她也學着班裏的女孩子,折了一整個玻璃瓶的紙星星,準備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給他。
但當他沐着清晨的光線,背脊挺拔地出現在別墅門口,他的家人也随之出現。
他彎下身子,坐進了一輛豪華的車。
她抿了抿唇,沉默地把玻璃瓶放回自己的書包裏。
六月的清晨,蟬鳴漸起,車輛緩緩駛離。
她以為這只是一場平淡的分離,卻沒想過,這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這個小區。
轉角處的院落再也沒有穿着制服的老爺爺打理,從此荒草叢生。
他也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毫無音訊。
那年她只有十歲,一個甚至分不清T大和P大的年紀。
她只知道他去了大學,她也迫不及待地想上大學。
她冰雪聰明,而且安安靜靜地努力。在景征的嚴格教育下,小學連跳兩級,來到全市最好的中學。初二還沒有結束,她又做出了提前一年參加中考的決定。
因為想和他并肩同行,卻明白他們之間的差距,所以惜時如金。
她年輕稚嫩,想法還不那麽成熟,卻真實地優秀着,逐漸成長。
……
她再次看到關于他的消息,是在C市晚報上。
還在讀大學的他,已經是這座城市的風雲人物。
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他是陸氏的長孫。
沒有人會不知道陸氏,沒有人會不知道歐時。一個堪稱神話的商業帝國。
他顯貴的身份遠遠超出她的預想,而她自己只是遲家沒有人願意公開的女孩。
她可能這輩子都追不上他了。
他們也從來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
那麽炎熱的夏,她把自己埋在悶熱的被子裏,不停地流淚。
她的手邊中考成績單上,清晰地印刷着可以去全省任意一所高中的傲人成績。
哭過以後,她仍然不甘心。
家裏人無法鋪路,她為什麽不可以自己在荊棘叢生中闖出一條道路。
她正視自己的優勢和訴求,最後決定藝考。
景征為了多給她留一條選擇的路,從小沒有忽視對她藝術的培養。
一切都不算晚。
于是,她度過了畢生難忘的一千多天。
她把他的照片從雜志上細致地裁剪下來,偷偷地夾在書裏。
每個奮筆疾書的夜晚,月光清清冷冷地落下來,她從來不覺得孤獨,眸光執着而堅定。
每個晨光熹微的清早,她繞着操場一圈一圈的跑,天邊的晨星忽暗忽明。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樣固執的性格,她在懵懂的時候把他當成了人生的目标,等她驀然回首,已經把他當做生命的全部意義。
她經歷了孤獨的藝考,在無數座城市間輾轉,最後以文化和藝術雙第一的成績,考入了全國最優秀的電影學院。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只有十五歲。
那年還沒有多少人用微博,分數下來後,她以天才少女的身份登上了C市晚報。
她把兩份報紙排列在一起,笑得純粹燦爛。
這是她這些年來,離他最近的一次。
再後來,她去念了大學。
她一如既往地優秀,斬獲了三年國獎,前程似錦。
他留學歸國,初次參與家族企業管理,短短兩年的時間裏,就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她大三的時候,他已經成為歐時集團最年輕的總裁。
他開始現身于新聞媒體,不再一身校服,而西裝革履。
她發現全世界的女生都在議論他,她們的語氣中充滿了觊觎和垂涎。
酸澀如浪潮般洶湧,仿佛要将她淹沒。
她別無他法,只有繼續努力,這樣才能以最好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擁有和他比肩的機會。
……
她終于等到那天。
大四開學前夕,他在學校舉辦了一場晚宴。
那場晚宴上,歐時的導演将她預訂為新劇的女一。
她沒有感到過多的喜悅,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找着他的身影。
她看見他的時候,捂住眼睛,潸然淚下。
他一身筆挺的純黑西裝,眉宇輕蹙,眼神淡漠,全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凜冽氣場。
她想和他敬酒,腳步卻有千金重,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口。
傳聞中,他從來不會和女人多說一句話。
他早該忘了她,在他的世界裏,他們不過一面之緣。
更何況,那年她才八歲。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感情原來這麽卑微和荒謬。
在她遲疑的片刻中,他已經被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簇擁着離開。
她記不清楚,這是第多少次看着他離開。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淚光閃爍,跟了上去。
那晚,他去了一家遲氏旗下的酒店。
她獨自喝了些悶酒,暈乎乎的,在深夜時分拉了一整層樓的電閘。
然後蓄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敲開了他的房門。
黑漆漆的房間和走道,昏暗無光,月色穿不透厚厚的牆。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身形修長而挺拔,比她高一個頭不止。
他是她心目中的神祗。
她剛剛成年不久,對那種事情了解不深。
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純得像一塊晶瑩的璞玉。
她知道他醉了,目光迷離,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酒氣。
她緊張地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
唇瓣輕輕地觸碰他的喉結,伸出溫熱的舌尖笨拙舔舐。
她怕他推開她,忐忑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喉結明顯地顫動了一下,身體也逐漸僵硬。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腰間,打橫抱起。
黑暗中她睜開了眼睛,柔若無骨的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心跳如雷。
然後她被輕輕放在床上,他欺身靠近。
漆黑的眼睛深沉似海,湧動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情緒。
她瑩潤的眼眸中泛着興奮的水光,顫抖着手,去觸碰他身下滾燙的硬。物。
她的動作生澀緩慢,卻是最動人的撩撥。
他呼吸開始紊亂,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她在酥麻的快意中沉淪。
她仰頭,吻上他的唇。她沒有經驗,只想蜻蜓點水。是他的舌尖先搗入她的小嘴,輾轉糾纏。
纏綿的吻中,他慢慢地褪去她的衣物,動作不比她純熟,卻無比溫柔。
大手撫摸過她身上的每一寸敏感的肌膚,帶着滾燙的溫度,顫栗的快感無可言說。
她是一個女孩,卻體會到了什麽叫征服。
他沉穩克制,卻因為她而失控。
他少語寡言,卻因為她喘息低吟。
她觸碰到他西裝襯衫下,致命性感的肌理。
他抵在她的敏感處,緊張低啞地問詢。她沒有遲疑地點頭,與他緊緊相擁。
第一次,她疼得都快失去意識,死死地抱住他,咬着唇輕喘低泣。
綿綿不斷的淚水順着臉龐滑落,她的腦海中卻只有一個想法。
我喜歡你。
我成為今天的自己。
全部都是因為你。
……
清晨醒來,恍如隔世。
她微微側身,下體的疼痛和難受讓她無法忽視。
他的睡顏俊美無俦,她來不及欣賞,遲嶼打來電話,告訴她母親病危。
她好想等到他醒來,她有好多話想和他說,但她沒有辦法。
最後,她用酒店的紙筆留下了聯系方式。
她希望他來找她。
可她望眼欲穿,也沒有等來他的電話。
她的心逐漸變冷變沉。
景征康複回國,與此同時,驗孕棒出現了兩條杠,她潸然淚下。
說她魔怔也好,癡狂也罷,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全部信仰。
懷上他的孩子,她竟然覺得快樂。
她義無反顧地休學,放棄了所有的機會。
重新裝修童年生活過的別墅,隐瞞了遲嶼以外的所有人,在另一個城市居住生活。
懷胎十月,無止盡的妊娠反應,她強撐着走過。
分娩那天,她抵死抓住床單,孤獨而痛楚。
當看着搖籃裏睡着一個嶄新的小生命,她幡然醒悟。
她所有的自我感動,都是一個錯誤。
她固然優秀,但她沒有撫養他的能力,她連經紀公司都沒有簽。
陸氏那麽大的家族,她擅自留下了他的孩子,她感到惶恐。
随之而來的,還有爺爺和父親的冷眼相待。
她精神變得消沉,像搖搖欲墜的花。
最終被診斷為産後抑郁,徹底地失去了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
從此,她的人生軌跡開始向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
她努力地做一名合格的母親,給了遲澄所有的愛和溫柔,卻沒有複學,也沒有工作。
遲氏家業連年落敗,直到遲澄七歲那年破産,負債無數。
家族上上下下一片狼藉,債主雇傭黑社會踏破門檻,他們甚至找不到犧牲之所。
遲嶼神色頹然,下巴上蓄滿了青色的胡茬。
遲澄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知道她不該去找他,但她給不起遲澄庇護。
她不指望相認,只希望他能撫養遲澄長大。
……
歐時總部。
同樣的辦公室,同樣的落地窗。
明明不是冬天,陽光卻那樣冰冷,透着徹骨的涼意。
那個女生坐在總裁椅上,笑得幸福燦爛。
她揮了揮纖細手指上璀璨的戒指,告訴她,她已經和他訂婚。
那個世界裏,她的名字叫舒白,那年已經是娛樂圈的一線明星。
她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手腳冰冷,天旋地轉。
仿佛有千萬把匕首刺入心髒,捅碎了她從小做到大的溫存夢境。
她無法再停留,轉身離開,淚水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朦胧的視線中,她看見了他倨傲挺拔的背影。
她喊他的名字,嗓音幹澀而沙啞,不複柔軟動聽。
他沒有停下腳步,很快消失走廊盡頭。
她的心冰冷破碎,吞咽淚水的時候,殘存的理智卻讓她起了疑心。
那個女生精致的妝容下,是和她七分相似的臉蛋。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巧合,她說不定和她有血緣關系。
她去問她的家人,他們卻紛紛搖頭。
她垂下眼眸,心中苦澀。
他愛上的女人,和她那麽像。
嫉妒和痛苦快要把她撕扯幹淨,但于事無補。
她已經不是最好的她,她手刃了曾經優秀的自己。
可她心中還是卑劣地升起了一絲隐秘的期望。
畢竟她們那麽像。
他有沒有可能還記得那個沉淪的夜晚,還記得那個情感炙熱的她。
……
他要過生日了。
每年的這一天,都是她一個人的狂歡。
她下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個賭注,牽着遲澄去找他。
那是個黑暗的雨夜,大雨肆無忌憚,淹沒了整座城市的喧嚣和繁華。
她還沒有見到他,就被飛馳而來的豪車撞到在地。
遲澄被用力地護在懷裏。
雨水砸花了車窗,劇痛吞淹了意識。
她卻依稀那個女生的面孔,漂亮的臉蛋上帶着仇恨和狠戾。
夢境裏,她想起了身體被反複碾壓是一種怎樣的痛,卻遠遠比不上心髒的寒冷。
也許她早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但她的身下,還有遲澄。
他只有七歲。
這一年他的眉眼長開了,俊美漂亮,卻很安靜,沉默寡言。
他長成了他父親的樣子,也成為了她偏執愛情的犧牲品。
雨水交。織着淚水,重重地砸在水泥板上。
整個世界,在血氣彌漫中沉沉落幕。
……
後來,她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不知道她是瀕死時穿越過去的,還是間隔過一些時間,那是一段完全空白的記憶。
那一世她家裏很窮,一箪食一瓢飲,卻不用隐瞞自己的身世,她的名字永遠和外婆連在一起。
外婆對她好,而且從小教導她,作為一個女孩,要自信自愛,也要獨立堅強。
她成為了另外一個她。
那一世她依然聰明,悟性很高。
外婆辛苦把她帶大,讓她學習藝術。
她也沒有辜負,很小的時候就被星探挖走,還成為了一名老藝人的關門子弟。
那一世她的容貌清純漂亮,但不夠驚豔,美麗雖美麗,卻不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她出演了大大小小的影視劇,一直不愠不火。
這個過程就像一場修煉,她的演技在沉默中淬煉升華。
逐漸震驚四座,讓人移不開眼。
那一世,她的情感世界被冰封。
她性格平和,與人為善,喜歡她的人有很多,她卻再也無法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她遇到過無數優秀的人,除了敬佩景仰,再沒有多餘的情感。
她的心就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那時的她不曾在意,因為她有親人,還有理想。
但她不理解,為什麽這樣的她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
沒有經歷過自己的悲歡離合,為什麽能演繹其他人的戲劇人生。
那一世,她拍戲的時候去過一片幽深而神秘的古槐林。
從她踏入那片林子,外婆的話就反反複複地在耳邊響起。
槐樹生性屬陰,木之鬼者,不祥之兆。
她不信鬼神,加上劇組選址在深林,她也無法旋避。
然後,她遇見了算命先生。
他年紀很大,身子骨卻硬朗,盤腿坐在清寒的山間。
這裏游人稀少,他賺不了多少錢。
夢境中,她發現她已經看不清老先生的容貌,只記得他有一雙滄桑卻矍铄的眼睛。
不知看過了多少載春秋更替,世事輪回。
那一世在戲外,她總共哭過三次。
師傅,外婆,還有她自己離開的時候。
她哭得安安靜靜,晶瑩的淚水無聲地纏滿臉龐。
她走時還有很多遺憾。
她來不及報答恩情,來不及實現人生理想。
也來不及去愛一個人。
……
當心電圖虛弱跳動,逐漸趨于平直的線,場景開始斑駁退散。
她意識逐漸清明,卻睜不開眼,也醒不來。
她解釋不清萬物的規律,輪回的法則。
但她知道,她前世的前世,真實地重頭來過了。
那本書,也許從另一個角度記載了她過去的世界。
她和沈金一直困惑,為什麽陸靖言會夢見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好像無跡可尋,如今她心下了然。
他也許目睹了那場車禍,也看見了她最狼狽,最不堪的模樣。
看見她身為一個失敗的母親,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的懦弱無能。
她不知道她哭了沒有,巨大的悲怆籠罩在她的胸腔。
她寧願,這只是她做過的一場噩夢。
就算人死可以複生。
就算一切犯下的錯都可以重來。
就算她這一世幸福安寧。
就算眼見不一定為實。
就算可能有重重誤會。
那些記憶也是真實經歷過的事情。
她自私地把遲澄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努力讓他平安長大。
他還那樣小,就以一種那樣殘酷的方式,消隕在這個世界上。
深沉的罪惡壓迫着她的神經,讓她大腦嗡鳴,幾欲作嘔。
她那天還和耿詩潼說,人應該愛自己。
原來她也有這樣的過去,也有一個這樣糟糕的自己。
她情感木讷,原來只是受過傷害的自我保護。
她似乎也明白,每次和他進行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她在抵抗着什麽。
為了他,她成為了最好的她,也成為了最壞的她。
而現世的舒白不是女主,正如她與她初見時的直覺。舒白懦弱自卑,容貌也不夠驚豔。
她早就開始懷疑,卻忘記了一個至簡的道理,世界上還有這麽多人可以同名同姓。
算命先生是誰,那個女生是誰,陸靖言有沒有愛過她,以後會不會愛上她。
她頭好疼,那些問題好複雜,她什麽都不願意再想。
她任由意識被疼痛撕扯碎裂,再次沉沉睡去。
……
病床上,遲櫻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渙散而空芒。
烏黑的長發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精致的臉蛋冰雪般蒼白,像脆弱精美的琉璃。
陽光冰冷地照耀,透明的液體在輸液中無聲地流淌。
陸靖言守在床邊,低垂着眼眸,緊緊地握着她蒼白可見血管的手。
感受到細微的動靜,他擡起眼睛,低沉的嗓音裏透出錯愕的喜悅:“你醒了?我去喊醫生。”
醒了?
這個世界好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莊周夢蝶。她是在書裏,還是現世。是在前世,還是今生?
她思維混沌,像一盤細碎的散沙,無從收聚。
只有心髒的跳動在提醒她,她仍活着。
遲櫻慢慢地偏頭。
陸靖言好像很久沒有休息,身形清減了幾分,眼眶浮着烏青。
他好像因為她才這麽狼狽。
只可惜此時的他已經不僅僅是那個隐忍克制,偏執為她付出,為她抵抗世界上所有惡意的男人。
更是她不顧一切飛蛾撲火的那個他。
那些情感也許陌生遙遠,卻真實地出現在她的左胸腔裏。
遲櫻痛楚地閉上眼睛,腦海裏不斷地閃過前世之前世的幻象。
心髒一陣陣鈍痛。
她沒有看他,聲音極輕而虛弱:“我想自己待一會。”
她目光沒有溫度,嗓音冷淡,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陸靖言僵硬地挺直着背脊,低聲說:“你需要照顧。”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的變化讓他害怕。
遲櫻眼睫極輕地顫動,麻木而機械地重複:“我想自己待一會。”
他的喉結微微滑動,眸中隐匿着困惑和痛楚:“好。”
病房再次跌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吊瓶裏,藥液一滴一滴緩慢地墜落。
陸靖言聲音暗啞:“你離開的時間裏,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她好像沒有聽到,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枝桠,眼神空洞而渙散。
“需要我的時候,你就按鈴。”
陸靖言眼眸低垂,起身離開。
房門輕輕合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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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