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家庭

奶奶晚上要做東北名菜，“亂炖”。

這是奶奶的拿手菜，幾乎成為了貼在奶奶身上的标簽。

小時候的葉蓁蓁還天真地以為，這道菜是她奶奶發明的呢！

她幫奶奶摘完豆角，又要去削土豆。

奶奶怕她削到手，就搶過葉蓁蓁手中的土豆說：“別幹這個了，你去洗茄子和柿子吧！”

“奶奶，洗幾個？”

“兩個大茄子，一個柿子提提味兒就夠。”

“好噠。”

葉蓁蓁把茄子和西紅柿放在一個小鋼盆兒裏，踩着小板凳把鋼盆放到水槽裏，認認真真地洗起了菜。

洗好後，葉蓁蓁正要下來，就見奶奶也端了個盆過來，裏面是她剛剛削好的四個大土豆，還有一個綠色的尖椒。

“下來吧！”奶奶讓她騰地方。

葉蓁蓁說：“我來洗吧！”

“不用！”

葉蓁蓁想了一下，知道奶奶可能是怕她不會處理尖椒的種子，就乖乖從小板凳上下來，端着洗好的蔬菜放到了菜板上。

她試着提了一下菜刀，呵！還真沉！

她成年之後倒是不怎麽覺得，可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這菜刀實在是太重了。

她剛想放下菜刀，就聽奶奶在她背後大喊一聲：“小丫崽子！你別動！”

葉蓁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奶奶口中的“崽子”是她自己。

奶奶邁着小碎步，蹭蹭蹭地快步走到葉蓁蓁身邊來，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菜刀，舉起來吓唬她說：“小孩子家家的亂動什麽刀！這刀快着呢！你也不怕把自己的小手指頭割掉！”

葉蓁蓁的小手指頭一緊。

如果她真的是個小孩子，現在可能就要被奶奶的兇相吓哭了。

不過她不是。

雖然奶奶看起來兇巴巴的，但葉蓁蓁看出來了比兇巴巴更多的東西。

就像奶奶偏愛小兒子，也不忘大兒子一樣，奶奶雖然偏愛弟弟，但葉蓁蓁畢竟也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親孫女，她不會希望葉蓁蓁出什麽事的。

葉蓁蓁只要這樣想，就不覺得生氣、委屈，或是難過了。

不過她奶奶沒去當演員，本色出演“容嬷嬷”，還真是可惜了。

奶奶切菜做飯的時候，葉蓁蓁就一直在旁邊看，時不時給奶奶打個下手什麽的。

等菜進了鍋時，門口傳來鑰匙響動的聲音。

是葉蓁蓁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葉蓁蓁開心地迎了上去，幫她媽媽拿手裏的東西。

趙秋月一臉寵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兒，笑着說：“行了，別翻了，你要的東西不在媽媽這兒。”

葉蓁蓁一怔——什麽東西啊？

“小東西，還裝！”趙秋月捏了捏女兒的臉，邊換鞋進屋，邊轉過頭對丈夫說：“一會兒就要吃飯了，拿出來熱熱大家一起吃吧！”

葉壯志看了葉蓁蓁一眼，有點不舍得地說：“沒帶多少，就夠蓁蓁一個人吃的……”

葉蓁蓁明白過來了，“爸，媽，你們給我帶了烤羊肉串，是不是？”

葉壯志點點頭，“還有烤火腿腸和烤小餅兒，玉米面的，可香了！”

葉蓁蓁聽着就冒出了口水，這個年代的羊肉串還是羊肉做的，火腿腸也沒那麽不健康。

但是……她正在減肥呢！

爸爸媽媽的好意，她也只能心領了。

“爸，沒事兒，拿出來大家一起吃吧。晚上叔叔嬸嬸也要過來吃飯呢。”

“唉，爸爸特意給你留的……”葉壯志嘆了口氣，掏出打包盒走向廚房。

趙秋月把濕了的泳衣泳褲放進一個水盆裏，接水的時候轉過頭看向女兒，“蓁蓁，你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大好啊？吃得少不說，連你最愛吃的燒烤也不感興趣了似的……”

葉蓁蓁心裏苦啊。

如果她現在瘦得像一道閃電，她當然會敞開了吃，可是現在……

“媽媽，我太胖了……”

“什麽？”趙秋月關了水龍頭，看着女兒說：“ 你哪裏胖啊？媽媽看着挺好的。”

“媽媽，先不說這個。”葉蓁蓁打起岔來，“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啥事兒啊？”趙秋月甩了甩手上的水，跟着女兒出來。

葉蓁蓁一臉複雜地看着廁所說：“我今天看到一只耗子從廁所竄出來，一眨眼就不見了，八成還在咱們家裏……”

她這當然是扯淡的，可是不這麽說，怎麽說服她爸爸修下水管？

可葉蓁蓁的媽媽雖然是女人，但性格像個假小子，蟲啊鼠啊的她都不知道害怕。

見女兒神經兮兮的樣子，趙秋月就說：“是不是你眼花了呀？”

“不是，真不是，我真的看到了，吓死我了……”

趙秋月想了想，她雖然不怕，但家裏有老鼠，畢竟對衛生環境不好，就問：“那你跟你奶奶說了沒？”

“沒，沒來得及……而且那耗子一眨眼就不見了，我怕奶奶不相信。”

趙秋月一想也是，她婆婆金淑芬同志向來對家中衛生條件要求很高，過去小兩口單獨住的時候，還隔三差五地去她家裏“檢查衛生”。要不是親眼所見，老太太肯定不會承認自己家裏會有耗子。

“你說，是從廁所竄出來的？這可是五樓啊，你沒看錯？”

葉蓁蓁肯定地說：“沒看錯！我想它可能是順着下水管爬上來的，等會兒讓爸爸看看呗？”

趙秋月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葉壯志從廚房出來，說：“你們娘兒倆在這兒嘀咕什麽呢？”

“趙秋月努了努嘴，說：“蓁蓁說她今天看到廁所裏竄出來一只耗子，可能是從下水管爬上來的。”

“不會吧？”葉壯志本能地不大相信，“這可是五樓。”

“爸，我真的看到了！”上輩子看到了也算看到！

趙秋月推了丈夫一把，“壯志，要不一會兒吃完飯，你去廁所檢查檢查？咱家蓁蓁不會撒謊的。”

葉壯志無奈地嘆了一聲，“算了，我現在就去看看吧。”說着就回房去拿工具和手套。

她爸爸是搞電路維修的，典型的理工男。除了電路，各種管道他也懂一些，老葉家的這些活向來都是他幹。

見爸爸答應了，葉蓁蓁不由地松了口氣。

只要封好了下水口，她晚上就能睡個安穩覺了。以後上廁所的時候，也不用擔心哪裏突然竄出來一只老鼠。

和許多女孩子一樣，葉蓁蓁怕老鼠蛇蟲怕得要死。

只要見到這類東西，她身上就像通了電一樣，能夠瞬間原地爆炸。

那種全身戰栗的感覺，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可她媽媽這種女漢子，怎麽都理解不了這種感覺，還非常不以為然。

葉蓁蓁對此也是非常無奈。

沒過多久，爺爺回來了，身後跟着叔叔和嬸嬸兩口子。

葉家的衛生間就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葉壯志幹活沒關門，就見大兒子蹲在那裏捅咕來捅咕去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壯志幹啥呢？”爺爺問趙秋月。

“檢查下水口呢。”馬上就要吃飯了，趙秋月不想提老鼠的事情惡心大家，就對爺爺說：“爸，您回來的正好。我正想給您下個月的房租呢。”

爺爺擺擺手說：“不急，先吃飯。”

“別，爸，我怕一會兒吃完飯給忘了。今天我們去海邊了，可累呢。”

老爺子看了老二兩口子一眼，說：“那好吧！”

說着就跟着趙秋月拿錢去了。

爺爺一走，葉蓁蓁的二嬸程志君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對丈夫嘀咕道：“你說大嫂這是什麽意思啊，偏偏挑咱們在的時候交房租，這不是在打咱們的臉麽？”

葉偉志看了不遠處正在照鏡子的葉蓁蓁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閉嘴！瞎叨叨什麽呢！”

程志君委屈地看了丈夫一眼，但也沒再多說什麽，換了鞋進廚房找自己的寶貝兒子去了。

葉蓁蓁也從鏡子裏收回視線。

二嬸的話，她當然聽到了。

其實，嬸嬸說得沒錯。趙秋月早不交房租，晚不交房租，專門挑老二家的在的時候交，就是刻意做給他們看的。

葉蓁蓁的媽媽讀過師範大學，和她中專畢業的二嬸不一樣，算是個文化人。

可文化人也是有脾氣的。

換房子住的這件事，趙秋月越想越生氣，昨天晚上一晚都沒睡好。

要不是因為今天早就和她姐姐約好了去海邊玩兒，趙秋月今天恐怕都爬不起來，得在家裏補覺了。

飯做好了，葉蓁蓁隔了老遠都聽到她奶奶拖長了聲音在喊：“吃飯啦！都洗手去！”

輪到葉蓁蓁去洗手的時候，她問蹲在洗手間的爸爸：“怎麽樣？”

葉壯志一臉疲倦地說：“果然是沒封好。我先拿臉盆給堵上了，等會兒跟你爺爺奶奶說一下，得找人來修。”

葉蓁蓁點點頭，開心地說：“爸，你快來洗手吃飯吧！”

在海邊玩了一天有多累，葉蓁蓁是知道的。

葉壯志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站起來收拾工具。

葉蓁蓁提醒道：“對了，爸，這事兒等吃完飯再說吧！吃飯的時候提耗子，怪惡心的。”

她爸爸智商還可以，可是情商超級超級低。如果不是葉蓁蓁提醒，她相信爸爸完全幹得出來在飯桌上提這件事。

葉壯志卻不領情地說：“淨跟你媽學的那些臭毛病！”

葉蓁蓁見爸爸黑着個臉，調皮地沖他吐了吐舌頭，從衛生間出來轉身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