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君夫人

姬季脫口就叫道:“等等,兩位公女是不是送錯了?”

送嫁的儀官道:“沒有弄錯,大公女的花轎在東殿,小公女的花轎在西殿。姬公子請往東殿去。”

姬季無法。狠狠地纂了纂拳頭,眼睜睜地看着小公女上了息國的花轎,才随大公女的儀隊往東殿去。

而小丫也看到了姬季,并且認出了他就是那個放蕩登徒子。小丫極厭惡此人,恨不得立馬喊住姐姐,不要嫁給他。

可是此時此地,送嫁的隊伍簇擁着,她如何能喊的出口。而且,姐姐已經極傾心于此人。小丫只能祈盼姐姐有好運。

喜樂奏起。兩頂花轎一起出宮,分道而行。

蔡國路程較近,花轎先到。蔡宮中舉辦婚禮。姬季是嫡長公子,國君繼承人,娶的是正妻,因此對婚禮夠重視。但畢竟是續弦,即使場面盛大,也減免了一些儀式。

靜姝是初嫁的少女,心中難免有所遺憾,很快又被成親的喜悅掩蓋了。而姬季,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眼前總是晃動着另一張臉。

成親儀式完畢,進到洞房。姬季挑開新娘的蓋頭。眼前是一張嬌羞明媚的容顏,比他上次見她時更動人。不知為何,他卻再也提不起興致。

這張妝飾如畫的臉,怎麽看,怎麽覺得沒有那張幾近素顏的臉好看呢?那張臉,匆匆一瞥,太驚豔了。

紅燭過半。姬季躺在床上,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背對着新娘子。

靜姝起初緊張羞怯,雙手緊捏着被子,盡量往裏縮着身子,不碰到姬季。

可漸漸地,她感到疑惑擔憂。姬季為何不理她?那天他盯着她看的眼神,明明是很心喜很貪婪的。他在宴會上肆意地贊美她,很霸道地說非她不娶。為何此時忽然對她冷漠了。

靜姝越來越惶恐了。紅燭如淚,一對芯火終于燃盡,室內黑暗下來。靜姝鼓起勇氣,輕輕貼近姬季。姬季沒有反應,身子卻僵了僵。靜姝知道他沒有睡着。

靜姝主動伸出玉臂摟住他,臉貼在他的後背,溫熱的呼吸擾的他背心酥□□癢。他的呼吸漸漸粗重。

靜姝眼中含淚,低聲呢喃:“你不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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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季猛地翻身壓住她,粗暴狂野,絲毫沒有對新婚妻子的柔情憐惜。

靜姝緊咬牙忍住淚。她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疑問:這個男人,真的是愛她嗎?還是只貪戀她的美貌?

暗夜中,靜姝她感到了屈辱。可是她愛上了他,她要擁有他,哪怕是用美色留住他。她生長在宮中,深知一個男人的本性。争寵的手段,不用學她都早會了。

姬季疲憊地翻過身去。忽然含糊不清,如呓語般咕哝了一聲:“我當然喜歡你,小公女。”

靜姝感到一片天崩地裂。姬季說的小公女是誰?難道是小丫?小丫根本不認識他,他又何時見過小丫?不,不會是小丫。

他只是在說夢話。天下數十諸候國,小公女多了去,絕不會是小丫。靜姝如此一遍遍地給自己洗腦。直到天色泛白,才淺淺地入睡了一會兒。

早上起身,眼底泛着濃重的烏青,神情疲倦,完全是睡眠不足的模樣。侍候梳洗的婢女們暧昧地偷笑。肯定是公子跟少夫人新婚夜□□愛。

靜姝腦中昏昏沉沉的,竟有些疑惑了:昨夜公子真的說了夢話嗎?還是她自己做夢聽錯了?

梳洗完出來,姬季竟在等着她吃早餐。

靜姝道:“公子事務繁忙,不用等我的。”

姬季笑道:“新婚第一天,當然要跟夫人一起用餐。”那笑意,那眼神,依然是靜姝初見他時的那般深情惑人。靜姝心中搖晃了一下。

靜姝坐下。姬季親自夾了一片脆藕放在她面前盤中,體貼地說:“早上吃些清淡的好。”

婢女們笑着湊趣:“公子跟少夫人真是相敬如賓。”

靜姝再次在心中肯定地對自己說:昨夜是她聽錯了。

姬季深情地看着她的臉,忽道:“你跟你妹妹長的很有幾分相似。”

靜姝霎時臉色煞白,手中筷子抖了抖。強自鎮定着,問:“公子何時見過我妹妹?”

姬季道:“哦,就是你們出嫁那日,她的蓋頭掉了,我瞥到了一眼。”

“公子,妹妹已經嫁到息國了。”靜姝低言。

姬季哈哈一笑:“對,她是息國夫人了。也是我的小姨子,以後見面了她該叫我姐夫。哈哈。”

姐夫與小姨子,千古都是一對微妙的詞。靜姝對着滿桌珍肴,全然食不知味。

小丫可不知道自己被非份的惦記着,無憂無慮地被花轎迎進了息國宮中。伴着喜樂,宮中一片喜氣洋洋。

花轎還未進門,布置新房的宮女們都在笑嘻嘻地議論:“聽說迎回的新娘子貌若桃花,美似天仙。”

“真的?傳聞陳國大公女很美,難道還有更美的?”

“奴婢也好想見一見。”

“嗚嗚,夫人這麽美,咱們在公子身邊豈不是沒機會了?哈哈。”

息國國君年邁,傳位給子都,稱息候。婚禮與繼位儀式同時舉行,因此極為隆重。息國并不算富庶,然這場典禮已鋪陳到極致。尤其是對新娘子,從衣食到寝宮,按子都的要求,無不安排的幾近奢華。大臣們暗暗搖頭。

小丫環顧着金裝彩飾的寝宮新房,無可否認,她被耀花了眼。她自小沒見過什麽富貴,回到陳宮後,陳宮崇尚節儉,比眼前的奢華差的遠了。小丫欣賞着那些金玉陳設,大開了一回眼界。

小丫很心喜,這些是子都特意為她準備的。婚禮的隆重代表對新娘子的重視,子都是想把最好的都給她,小丫怎能不感動。她不知大臣們的诽議,她只有滿腔小女兒的甜蜜。

洞房花燭,恩愛情濃。窗外的星星都調皮地眨着眼偷窺,月亮則扯起一片雲朵遮住羞紅的臉。

次日一早,臣子們在大殿等着新君上殿議政,子都卻正在寝宮給小丫描眉點妝。

子都伸手摸了摸小丫的額間,道:“我原以為這朵桃花是畫的妝,沒想到竟是天生的,真是奇妙。”

小丫道:“可惜了,若是沒有這朵桃花,夫君還能親手給我畫妝。”

“這也沒關系,你瞧。”子都取了一片花钿給她貼上,“對鏡貼花黃,我貼的如何?”

“貼的很好。夫君的手真巧。不過,夫君,你已是國君了,該去上殿見你的臣子了。”

“不去,那些老臉有什麽好看的,怎及得夫人花容月貌。”

“夫君不去上殿,人家肯定要說我妖媚惑主。”

“哼,他們娶妻,我還給他們幾天假。我成親就不能偷一下懶?”子都命宮人,“去傳話,就說本君成親,舉國同慶,給他們放假三天。”

“好吧。出嫁從夫,我就陪夫君任性一下。”小丫笑。

子都高興道:“這就對了,夫人可還記得我送你的名字?”

“婵娟。以後這個名字只能夫君叫。”

“以後婵娟只能屬于我。”

“若是有人來搶呢?”

“誰敢搶?為夫打的他滿地找牙。”

“夫君能保護我的,對嗎?”

“當然,要不然算什麽夫君?”

新房內,歡聲笑語,打情罵俏。議政殿內,臣子們搖頭嘆息,議論紛紛:

“剛剛繼位,就不上殿,實在荒唐。”

“君上年少,又是新婚燕爾,可以理解。”

“他是君上,怎麽能與普通人相比?就算成親也不能放縱。”

“但願不是娶了個妲己、褒姒那樣的禍國妖女。”

……

群臣都怕:芙蓉帳裏春宵短。君王從此不早朝。

為君者都想擁有“禍水”,為臣者時刻防着君王身邊出現“禍水”。

三天後,子都終于被小丫推出寝宮,去了議政殿。

“等我回來,咱們一起調胭脂。”子都走出了門又回頭。

“好啦,我等你,快去吧。”小丫嬌笑。

大殿上,老臣們慢條斯理地陳述着政務。子都焦躁心急。總算聽到老臣們奏完了,子都道:“就按諸位說的去辦。”

然後,匆匆下殿走了。老臣們仍留在殿中議論:“臣相,這可怎麽辦?”

“妖媚惑主,是得想個辦法,趁早防範才好。”

子都回到寝宮,遠遠就叫:“婵娟,我回來了。”

小丫迎上來,問道:“子都,你第一天上殿主政,感覺如何?”

“枯燥乏味。罷了,不說那些無趣的。咱們去采花瓣,調胭脂。”

“好吧。”

連續一個月,子都除了必須的上殿,其餘時間都待在寝宮,奏樂看舞,賞花調胭脂,給小丫描眉畫妝。小丫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這樣的日子,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子都仍嫌不夠,道:“婵娟,你還想要什麽?最漂亮的衣裙,最美麗的珠釵,還是最好吃的點心?”

小丫笑:“子都,你是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搬進宮嗎?”

子都道:“當然。只要是婵娟想要的。”

小丫瞅了瞅夜空,指着天上,道:“我想把星星挂在帳頂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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