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報仇

小丫拈量着說了一些，然而這些已經夠讓子都勃然大怒了，幾乎沒把桌案擂翻，道：“好個蔡候，敢欺我妻，我饒不了他。”

子都素來性子綿軟、兒女情長，沒什麽國君氣魄，此時難得展現出一點大氣概，小丫就順勢激他一激，道：“夫君，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可一定要替我出氣。”

子都狠狠道：“我不會讓夫人白受委屈的，明天我就發兵，征讨蔡國。”

“什麽，發兵？”小丫吓了一跳，“夫君，發兵可不是小事。我只是想讓你設個法把他抓過來，揍他一頓出出氣，可沒要你發兵呀。”

子都卻怒氣正盛，道：“不行。如此奇恥大辱，我非滅了他蔡國不可。”

“滅蔡？這，這怎麽可能？”小丫覺得子都是氣昏了頭說胡話。

息國若是比蔡國強大，姬季就不敢如此欺她了。

子都很不滿意小丫這個表情，酸酸道：“怎麽，你認為你夫君比不了他？”

“當然不是。”小丫趕緊打岔，“可是，滅了蔡國，我姐姐怎麽辦？我不想讓姐姐傷心。”小丫設法勸着。

子都更沒好氣，道：“你姐姐？蔡夫人，她會不知道蔡候做的那些事？她怎麽不護着你？說不定是故意縱容蔡候欺負你。”

“子都，不許這麽說姐姐。”小丫不滿。其實子都的這些話，小丫潛意識裏并非沒有閃過，只是不願意這麽想。姐姐是她從小最親的親人。

然而這種事，子都哪裏聽的進去勸，道：“我不跟你姐姐計較，但跟蔡候定是沒完。”

子都不聽小丫再勸，也不顧已經天黑，急命內侍去請幾位重臣到前殿議事。

君上居然主動提出議政了，還在這麽晚的時候急召。大臣們頗為竟外，他們比君上更清楚朝中最近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一個個不情願地從被窩裏爬起來，急慌慌趕來，聽到君上開口就說要征讨蔡國，都覺得荒唐。

待子都說清原由，大臣們更是反對，理由很明顯：一來息國兵力不比蔡國強，二來君上的征讨原由不靠譜，只是因為蔡候對息夫人出言無禮。

蔡候的輕浮，天下皆知，若是對息夫人言語調戲，實在不足為怪，也不值得為此跟蔡國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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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息候盛怒，只是因為蔡候幾句無禮言語嗎？衆人難免想入非非，只是不敢說出來。

再者，有消息稱楚國欲伐蔡，息國大可在一旁看熱鬧，也能解了氣，何必多插一手。

子都卻不這麽想。他就要在楚國之前，先跟蔡候算了這筆帳。這種仇，必須得自己報。

大殿上，一衆文臣反對出兵。外面，一幹武将兵士卻群情激奮，願意為君夫人出戰。為何？男子當兵，就是為了保家護國，保護財産不被搶奪，保護女人孩子不被欺淩。

而君夫人，是息國最美麗高貴的女子，是息國男人的驕傲。因為君夫人的到來，才讓息國這個不起眼的小國有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東西。

許久未征戰的軍士們，願意為保護君夫人，為捍衛男人共同的尊嚴而出戰。尤其是年輕的熱血男兒，在枯燥的軍營生涯中，難得有這樣一個浪漫的征讨理由。

于是，沖動的君上號召這些熱血的将士，發動了一場輕率的讨伐征戰。結果在意料之中的慘敗了，損兵折将，還成為其它諸候國的笑話。

子都兵敗，姬季自然是得意的，想趁機反攻，幹脆把息夫人搶過來。

大臣勸道：“君上不可。傳言那女子是個不祥之人，若是把她帶來本國，恐怕于本國不利。”

姬季道：“本君也聽到過那些傳言，難道能成真？”

大臣道：“上次宗廟遭雷擊起火，正是息夫人在蔡宮之時，都說，都說……”

後面的話大臣不敢說出來，姬季自然也知道，都說是因為蔡候得罪了息夫人，觸怒了妖女，才引發不祥之兆。

姬季擺擺手，不耐煩道：“罷了，一個女子而已，就算再美，也不過是本君一時的玩物罷了。”

宗祠關乎江山社稷，姬季自然不敢觸怒祖先宗祠。他雖風流，卻有理智，深知有江山才能有美人。

只是對息夫人尚有些意猶未盡，讓他氣血難平。

大臣又道：“楚國正對我蔡國虎視眈眈，若是楚國與息國聯盟，借道息國，我蔡國危矣。此時更應該與息國修好關系，共同防禦楚國，才是要事。”

姬季哼一聲，道：“與息國修好，只怕息候那小子不願意。若他要借道給楚國，咱就讓他借不成。”

很快，蔡國安排在息國的奸細說客，買通了息國的老臣、重臣，說楚國明為借道伐蔡，實是為了借道滅息，讓息國萬不可上當。

那些老臣們人老了當然都想過安穩日子，不想招惹戰事，于是在朝堂上極力陳述不可借道給楚國。且待後說。

先說息國對蔡國那一戰之後，關于蔡候與息夫人之間的風流韻事卻傳開了，內容比小丫告訴子都的要多。在民間越傳越盛，再經過各種渲染、添油加醋，成為流傳于各諸候國的緋聞。

不用說，是姬季故意為之，要氣死子都。

八卦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事情鬧的這麽大了，子都想休戰都不可能了，否則，全天下的諸候國君都會嘲笑他被戴了綠帽子。

子都下令，召集全國的軍隊，征讨蔡國。這無疑是置舉國安危于不顧。大臣們群起反對，勸止君上不要為了一個女子而大動幹戈。

子都怒道：“胡說。即便山野村夫的媳婦被人欺侮了，尚且要打上一架。我若不能替夫人報仇，枉為一國之主。”

大臣們勸止不了君上，只能去找君夫人。臣相親自去求見君夫人，求她說服君上打消出兵的念頭。

小丫道：“這件事誰都可以去勸，唯獨我不能。”

小丫去勸，只會令子都想起這件事的起因，讓他更怒。

而且，子都是要替小丫出氣，如今氣沒出成，反丢了面子，子都甚至覺得無顏面對小丫，這幾天都借口不來見她。

子都不來，小丫只好去找他。子都獨自在觀星樓望夜空。小丫倚在他身邊坐下，道：“夫君，你不開心？”

“沒有。”子都聲音悶悶的。

小丫道：“夫君，那些流言不是真的。”就算有幾成真，小丫也必須堅決地否認，要讓子都堅定地相信不是真的。

子都似乎就在等着小丫來親口說這句話。只要小丫說了，他就相信。子都終于笑了，摟過她，道：“我相信你。都怪我行事不周，才惹出那些流言，帶累夫人名譽受損。”

小丫懇求道：“夫君相信我，那咱們就不要理會那些流言了，好嗎？不要再跟蔡國打仗了。”

“不行。只有打敗了蔡國，才能打消那些流言，才能還夫人清譽。”子都很堅持。在這種事上，恐怕任何有點兒血性男人都無法認輸。

小丫道：“那你答應我，要跟大臣們好好商議，不要再沖動行事了，好嗎？”

子都總算答應了：“好，我不再這麽輕率了，一定慎重謀劃。哼，最好把他的夫人抓來，關在我宮中。”

“子都，蔡國夫人是我姐姐。”小丫蹙眉。

“哦，我忘了。”子都道，“那就抓住蔡候，好好地羞辱他，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小丫暗暗揪心。

子都對付蔡國的念頭不打消，大臣們始終不安心。他們不能對君上怎麽樣，只能從君夫人下手。

這天，朗朗晴空中忽然飄過來一片墨雲，停留在候宮上空，約摸一柱香的時間才散去。

随即，祭司占蔔出宮中不祥，将有妖女誤國。于是，上次關于君夫人是妖女的傳言，再次被掀起了。而且這次有理有據：因為君夫人而引發戰争，損兵折将，險失國土，就是最好的證據。

按照祭司所言，妖異必須受火刑之焚。朝臣們要求立即處置君夫人。

子都氣的差一點兒下令把祭司扔火裏燒了。

原本在西山別院休養晚年的太夫人突然回宮了，命人把小丫帶了去。

老息候已仙逝，太夫人也早已不過問朝政，此刻突然回來，顯然不是為了好事。

太夫人道：“我老了，一直都沒再管國事。但如今鬧的舉國不安，我就不能不理會了。”

小丫問：“母親也認為，兒媳是紅顏禍水，危害息國？”

太夫人道：“子都為了你而出戰，這是事實。祭司之言并非虛枉，必須給國人一個交待。”

小丫道：“母親認為，兒媳嫁給子都後，做的可算稱職。”

太夫人點頭道：“我知道子都的性格，明白你的難處。作為他的妻子，你做的不錯；作為君夫人，也算合格。”

小丫深深叩了個頭，道：“母親這麽說，兒媳就算一死，也心安了。只要是為君上和息國好，兒媳聽憑母親處置。”

小丫這副恭順的樣子，倒讓太夫人傷感了好一會兒，喟嘆道：“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但是為了國家安危，就別怪我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