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四美羹

甄嬛已死，皇後形同廢後，如今宮中高位僅剩端妃、敬妃、惠妃、寧嫔，除去從來不聲不響的端妃之外，一個個都是文鴛的盟友。後起之秀中，康貴人、瑛貴人與文鴛交好，徐貴人也是個腦子拎得清楚的，早早來了儲秀宮向文鴛投了誠。剩下的妃嫔即便得皇帝喜歡也是低位無子，沒什麽可懼的。

秋天，瑛貴人生下一女舒潤公主，晉瑛嫔；徐貴人生下一子弘忠，晉恭嫔。

日子如水般緩緩流過，眨眼到了冬天，紫禁城白雪紅牆，一派夢幻景象。

除夕家宴上，文鴛端坐于皇帝下首，笑吟吟看着兩個兒子用膳。席上有一道“四美羹”，做法很是獨特，味道鮮香無比，李漁的《閑情偶寄》裏便有關于這道羹的記載：“陸之蕈，水之莼，皆清虛妙物也。予嘗以二物作羹，和以蟹之黃，魚之肋”。

那抹消瘦的倩影出現在大殿上時，文鴛正專心品着香嫩柔滑的莼菜。誰也不曾料到，皇宮除夕家宴，來了一位心懷不軌的不速之客。

“她想行刺皇上！”有妃嫔驚呼出聲，“玉貴人！”

玉貴人甄玉嬈。

弑君大罪，甄玉嬈當是抱着必死的心來的，然而她還不曾從衣袖裏掏出削梨的小刀，便已經被高大的侍衛輕松擒住，強行按在地上，鬓發亂蓬蓬的。她面無表情擡起頭來，文鴛仔細一看，發現她穿着一身普通宮女的裝束，并無釵環首飾，臉上的嬰兒肥沒了，一雙眼睛大得吓人。

那把小刀從她的袖子裏掉出來，哐當一聲響，悶悶的。

文鴛看她一眼，便別過頭去，問額頭暴起青筋皇帝：“皇上，甄氏要如何處置？”

話問出口之前，她早已知道，甄玉嬈活着出不了這個殿了。而昔日的莞妃之妹、玉貴人甄玉嬈，第一次流露出了哀求的神情，不過既不是對着皇帝，也不是對着文鴛。她的眼裏洇出水光，盈盈然望向身邊的侍衛：“我的鬓發亂了。”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被嚴格訓練的侍衛在這樣的時候不近人情得很，鮮血的腥味在大殿上彌漫開來，不少妃嫔捂住了鼻子和雙眼，還有的緊緊捂着嘴，一副要吐了的樣子。

文鴛沒有，她靜靜地看着甄玉嬈的屍體被拖出殿外，悄聲吩咐身旁水粉：“今夜你去亂葬崗一趟，帶上我那把白玉梳子。”

聖母也好，假惺惺也罷，她最後一位敵人的最後一個遺願，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甄玉嬈為人雖太過傲氣，卻只是個“陪葬”的犧牲品。這也是自己站在瓜爾佳文鴛的立場上，唯一能做的了。

水粉懂得地點頭，文鴛見皇帝朝自己這邊看來，露出一個驚魂甫定的微笑：“皇上，這羹涼了，叫人撤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