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胡天八月
深秋,天高雲淡,莺飛雁遠。空氣裏捎來一份遠方的涼意,将樹葉也顫落下來,自成大地的錦裘。院子裏寂寞得很,老板娘家裏出事可能很多天都回不來了,于是先把面館關了,我只能待在尚書府裏,周圍又沒個活人。
盯着渺遠的彤雲如絮,不知不覺腦袋就重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安靜的院子裏傳來聲響,不情願的擡起頭,卻見到殷年踩着滿地枯黃,向我走來。
“慕雪。”他的聲音在昏黃的夜色裏格外清晰。細細算來,他對我不冷不熱已經二三個月了,我不高興,沒搭理他。殷年走得更近些,俯下身子。
“對不起。”他語氣懇切,笑容柔和,“這段時間有點忙,冷落你了。不要生氣。”
我心胸寬廣,聽了他的解釋,心裏舒服了多,回道:“沒關系,公子有公子的事要做,來不及招呼我也是情理之中。”
殷年聞言皺了皺眉頭:“你還在生氣。那日是我唐突了,忘了也罷。你還只是個小姑娘,說這些早了些。”他坐下,摸摸我的頭,溫潤地笑起來,“你倒是真了不起啊,明明只會殺雞,卻還敢應下這門差事。”
“那是自然,我英勇神威。”我無力的笑笑,其實心裏卻是很怕這任務的。
他聽了不置與否,沒有當面駁我的面子,我已經是很感動了。對坐了一會,扯些有的沒的,他有些猶豫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深色小木盒。
我不明所以。殷年愣了好一會,才擡起頭對上我的眼睛:“這個給你。”
“什麽東西?”我好奇接過,粗暴地打開,是一支白玉簪子,通體晶瑩,泛着寒光。
“買給你的。”殷年眼裏帶着笑意,“喜歡嗎?”
我其實不怎麽梳發髻,平日裏只是随便挽挽,更有甚者直接拿條繩帶束在發尾。這支簪子對于我來說用處可能不是很大,但看他期待的樣子,我心中一動,點點頭:“喜歡。”
“日子在臘月十六,白凜霜和一位姓杜的文人在相國府裏聚會。屆時裝作舞女,混進去。”他把簪子取出來,緩步走到我身後,幫我把沒怎麽打理過的頭發盤起來,“小心點。”
“謝謝少爺關心,慕雪不勝感激。”我笑着,避開他的動作。殷年眸色黯了黯。
沒有什麽話可以說,空氣也凝固了,讓人喘不過氣。
“早點休息。”他說,“近些日子我不在府裏,不能來看你了。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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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地點點頭,心中空蕩蕩的,目送他的背影映着暮日的餘晖,消失在小道盡頭。
拔出簪子,定定地看着。這白玉色澤溫潤,質地均勻,卻不知怎麽透着一股寒氣。想要放在屋子裏,又怕會弄丢,就貼胸保管好。就算氣息微寒,可胸口卻略略生暖。許是錯覺罷。
接下來的生活,無非早起上山打柴,日暮山下練劍術,清心寡欲,時間一長了,我真的以為自己在修煉仙法,就等着什麽時候羽化成仙,逍遙在九重天闕。
幻想歸幻想,現實還是現實。此時離刺殺任務只有不到三天,話說是刺殺,那也只不過是往仇人身上紮兩刀還不能紮死,未免不夠令人激動,何況我估計到時候紮了一刀,就會有一堆人蜂擁而至,把我就地正)法,想想就心寒。
于是,雖然表面是很忠心的,暗地裏我依然在想着怎麽全身而退,一點也沒有獻身事業的覺悟,可見在上司面前的表面功夫通常不是下屬的真心。
三年磨一劍,只為紮兩刀,不值不值。
樓西月色初照,應念夜夜凝眸。
我嘆口氣,坐在山裏的石頭上,從葉隙間望着黃昏,流雲湧動,黃昏眨眼間就變成了星辰和夜色。山裏濕氣很重,我不自覺間抖擻了兩下,把手裏的劍往地上一扔,回房歇息去了。
臨行前,殷年依然沒有回來,老爺倒是很關照的把我送出府,嚴肅地拍拍我的肩:“加油,不要逞強。”
不逞強,說不定連劍都沒機會掏出來。我心裏暗暗道。
這次扮的是一個知名舞女,雖然并沒有聽說過,不過看又是馬車又是狐裘的陣仗,肯定是金貴得很。我鑽進馬車,手裏還攥着前些日子殷年給我的白玉簪。思量了一下,自己用白玉簪盤起頭發,整理整理衣服,深呼幾口氣。
因為天氣比較寒冷,風也不小,呼呼刮過,吹起了遮住窗口的布。我搓搓手,朝窗口挪挪,把那塊不聽話的布塞塞好。
車很快就不再颠簸,停了下來。外面有馬夫的聲音:“洛姑娘,到了。”
原來這個舞女姓洛。我掀開簾子,朝他點點頭,下了車。走進府時,随行的小夥子遞給我一塊白色面紗,我會意,服帖的戴上。
被府裏的婢女領着到了一間房裏換衣服,居然是素色的細紋羅紗,感嘆這舞實在是太樸素了,連點顏色都不帶的。換好演出的衣服,跟着婢女穿過漫長的走廊,來到會客廳。
身後跟着一群白色衣服的伴舞,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片的梨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平定了下心情,随着奏樂的節拍踏了進去。
屋裏沒有閑雜人等和護衛,只有兩個男子,兩個端菜的婢女。想必此二人便是傳聞中人模狗樣的丞相大人和杜姓文人了。
因為直勾勾的打量對方不太好,說不定會招來懷疑,我本分的垂下眼睛,大概順着昨天學的舞步走近。沒來得及打量目标長相,一個非常适合的行兇工具闖入我的眼簾。那是一把匕首,許是用來切割什麽吃食的吧。本來其實是準備好行兇工具的,不過管事在之前進府的時候搜過身,把那把很好用的小短劍給搜走了,我還編了一個很牽強的說辭才含糊了過去。
想徑直走過去,被身邊伴舞姑娘撞了撞,擠了兩下眼睛,知道不能太明顯。于是無奈地回到大廳中央繼續跳着不知道是什麽的舞蹈。我估計現在我跳的和伴舞姑娘們跳的不是一個調調上的,業餘的要求不能太高嘛。
神魂游離地手舞足蹈了一會,我趁着換隊形移步到放匕首的小桌子旁。又掐了個自以為很适合的時機,一把撈起那匕首,撲向正中央的人。
衣袂飄起遮擋了視線,我暗地裏罵了聲娘,眼看這一刀失去準頭,落在目标右側。這動靜目标能穩坐泰山是不太可能的,他馬上起身,從身側抽出一道寒光。
我心一驚,知道不好,想朝左邊閃退,可那煩人的衣服長的很,拖在地上,情急之間踩了上去,沒出意外地被絆了一跤,竟然自己直直地朝劍尖跌去。
左胸傳來鈍痛,一瞬間好像身體裏全部的力氣被吸走,周圍越發冰冷,氣也喘不上來,積聚在胸口,吐出一口血,染在了面紗上。
那持劍的手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一情景,不穩地顫了顫,弄得我傷口更疼了。腿一軟跌倒在地,那劍也脫離我的身體,眩暈間似乎看到自己的血濺在衣上,開出點點紅梅。
我這還一刀沒紮呢,怎麽就要魂歸西天了?心中憤懑郁結。
面前白色的身影頓了頓,渺遠間傳來好聽的聲音,像山間的清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我被疼的神識缥缈,眼前一片混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個大概,聽到這樣的惺惺作态,暗暗嗤了一聲,這話怎麽聽怎麽像個僞君子。
在這個世上,大俠或偉人慷慨就義前總會抛下一句話,這句話就會和他們生前的豐功偉績一起被世人所銘記。這一句話,必須要通俗而不失內涵,機智而不失沉穩。不能太文绉绉,不然大家記不住,也不可太直白,不然顯示不出自己的高風亮節和學識。
我未曾想過就義,不過既然事情已經成為定局,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接下來的事情。腦中飛快的過了一下我短暫的人生,平淡無奇,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那麽就痛快地去死吧。
組織了一下語言,結合了一下歷朝英雄的名句,提上一口氣,用全身的力氣反駁面前人的嘲諷:“不比白相,國賊難防。”
可能是心虛,所以并沒有聽見回應。恍惚間覺得眼前一涼,寒氣閃過,面紗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看不清在什麽地方。脖子上挂的什麽似乎掉了下來,一輕,我支撐不住,晃了幾下就栽倒下去。
大抵是我聽錯了,失去意識前聽見那個丞相急切的聲音:“來人,快來人。”
來人做什麽,給我收屍?算了吧,身後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了。
啊,我真是一個好漢,雖然任務失敗了。不過先前荊軻刺秦,也是失敗的,照樣流傳千古,但願歷史上給我留的名聲不要太差。不過其實很大的幾率,根本沒人注意到我這樣渺小的角色,這樣失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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