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千樹萬樹

我坐在河邊的石柱上伸了伸懶腰,呼吸一下清新空氣,格外惬意。

近來生活安寧,我很滿意。日起日落,風生風靜,如果說是最向往的境界也不為過。如果日子就是如此平靜無波,那還有什麽可以煩惱的,又有什麽是需要顧慮的。

盯着水裏一串串泡泡從河東跑到河西,又奔向遠方再奔回來了不知多久,聽見遠遠一聲:“慕雪。”我驚覺擡頭,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不論多久再沒有聽見,也從未忘記過。

我以為殷年這樣的富家子弟,出場怎麽也得炫一些,就算不是公孔雀那樣的,也至少要左備容臭右佩寶刀腰白玉之環之類吧。可他此刻卻只是一身官服,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走過來更顯得素雅寧靜,竟有些出塵的意味。

我就這樣直直看着他從橋那頭一直到這頭,說不出一句話。

“慕雪。”他在面前站定,“我以為你死了。”

我沉默了一會,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僅活着而且活的倍兒棒,吃嘛嘛香。”

“對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恨透我了。”他笑得有些蒼白,“說這些也沒什麽用。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這話怎麽聽怎麽酸牙。

我擺擺手,說得很真誠:“其實我過得很好,而且也沒有恨你的意思。”

“你竟是連恨也不願意了。”這句話十分凄涼,說的我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一時間無語。頓了一會,道:“大哥,照你的意思,我不恨你還不行了是吧?”

他像是放心了似的,笑得終于像是我之前認識的殷年:“你還是這麽讓人接不上話。”

“其實我接你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我老實道。

“哈哈。”殷年把我從石柱上拉下來,“最近被父親捉到官場上鍛煉,說的話都得有點深度,不然顯得非常膚淺,混不下去,你別介意。”

我拍拍身後的灰,翻了個白眼道:“我很介意。”

他抓着我袖子從巷口走出去,邊走邊說:“這麽久不見竟然還能重逢說明實在是有緣啊,我請你吃個飯吧,最近整天看那些陳年檔案,頭都大了。”這麽長一句話之間居然沒有換過一口氣,可見他近些日子沒少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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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摸肚子:“其實我有點飽。”

“不能拒絕。”他笑得有點欠揍,我之前居然還覺得他變得成熟出塵了,只當是自己眼瞎。

今天發生了兩件事,一個是我終于知道方蓮心心念念的是誰了,倒是十分意外;一個是随便走走居然還能撞見以前的少爺,他居然沒忘記我還請我吃了頓油水大餐,我很感動。

就是殷年在吃飯的時候話有點多。他咬着雞腿,先是講自己之前練習武術不太如意,所以遵從父親的教誨謀了一個洛陽令當當,然後最近正在和附近官員溝通感情,還溫習了一下之前的案籍。雖然洛陽令這個官管的東西貌似不是這些,不過反正目的也不在真正治理這個城市,有些陳年的案子反倒更能提起他的興趣。

“我覺得你照這樣,遲早能去大理寺。”我扒拉了一口飯,說話有點含糊。

殷年居然感同身受地點點頭:“我也覺得那裏更适合我。跟你講啊,七年前就在這座酒樓,一位妙齡少女被害,屍身慘不忍睹,至今仍然是一樁未解懸案。我想要把這些懸案都逐個擊破,相信父親一定會發現我的志向的。然後說不定我就能名正言順去大理寺辦案了。”

“唔,去大理寺辦案有什麽不一樣的嗎?”我問,故意忽略了妙齡少女被害案,怪瘆人的。

他說得眉飛色舞:“當然不一樣了。要是去了大理寺,就會有更多的,更稀奇的案件,皇室血腥,宮廷鬥争,江湖勾鬥,爾虞我詐,這才有意思嘛。”

看來這主是找到畢生理想了。我唏噓道。

臨走時,殷年叫住我,一本正經道:“慕雪,我要成親了。屆時請你來喝酒。”

“真的啊,恭喜你,酒就算了吧......”我心裏有種奇怪的滋味,好像珍藏多年的大餅被什麽人咬了一口,“哪家姑娘?”

“聽說是王太傅的孫女,小名叫宛宛的。”他思索了下,“我好像見過,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和你有點像,就是比你天真爛漫聰明機智。”

“......我可以打你嗎?”我心裏怒火嘶嘶,咬着牙問。

殷年嘿嘿道:“開個玩笑嘛。”

我轉身就要走,殷年竄到面前,認真地說:“慕雪,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之前我說要娶你是真心的,不過你沒答應就是了。”

“哦,真是榮幸之至。”我嘴上冷冷道,心裏不知為何居然有點喜悅,估計是喜悅自己當時智慧十分,一看就知道這家夥不靠譜。不然糊裏糊塗真嫁給這人,必然沒什麽好日子過。

“唉,那時候年少輕狂,我對你還真有點意思。不過現在成長了,一些事就看得透了一些,就比如說宛宛更加體貼溫柔,更加适合娶了做夫人。”

喜悅消失殆盡,這話還是怎麽聽怎麽不爽:“哦,那祝願你們百年好合。殷公子我們從此山高路遠,再也不見。”說完決然轉頭。

“哎,別生氣啊,到時候給你喜帖呀。”我徑直離去,就當做沒聽見了。

說起來這殷年多日不見,說話倒是利索不少,口才有很大的進步,臉皮也有了很大的提升。想當初這人喜怒不形于色,想要猜透他到底想表達些什麽也是一樁苦功。

本來以為我和殷年算不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至少也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我居然還暗戀這家夥。現在看來不是當時瞎了眼,就是歲月不饒人,把好好一個正氣小男子漢磨砺成一個破案愛好者加話痨,還是特別欠揍的那種。

我嘆了口氣,就當是青春喂狗了。

回到風音閣門口,那奪目的馬車還停在一邊。我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去後廚裏面蹭一碗茶消消食,再出來兜兜逛逛,想必到了晚上杜青也該走了。

路過門口聽見模糊的歌聲,沒聽錯的話,是方蓮的聲音。都說是歌唱家了,那嗓子絕對是杠杠的,迷倒臺下人自然不在話下。這時候她唱的是雲間月,本來是流行的歌曲,調子卻不太一樣了,更加纏綿悱恻,宛轉悠揚,我站着聽竟一時間愣了神。

結果方蓮很快就發現了我,招招手:“阿雪你回來啦,聽聽新改的這首曲子。”

我只好慢吞吞走進去,一旁的杜青低着頭,手邊斟了一小杯酒,握着筆在譜子上塗塗畫畫,好不容易收筆了,拿遠些自顧自欣賞了一番,這才擡起頭來。

我背過身去假裝在研究牆上的壁畫,方蓮不明白,又拉又拽地把我掰了回來:“阿雪我和你說話呢。”然後自然看見了微微驚訝挑起眉毛的杜青,她繼續道:“這是杜公子改的譜子,他可有才了,是不是比原來還要好聽?”

“嗯好聽好聽,厲害厲害。”我敷衍道。方蓮一臉莫名。

杜青打破尴尬:“慕姑娘,早就聽阿蓮提起你很多次了,幸會。”這話說得十分自然,也十分完美,竟然挑不出一點瑕疵,也聽不出一分虛假。

“哈哈哈久仰大名,幸會幸會。”我也奉承道,覺得此時氣氛良好,十分不錯。

方蓮看向我們的眼神十分奇怪,想必是一直真誠待人,并沒有發現這個社會其實還是很虛僞的,現在看了這套表面形式,發自內心的鄙夷與不屑。

又寒暄幾句,互相奉承幾句,杜青就說還有事,先走了。他剛離開,方蓮就湊上來問:“阿雪,你是不是見過他,我覺得你們兩之間的氣氛好奇怪。”

我咳嗽一聲,道:“其實這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常态,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阿雪,其實我比你大。你這麽說話和我長輩似的。”方蓮想必是再也不願意看見這樣醜陋的世态了,故意結束了對與人類虛僞交往的話題。

我嘿嘿道:“怎麽可能呢,老朽今年已經七十八歲高齡了,小姑娘眼神不太好啊。”

方蓮起身作勢要打我,我就跳起來跑,只聽她跑不過我,只好氣急叫道:“你這個七十八歲的老骨頭居然還跑得這麽快,要不要臉!”

我一溜煙消失在後廚門口,最後甩給她一句:“不要了不要了,如果你嫌自己臉皮薄就送給你了,墊厚點好生存,畢竟世界還是很蒼茫的,是充滿打擊的。”

好像聽見她跺腳的聲音,心中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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