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足
“想不到張官人就這麽死了。你說他這輩子,妻妾成群,偏就沒一個給他生養的,無兒無女絕了後喽,可憐他偌大的家業,到頭來還不知落到誰手裏。”
“落到誰手裏?無非是張家那些族人瓜分了去。他家兩代單傳,也沒有旁的近支血親,族裏總要挑出個後輩來,給他過繼當孝子送殡的,大部分家財自然是孝子得了去,其餘的本家多少都得刮些油水。你看看張家那些族人,一個個眼睛睜得溜圓,有誰肯吃虧的?這會子只怕為着過繼的事争破了頭。可憐夫妻兩個都在靈堂上停着,就只聽見小妾們哀哀哭啼罷了。”
“要說可憐,我看他那些個妾才叫可憐呢,如今張官人夫妻兩個都死了,她們真真是椅子折了背——沒依靠啦。不管過繼誰來做孝子,棺材送下地,得了家産應個名分就完了,難不成還指望真把她們當做庶母養着?自生自滅還是好的,要是攤上個狠的,幾兩銀子随便賣掉也難說。”
…………
這幾日,白石鎮上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張官人的事情了。要說這張家官人,其實也不是多老,他本名張安臣,時年不過四十出頭歲。張安臣在這白石鎮可說是婦孺皆知,這不光因為他家境殷富,是當地數得着的財主大戶,更出名的是他先後納娶了一妻五妾,成了鄰裏鄉間、茶餘飯後的談資。
要知道,白石鎮畢竟只是個小市鎮,民衆也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莊戶人家,就算有些恒産的富戶,也頂多養個二房,比不得城裏的官宦貴人,不興妻妾成群那一套。這張安臣不僅納了妾,還一個一個又一個,加上正頭大娘子,他一個男人就娶回六個妻妾,尚且不算好幾個通房,這足夠讓鄉民們談笑咋舌的了。
可你要因此說張安臣好色貪淫,卻又不盡然,這其中是頗有些曲折的。張安臣祖上算是讀書人家,曾祖父曾做過一任知州的,祖父也好歹是舉人出身,奈何一代不如一代,到他父親這一代就沒落了,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給他留下了好一份家業,金銀、仆役,千畝的田産,還有眼前這三進院落的大宅子。張安臣就靠着這些祖産當起了地主,足夠他這輩子吃穿不盡的了。
張安臣十六歲娶了本縣吳秀才的女兒為妻。張安臣性子和軟,吳娘子又是格外的小意溫存,二人少年夫妻,算得上舉案齊眉。可惜那吳娘子自打嫁進張家,一直不曾開懷生養。一晃五六年過去,抱孫心切的張家老太太便時常念叨些“無後為大”之類的話,吳娘子熬不住,便主動把自己身邊的丫鬟戴笄開臉,給了張安臣做妾。兩年後這個妾也沒生出孩子來。吳娘子大約也是急了,又先後給張安臣納了兩房小妾進門。
趕到張安臣三十歲上還沒有子息,一家人越發地心急了,求神拜佛,算命蔔卦,說是吳娘子命格不好,命裏子嗣不旺,需要八字剛硬的女子才能生養。張家老太太一聽這話,便動了讓兒子休妻的念頭。吳娘子少不了眼淚洗面,張安臣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便幾番哭求不肯休妻,張老太太後來臨死都沒能安心閉眼。
吳娘子因此負疚自責,覺得都是自己愧對張家,便索性豁開了去,守孝期滿後一下子給張安臣買回來兩個八字剛硬的女子做妾,又添了好幾個通房。
眼見着張安臣都過了不惑之年,一妻五妾,硬是沒生出一兒半女來,一家子真真是愁在心頭,吃不香睡不甜了。
一年前吳娘子又聽信了道士的話,說是一定要是八字全陽、五行旺火、一雙天足的女子,才能給張家生出子嗣來。連張安臣都疑心那道士是招搖撞騙,拿話哄人的,好叫他留着一點念想,且不說能不能找到符合這條件的女子,就算找着了,人家也未必願意給他做妾。吳娘子卻把這當做一根救命稻草,四處打聽找尋,然而當朝以三寸金蓮為美,即便是農家女子也少有沒裹腳的,且還要八字全陽,五行旺火,這樣條件的女子哪裏是輕易找到的?
話說吳娘子的父親吳秀才晚年開運,年近五旬的時候才中了舉人,受官家擡舉補了個濮州主簿的小官,舉家去了濮州赴任。因濮州路途遙遠,父女家人已經幾年沒見了。這一年恰逢吳母做壽,張官人便和吳娘子商議,趁着秋後農閑無事,備了壽禮,帶了兩個随身的奴仆,夫妻二人動身去千裏之外的濮州府探親拜壽。
這一去就是三個多月,中間只捎來一封家書,說是機緣巧合,在濮州尋到了一個八字全陽、五行旺火的貧家女,從小不曾裹腳,可不正是一雙天足!吳娘子喜出望外,不惜多多給了一筆銀子,已經同女家說定了給張安臣納來做妾。
家書上原本說不久就該回來,誰知一等又是一個多月。三天前,一輛牛車拉着一口黑漆的棺材進了白石鎮,棺旁一個穿白戴孝的少女垂頭跪着,手裏打着引靈幡子,趕車的小厮也穿着孝服,後頭又跟了一輛帶棚子的牛車。
很快就有眼尖的鄉民認出那趕車的正是張安臣的家仆,正在驚疑間,牛車徑直停在張宅大門口,傭仆從後頭牛車上小心攙扶出來的人,正是一臉病色的張安臣。這才聽說吳娘子竟然半途中客死異鄉,扶棺戴孝的年輕女子正是張安臣新納的第六個妾。
Advertisement
變故太突然,鎮上的鄉民們還沒弄清到底怎麽回事呢,中間只隔一日,又突然傳出消息說,病重的張安臣晚間才喝了藥,不知怎地一口氣沒上來,也跟着一命歸西了。
******************
張家前院正房設了靈堂,吳娘子的黑漆棺材和張安臣的靈床并排擺着,大門上挂起了白慘慘的燈籠,門旁一個戴孝的小厮垂手立着,一臉沮喪的愁容。
張家院內聚了不少張氏族人。來的多是些漢子和半大孩子,各自按輩分親疏戴了孝。族裏各家各戶這幾日如同聽差點卯似的,每日裏早早來張家候着,唯恐給人落下一個“不出力”的印象,都努力要表現出同族同宗的親近來。卻因為嗣子人選未定,沒正式發喪,一個個便都袖手閑着,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議。大門外頭圍觀的鄉民們則少一層顧忌,談論的音量便大了許多。
“這張氏宗族總該拿出個主意,這樣争來争去的,就把死人擺在那兒幹等着?着實叫人看了凄涼。”
“你哪裏知道!張官人死是死了,可他背後畢竟還有沂州府裴家呢。張安臣的嫡親姑母嫁入裴家做了夫人,娘家只剩這一個親侄了,她哪能不管?而今裴家的人還沒來到,就算是張氏族長、族老,不過幾個平頭百姓,哪敢自作主張?且不說還有他岳家吳舉人,也不是好随便擺弄的。”
“你別拿話唬我。吳舉人遠在濮州不說,我聽說裴家書香門第,都是些文弱的讀書人,想來是能講理的。如今張官人絕了後,他死了自然是本族來管,按理就是要過繼一個做孝子,繼承他的家産不假,可卻也給他居喪守孝,祭祀燒紙,後世也傳了他的香火不是?沒有嗣子,他的家産就該充公了。就算裴家又能有什麽旁的法子!”
“就說你不懂了吧。過繼自然是要過繼,可過繼入嗣是大事,過繼的人選誰說了算?恐怕還是要裴、吳兩家點頭才行。聽說兩家都已經去人報喪,估計也快到了。”
果然晌午過後,小厮跑來禀報說裴家的人已到鎮口了。衆人趕緊迎出門去,只見裴家奔喪的隊伍已經奔着張家大宅過來,一行數騎,皆是白衣素服,風塵仆仆,馬蹄踏着青石路面嗒嗒作響,轉眼便已經來到近前。
打頭兩名青年男子,騎棗紅馬的男子看上去年長一些,約莫二十歲上,風姿出衆,相貌十分俊逸。騎黃骠馬的不到弱冠年紀,也是相貌不俗,身形尤其高大健碩。二人目光掃過門前迎候的衆人,便利落地跳下馬來,随從們也紛紛跟着下馬,騎棗紅馬的哭了一聲“表兄”,一行人便悲悲戚戚地奔向靈堂去了。
衆人猜到這便是張安臣姑母的兒子、張安臣的親表兄弟了。張安臣壯年早死,姑父、姑母作為長輩,沒來奔喪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兩位公子年紀這樣輕,也不知會作何主張。
祭拜過後,裴家兄弟被迎到偏廳,張氏族老們下首陪着坐了,試探着問起喪葬和嗣子之事。
“等表嫂的娘家人到了再說吧。”年長些的裴三公子低眉垂目,卻并不多話。
右首坐着的裴六公子卻開口問道:“先前來的人只說表嫂路途中出了事,表兄病倒,想來表嫂過世,表兄傷心抱病也在情理之中。卻又二番來報喪,表兄怎麽突然也去了?”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