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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得了顧知遠的話,心裏總算定了些,總之不管沈家怎麽樣,他們要想上門欺她,也得看看伯爺許不許。
夜裏,陳氏站在廊下,吳嬷嬷拿了件披風來給陳氏披上,陳氏幽幽一嘆,吳嬷嬷問:“老夫人在想什麽?”
陳氏沉吟片刻:“我在想,府裏要出事兒了。”
吳嬷嬷驚訝:“老夫人指的是什麽事?奴婢一直盯着庶務,不敢全然放手給新夫人,不至于……”
“不是府裏庶務上的事兒,而是,債務上的事兒。”吳嬷嬷是陳氏的陪房,在身邊伺候了幾十年,最是體面,陳氏有什麽事都不會瞞着。
“債務……”吳嬷嬷想了想,似乎猜到什麽:“老夫人說的是沈家?”
今兒沈家的管事來府裏送時令鮮貨,吳嬷嬷聽了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聽老夫人這般說,立刻就明白過來。
陳氏颔首點頭,吳嬷嬷深嘆一口氣:
“老夫人,有句話本不該奴婢說,但是又不得不說。新夫人的做派委實上不得臺面,縱然手裏沒錢,她大可與老夫人或者伯爺明說,伯爺那般擡舉新夫人,若她開口,定不會袖手旁觀,可瞧瞧新夫人都幹了些什麽。壽宴辦的是挺排場的,可那樣大手大腳的花費,其實有不少賓客心裏都有意見,只是沒說罷了,若新夫人只是在壽宴上砸錢,也就罷了,可以辯稱盡孝,但壽宴前後,她自己和身邊人的花銷翻了好幾番,各種珠寶首飾,绫羅綢緞,成堆的王府裏入,有的結了賬的,有些還沒結賬,奴婢曾跟新夫人房裏的王嫂子說過這事兒,王嫂子知會我們賬房和回事處都無需過問,說新夫人自會解決。”
吳嬷嬷的話匣子開了口,就再難掩上。
“可是您也知道,新夫人她憑什麽解決?還不是用先頭夫人的嫁妝墊嘛。學哥兒委實糊塗,竟把鑰匙交了出去,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是米缸裏放進了老鼠,早晚有一天,會把米缸全都搬空,吃空的。”吳嬷嬷絲毫沒有留情面,将心中想法一股腦兒說出:“最關鍵是,新夫人她不該這麽做!奴婢沒讀過書,還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新夫人號稱伯府女狀元,沒有她不知道的書,可怎麽連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呢。您和伯爺這麽多年,都被新夫人給蒙蔽了,竟不知她是這等寡廉鮮恥。”
吳嬷嬷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被陳氏瞪了一眼才發覺自己話說的重了。
“有些事兒,我出面不能解決根本,也名不正言不順。原本我是打算等竹姐兒和學哥兒長大些,再讓他們來解決,不過現在竹姐兒比我想象中要聰明能幹,在莊子待了一年,該明白的事兒全都明白透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此番沈家前來,是竹姐兒的手筆?”吳嬷嬷有些驚訝。
陳氏沒有言語,颔首示意。
吳嬷嬷終于明白老夫人話裏說的‘要出事兒’是什麽意思了。如果是竹姐兒的意思,那沈家這回來,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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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吳嬷嬷有些猶豫:“咱們怎麽辦?是幫着竹姐兒和沈家,還是幫着新夫人?”
陳氏沉吟:“自然是幫對的那方。”
吳嬷嬷了然。
對的那方,指的不就是竹姐兒和沈家嘛,新夫人做的事,可擔不起一個‘對’字。
“只怕這件事傳出去,對咱們府上名聲不利啊。”
新夫人強占先頭夫人嫁妝財産的事情,雖然是新夫人的惡名,但新夫人也是忠平伯夫人,事關忠平伯府的顏面。
“哼。名聲……是自己掙出來的,不是靠藏藏掖掖。從前我的話伯爺不聽,一定要扶個妾做夫人,說她知書達理,學富五車,能把伯府的男人教養成學識淵博之士,然我竟不知,一個那樣品行的女人,如何教養出真正有擔當的有識之士,如今事發了,他該為他的選擇承擔責任。”
陳氏自然在乎忠平伯府的顏面和名聲,卻也不會因為在乎而姑息那些惡人惡事。
************
三天之後,沈家舅爺趕到京城,來到伯府。
顧知遠得知消息,眉頭蹙起:“他來做什麽?”
長随不知,顧知遠只得放下手裏的手冊,往前廳見客,心中暗自後悔,為什麽今日不早早去翰林院,留在府裏躲清閑,卻沒想到躲來了個大麻煩。
沈家舅爺沈博,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兩撇胡子,戴着員外帽,肚子腆着,頗為富貴之态。門外站着兩個孔武護院。
顧知遠見了沈博兩條腿肚子就不自在,跨進門檻,喊了聲:“大哥來了。”
沈博回身,将顧知遠上下打量一遍,看的出來,這位大舅哥也不太看的上顧知遠這人,因為沈氏年輕輕去世的事情,兩家有了梁子,沈博拱手,嗯了一聲,顧知遠便請他入座,寒暄的話免了,直接切入正題。
“不知什麽風把大哥給吹來了。鋪子裏有事還是怎麽的?”
顧知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多為不耐,對于沈家的人,顧知遠沒那耐性。當初娶了沈氏,他就十分後悔,沈氏漂亮富貴,雍容華美,可她滿腦子只懂得做生意,打算盤,兩人婚後更沒什麽共同語言,他和她說巴山夜雨,她回他說一兩二錢,根本沒法交流。
沈家人和沈氏一樣,全都是一些只知銅臭,鑽入錢眼兒裏的粗人,三句話不離銀子,說不過道理就動刀動槍,搭理不得。
沈博做生意走南闖北,什麽人沒見過,但像顧知遠這樣茅坑裏的石頭,終究見得不多,不跟他廢話,直言道:
“鋪子裏沒事兒。我今兒是辦事來的。”
顧知遠心不在焉:“我伯府上下都是窮酸讀書人,滿口之乎者也,大哥能來辦何事?”
“嫁妝。”沈博也不願在這裏多待,心裏又一次哀嘆,自家妹子當年怎麽會看上這麽個沒有擔當,又狂妄自大,故作清高的男人。
顧知遠蹙眉:“什麽?”
沈博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說,我是來替家妹讨回嫁妝的。她已然過世,伯爺你也娶了新夫人,那她當年從沈家帶出來的嫁妝,是不是能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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