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I

引子 一再錯過

一撥寒潮傾湧而來，整個城市陷入秋涼。每天早上，江若水還是六點半就醒了。望着窗外仍然未大亮的天色，她穿上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宿舍。

戴上耳機，她開始慢慢地跑步，操場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只有音樂在回響。

她漸漸地加快腳步，馬尾辮在腦後搖晃。

忽然，一個身影從她身邊跑過，很快地沖到了前面。她愣了一下，只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她沒有在意，仍然按着自己的節奏跑着。

一圈過去了，那個人影又到了身後，隐約可以聽到他喘息的聲音。江若水驚了一下，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的人影一閃，從她身旁掠了過去。

她張了張嘴，剛想叫一聲，又忍住了。

又一圈過去了，人影追了上來，她終于怔怔地看向他，朝陽升起來，霞光映照在他身上，活力十足，光芒萬丈。

他再一次從她身旁掠過，她喘了一口氣，終于慢下腳步。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內心莫明升起惆悵。

他的腳步沒有減速，又一圈，很快再次來到她的身後。

她再一次怔怔看着他，從她身旁掠過。

秋風掃來落葉，在腳下打轉。

她就這樣，看着他一次一次，從她身旁跑過。十圈之後，他跑出了操場，消失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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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水站在診斷室外，坐立不安，來回地踱步。那急診的門緊閉着，偶爾來往的護士，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扇門終于打開了。江若水立刻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只見林淵坐在床上，衣服脫了一半，手臂上的紗布纏得嚴嚴實實。他正小心地拉上衣服，一擡眼正對上她的眼睛。他平靜的目光暗流湧動，江若水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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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笑着說：“只是輕微腦震蕩，還好。你确定不想留院觀察一下再回去嗎？”

林淵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那好吧，”醫生無奈地說，“那要記住哦，如果有惡心頭暈的情況，趕緊來醫院。回去好好休息。”

一個護士走進來，叫道：“又是你啊，手上的傷口好點沒？”

林淵愣了一下，點點頭。

護士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觀察了一下，笑眯眯地看他：“小心哦，不要再感染了。明天準時來輸液。”

林淵笑着點頭，她才放過了他。

江若水站在門口，眼光停留在那條手臂上，心口沒來由地一緊。

林淵站起來，對着護士笑道：“我晚上來可以嗎？白天上班時間實在太緊張。”

護士臉微微一紅，看着他，不自覺眼波流轉：“行啊，我晚班。”

江若水連忙別開了臉，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一般轉向一旁。

林淵走出門來，淡淡地看着她說：“謝謝你。”

江若水不自然地笑笑，“謝我？謝我什麽？”

“送我來醫院啊。”他慢慢朝門外走去，“晚了，趕緊回去吧。”

她趕緊追了上去，盯着他的手臂，不确定地問：“你，你傷口感染了？這幾天請假都是來醫院了？”

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江若水心頭湧上不安與愧疚，兩只手絞到了一起，“為，為什麽不告訴我？”

林淵停住了腳步，沉默地看着她，那眼光，隐藏着暗湧的情緒，令她無端心驚。

“我說過了，我們不是朋友。”

他轉過身大步走了，沒有再回頭。他腳步飛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頭。江若水站在原地，心潮起伏，惆悵漸生。

第二天一早，林淵果然按時出現在了辦公室裏。撞車的消息已經傳遍，大家都在竊竊私語，眼光暧昧，流言四起。大家都在猜測他為什麽會出車禍。但顯然并沒有人知道，當晚她和他在一起。江若水看着電腦發呆，奇怪他何以對這麽多的流言蜚語視而不見的。她強迫自己收了心，一整天都在和自己的稿子奮戰，不再讓自己分心去顧別的。

林淵除了上洗手間，基本沒有出過辦公室。她偶爾會呆呆地望一眼那緊閉的門，那惆悵感便無邊無際地漫延出來，快将她淹沒。

很快到了下班的時間，花菲菲走出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

“梅钰今天是最後一天上班了，希望不久後的将來，她會再回歸我們這個大家庭！”

衆人鼓起掌來，“好哦，生個健康的寶寶！”

梅钰不好意思地站起來笑笑：“謝謝，謝謝！”

花菲菲抱着一個箱子上前來遞給她：“大家的一點心意。”

梅钰感動地笑：“謝謝花姐！”

“不用謝我，每個人都有份兒。”花菲菲掃了一眼衆人，大家都笑了。

不少人上來說幾句道別祝福的話，江若水坐在一旁，內心也柔軟起來。

大家陸陸續續地走了，梅钰卻坐了回去，她掏出鏡子理了理頭發，江若水這發現她今天穿了一件連身長裙，套了一件淺灰的長外套，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

“有約會啊？”見她一直在拾掇自己，江若水忍不住打趣。

梅钰笑了笑，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嘆氣，“是啊，再不約，等孩子生下來，就只能圍着床邊轉了，轉眼就成黃臉婆。趁現在還走得動，趕緊再抓緊時間去浪漫一下。”

“約了你老公？”

“嗯。”她笑着點頭，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他約了我去全城最有名的情侶餐廳吃飯，就是那個‘滿汀芳’，聽過吧？”

江若水笑道：“當然聽過。那邊好像只招待情侶，位置不好訂吧？！”

“嗯，他提前一周就訂好了，說最後一天上完班就去吃飯，然後回家，安心等待我們的小寶貝。”梅钰輕輕撫了撫了自己的肚子，眼睛全是溫柔的光，“我們結婚六年了，總是忙，現在終于可以歇口氣。”

江若水羨慕地看着她，“你真幸福。”

梅钰笑起來：“幸福？嗯，我們是網上認識的，剛結婚那會兒，差不多每天吵架。”

江若水愣了一秒，笑道：“每天？”

梅钰嘆氣：“說出來不信啊，就象冤家仇人一樣，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對勁，反正雞蛋裏也能挑出骨頭。随便找個茬，就能吵一架。”

“不是吧？那怎麽受得了？”

“是受不了啊，所以後來分開了一段時間。”梅钰沉吟片刻，笑道，“幸好，分開後，大家反而冷靜下來，轉來轉去，始終還是放不下對方。唉，命裏的克星，就他了，別的人我更受不了。”

江若水笑起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經歷波折還能破鏡重圓，說明你們倆注定要在一起。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不容易，我要有你一半的好運就不錯了。”

梅钰認真地看着她，若有所思，“江若水，姐要走了。送你一句話，珍惜眼前人。”

江若水愣住了，不自然地轉開眼，“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