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節結束,進入兩分鐘的休息時間

層蜂蜜。

“咔嚓。”

相機快門的聲音。

宋楚和葉程安一前一後的走來,葉程安手裏拿着相機,給俞白、陳非譽、周子林和李思衍他們拍了好幾張照片。

宋楚還附帶解說:“看看這場景,這構圖,這照片拍出來,簡直可以用做青春電影的宣傳海報。裁判架是什麽神仙道具,看看這些逆光的少年,看看這撲面而來的青春感,這張照片必須要洗出來,我得把這張圖P成宣傳海報,絕對可以再把附中的貼吧爆一次。”

葉程安抿嘴輕笑了一下,招手讓宋楚來看她剛剛拍出的照片。

宋楚哈哈大笑:“不行,李思衍的綠豆沙冰太搶鏡了,我也想吃。”

周子林見葉程安來了,立刻翻下裁判架:“想吃綠豆冰沙,我去買!”

他像只大狗似的湊到葉程安身邊:“我看看你把我拍得帥不帥!啊!天呀,我怎麽這麽帥哈哈哈哈哈!”

周子林快活地跑走:“我去買綠豆冰沙,等我回來了,我們就練接力啊。”

李思衍慢條斯理地啜完了他那一杯綠豆冰沙,還不忘對周子林喊:“幫我帶一袋每日堅果,我要補腦,謝謝。”

“呸!”周子林都已經跑出了操場門,聽到李思衍的話,還特意回頭,朝他豎了個中指,“你腦子都沒有,還補什麽腦。李思衍,我跟你講,吃獨食爛腸子,你小心點。”

李思衍笑了:“這都是哪裏學來的渾話。”

葉程安仍舊擺弄着她的相機,宋楚爬上了裁判架,坐在周子林剛剛坐的位置,她看着俞白,笑着說:“俞白,你知道你火了嗎?”

“我?”俞白搖搖頭。

宋楚笑盈盈地拿出手機,打開了個界面,遞給俞白:“你看你看!”

俞白接過宋楚的手機,宋楚給他看的是附中貼吧,一條叫做“有誰認識今天高一100米短跑的那位白衣服小哥嗎”的帖子,被标紅置頂,讨論樓層已經過了一千。

“宋楚,你又偷偷帶手機。”陳非譽瞥了一眼宋楚。

宋楚雙手合十,朝陳非譽拜了拜:“班長您大人有大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我吧,運動會都不讓我帶手機,我會死的。”

說完,宋楚就不搭理陳非譽了:“俞白你一定要點進去看!高二的那群學姐都要為你瘋為你狂為你爆燈打call走花路了!”

俞白草草掃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要把手機遞回給宋楚,宋楚沒接到,半路被陳非譽給截了胡。

陳非譽拿起手機,認真地一條一條讀帖子。

“只有我一個人今天被高一的那位學弟帥得合不攏腿了嗎?簡直A爆了!”

“姐妹你不是一個人,好久沒看到這麽顏正身材好的男孩子了,嗚嗚嗚他叫什麽名字呀,有女朋友嗎?”

“肯定沒有!他身上那種幹幹淨淨的少年感告訴了我答案。”

“有高一學妹站出來說一說嗎?”

“我認識我認識。”陳非譽聲情并茂的朗讀頓了頓,“宋楚,這位昵稱叫‘今天也要拯救世界的小楚楚’的用戶是你吧?”

“靠,陳非譽,你要點臉吧。”宋楚從陳非譽手裏奪回手機,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檸檬病犯了?”

陳非譽坦然承認:“是,難道我不帥嗎?”

宋楚翻了翻貼吧,給陳非譽看了另一篇帖子:“來來來,光榮榜榜草,這是你的樓。你放心,想送你走花路的人也不少。”

陳非譽接過手機,俞白也難得湊了過來,好奇地看了看別人是怎麽說陳非譽的。

這篇帖子有張鎮樓圖,是從光榮榜上拍下來的陳非譽照片,把旁邊的人都截掉了,就留下了陳非譽的臉。

“這初戀臉,媽耶!太好看了吧,校草本草!”

“同樣是校服證件照,怎麽人家就那麽好看。”

“關鍵是人家成績還那麽好,連光榮榜照片都這麽帥,我死了。”

“見過本人,笑起來臉上有酒窩,特別暖,我不敢多看,怕看了懷孕。”

“名字也好聽,認識陳非譽以後,我可以淡定地背《莊子》了,‘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

俞白特意指了這條帖子:“原來你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是。”陳非譽笑了笑,把手機還給宋楚,“也沒什麽特別的。”

“不看了?再看看吧,貼吧可有意思了,”宋楚看着陳非譽和俞白兩個人頭挨着頭,露出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笑,“我估計過兩天就會有帖子,理性探讨,俞白和陳非譽你更喜歡誰了。”

俞白笑了笑:“陳非譽吧。”

“還是俞白。”陳非譽也笑着說。

“啧啧啧,你們兩個哦。”宋楚把手機揣回兜裏。

李思衍仰着頭,沖上面的幾個人說:“宋楚,你怎麽不把子非魚的帖子……”

“唉喲!快閉嘴,我求你。”宋楚直接從裁判架上跳下來,踹了李思衍一腳,“搞CP歸搞CP,可別在正主面前作妖。”

李思衍把手上喝完的綠豆冰沙遞給宋楚:“今天也要拯救世界的小楚楚,去幫我把垃圾丢了,我就什麽都不說。”

宋楚接過綠豆冰沙,忿忿地說:“李思衍你這個狗。”

李思衍呵呵一笑:“辛苦小吧主了。”

“靠!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我不活了!”宋楚跑到塑膠跑道的另一邊去扔垃圾,正碰上買綠豆冰沙回來的周子林。

“去哪兒呢?”周子林問。

宋楚晃了晃手裏喝得幹幹淨淨的綠豆冰沙:“幫李思衍這個狗扔垃圾。”

“靠,他也太狗了。”周子林迅速和宋楚達成共識,“可我竟然還給他買了每日堅果。”

“別給他,我吃。”宋楚扔了垃圾,幫周子林提他買的那一包零食。

一群人坐在草坪上,邊吃東西邊讨論明天的比賽。

宋楚搶了李思衍的堅果,李思衍也不惱,他還幫宋楚留了一袋果凍。

周子林說:“男女混合接力先練一練吧,宋楚跑第一棒,陳非譽跑第二棒,葉程安跑第三棒,俞白跑最後一棒。”

陳非譽說:“能不能把前兩棒都讓給女生跑?最後兩棒我們再追上來。”

“那樣不會壓力很大?”李思衍問。

陳非譽看向俞白,俞白擺弄着綠豆沙冰玩,也沒喝一口,察覺到陳非譽的視線,他想了想,才說:“我覺得可以,我覺得能追上。”

周子林說:“男子的4x100,第一棒我跑,第二棒李思衍,俞白跑第三棒,讓陳非譽跑最後一棒吧?”

陳非譽拍了拍周子林的肩膀:“多謝你給我個出風頭的機會。”

周子林聳了聳肩:“我是怕累着俞白,他明天上午有兩個決賽,下午還有400米初賽和接力賽,項目有點多。”

“我明天還有個兩千米呢。”陳非譽不滿地說。

“我一千米,還有好幾個田賽”周子林嘆氣,“快起來練跑步,跑完了早點回去休息。”

周子林在某種程度上是個事兒逼,他帶着陳非譽幾個人,光交接棒就練了一個小時,練得李思衍恨不得把接力棒甩到周子林的頭上。

周子林毫不在意,他單手搭在裁判架上,意氣風發地說:“我們明天是要沖着第一名去的,當然不能馬虎,這可是474班的集體榮譽啊。”

俞白聽到這個集體榮譽的時候愣了一下,他看着身邊的陳非譽、李思衍、周子林、葉程安和宋楚,還有474班的其他人,他在上周給他們每一個人都畫了小像——俞白萬萬沒想到他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運動會期間不上晚自習,宋楚住校,葉程安走讀,俞白他們先送宋楚回寝室。

宋楚對俞白說:“俞白,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變化很大?”

俞白搖搖頭,問:“很大嗎?”

“當然啦。”宋楚笑盈盈地比了個很大的手勢,“雖然一直就知道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但是看着你一點點融入我們,把我們當成朋友,還是感覺特別好。你剛來474班的時候,誰也不搭理,除了陳非譽偶爾跟你說兩句話,班上幾乎就沒人跟你說過話。去了一趟大興鄉學農,大家有了更多的相處機會,你是不是發現,跟我們做朋友的感覺也很不錯?”

☆、還你的

宋楚的話讓俞白心裏頭一顫,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這個聰明的姑娘,宋楚彎着眼睛笑得好看,像一牙新月,她耐心地等待着俞白的回答。

俞白認真地思索後,也對宋楚微微一笑:“是。”

說是的時候,俞白甚至有幾分羞赧。

他遠離人群很久了。

俞白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不會說漂亮的話,也不會像陳非譽那樣露出讨人喜歡的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周蓉是相似的——他們都不擅長和人打交道。

可能對有些人來說,人際交往是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但對俞白來說,真的不是這樣。因為家庭教育的缺失,從小到大和俞總失敗的溝通經歷,讓俞白不知道該如何正确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情感,他是恐懼和人交流的。

與其做無效的溝通,俞白寧願把自己封閉起來,這是他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沒人能保護他,俞白知道,他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送走了宋楚和葉程安,和李思衍他們在校門口分開,俞白和陳非譽一起回出租屋。

俞白一路上都在想,為什麽他能和宋楚他們成為朋友?

直到陳非譽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要吃章魚小丸子!”

俞白終于回過神來,他說:“吃。”

陳非譽扯着俞白的胳膊走到賣章魚小丸子的攤位前:“阿姨,要兩份章魚小丸子,其中一份多放番茄醬。”

“好的哦。”阿姨笑眯眯地給陳非譽做了兩份章魚小丸子,陳非譽把多放了番茄醬的那一份遞給了俞白。

剛做好的章魚小丸子拿在手裏還有些燙,俞白接過章魚小丸子,直直地看着陳非譽。

陳非譽插了一個章魚小丸子放到嘴裏,他嚼着東西,說話有點含糊:“哇好燙,你,你看着我幹什麽?”

俞白讓陳非譽慢點吃,然後問他:“為什麽也給我買了一份?”

陳非譽咽下去一個章魚小丸子,燙嘴得不行,他用手呼哧呼哧的給嘴巴扇風:“這個也要問為什麽?你不想吃嗎,不想吃就還給我。”

見陳非譽伸手要把他手裏的章魚小丸子拿回去,俞白把手往回縮,他後退了一步:“不給。”

陳非譽咦了一聲:“俞哥,難道你是想聽那種因為我們是朋友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想把我喜歡的東西都分享給你這種肉麻兮兮的話嗎?”

俞白只想捂住陳非譽的嘴。

“你還是繼續吃章魚小丸子吧。”

陳非譽給俞白那份章魚小丸子專門多要了番茄醬,俞白喜歡吃章魚小丸子的時候多放番茄醬,他講過一次,陳非譽就記住了。

俞白好像給自己的問題找到了答案,是陳非譽。

為什麽能夠和他們成為朋友?是陳非譽大方慷慨地把他的朋友圈分享給了俞白,像赤道上終年不加收斂的陽光,以一種俞白沒有辦法拒絕的方式,闖進了俞白的生活。

如果沒有陳非譽,他可能還離人群遠遠的,不會有這些朋友。

對于他來講,陳非譽是不同的。

這實在……實在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運動會期間不上早自習,但周子林熱情洋溢地邀請今天上午有項目的同學七點整來教室,大家可以趁着運動場清場以前,先跑個幾圈熱身。

俞白和陳非譽一起在學校門口的米粉店嗦了粉,才心滿意足的來到教室,正趕上周子林的運動會激情動員小演講。

“目前我們班的積分是24分,雖然在年級排名第六,但今天才是運動會的重頭戲,100米和200米的決賽、400米、800米、女子1500米和男子2000米,還有接力賽!團體項目尤其要注意啊!一個團體項目的冠軍加30分!朋友們!夥伴們!優秀的運動健兒們!把握住今天,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周子林不是擅長演說的人,他的小演講只能勝在感情充沛。

陳非譽來的略晚,只聽了兩耳朵,但帶頭鼓掌喝彩毫不含糊:“好!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去操場了,走吧!”

周子林對陳非譽的配合非常滿意,他從桌子上跳下來,躊躇滿志地帶着474班早到的同學去運動場熱身。

俞白發現,周子林腰間還挂了個小喇叭,十有八九是預備今天加油用。

七點四十五的時候,裁判清場,周子林他們回到班級觀賽區。今天第一個項目是男子100米的決賽,俞白只來得及喝了口水,就去檢錄處檢錄。

他今天早上的狀态不錯,100米順利地給474班拿下了第一個第一名。

周子林今天也跟着陳非譽混進了操場,看到俞白第一個沖線,周子林那一把破鑼嗓子都喊劈了叉:“牛——逼——俞哥!”

宋楚他們一群小姑娘在場外也喊得厲害:“俞白!加油!俞白!加油!”周子林那小喇叭,這會兒在葉程安手裏。

最有意思的是高二那群文科班的姑娘,到底比今天也要拯救世界的小楚楚虛長一歲,除了喊加油,她們的花樣多了不少。

“俞白放心飛,魚粉永相随!”

“豆漿離不開油條,魚粉離不開俞白!”

“俞白揚帆起航,魚粉保駕護航!”

明明男子100米已經結束了,她們還能毫不臉紅地集體朝着運動場大喊,光明正大的一同調戲高一學弟。

陳非譽把俞白的外套遞回給俞白,戲谑說道:“我被她們喊得今天都想吃魚粉了。”

俞白接過外套穿上,他往那邊看了看,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怪尴尬的。”

周子林哈哈大笑:“你別說,她們的口號喊得很押韻,‘豆漿離不開油條,魚粉離不開俞白’,我想喝豆漿。”

俞白無奈又生硬的想把話題轉過去:“快看女子100米。”

趁着周子林和陳非譽的目光從他身上離開,俞白立刻拉上外套的拉鏈準備跑。只是步子還沒邁開,外套的帽子就被陳非譽揪住了。

陳非譽朝他挑挑眉,沒說話,意思卻很明白,你要去哪裏?

俞白指了指大門,陳非譽攬過俞白的肩膀,湊到俞白耳朵邊:“一起去。”

呼氣的聲音落到耳廓裏,有些癢,俞白稍稍避開了些:“行。”

兩人趁着周子林不備,一起偷摸着走了。

100米結束的很快,馬上就是200米。陳非譽陪着俞白去檢錄,俞白這次還是最內道,位置不怎麽好,從視覺上看就落後最外道好長一截。

俞白難得有點緊張,盡管這一次旁邊沒有一個黃綠熒光色的黑皮,但俞白還是覺得不太順暢。

他站在賽道上調整了幾下呼吸,比其他選手慢了幾秒,才蹲下去擺好起跑的姿勢。

發令槍響的時候,俞白腦子裏空白一片,連向前沖都是慣性使然。過了終點線,他還一直往前跑了二十多米,最後還是陳非譽給拉回來的。

陳非譽從後頭追上,怕吓着俞白,只敢輕輕攬了一下俞白的腰:“俞哥!到終點了!”

俞白停下來,他轉過頭看向陳非譽,還有點懵,臉上都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

周子林樂颠颠地圍着俞白轉圈跑:“靠靠靠俞哥你也太牛逼了,簡直就是個飛人,直接把第二名甩掉半個身位。我看着你從最內道一個個超人的時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天爺,簡直太他媽燃了!”

聽着周子林誇張的描述,俞白還是懵,他看着陳非譽,努力消化着周子林給他的訊息。

陳非譽笑了笑,他沒多說,就着摟着俞白腰的這個姿勢,直接把俞白一把抱住。俞白和陳非譽胸膛相貼,陳非譽感受着俞白的心跳,然後用力地拍了俞白的後背兩下。

“俞哥,牛逼。”

俞白好像聽到了陳非譽的心跳。

他終于回過神來,用好大的力氣也在陳非譽的後背上拍了兩下:“還你的。”

陳非譽松開手,對着俞白呲牙一笑:“太客氣了,章魚小丸子不還,就還我巴掌。”

俞白跑400米的時候,陳非譽有跳高,他在沙坑那邊,離起跑線足足一個操場,壓根就看不見人群裏的俞白。他沒敢跑過去,只在俞白經過他的時候,高聲大喊:“俞哥!加油!”

俞白聽到了陳非譽的聲音,他的400米一結束,俞白就直接來沙坑看陳非譽跳高。

陳非譽跳高的動作很好看,像一只漂亮的羚羊,俞白見陳非譽輕輕松松跳過橫杆,就站在人群外大喊:“漂亮!”

陳非譽看見俞白的時候,眼睛一亮,他下意識地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擺出了個自以為很好看的姿勢。

跳高結束,正趕上周子林的800米。矯情如周子林,還要陳非譽和俞白陪跑一小段。

俞白無所謂地不吭聲,陳非譽頗有微詞:“就兩個圈,你還要我們陪跑?”

周子林怒了:“那俞白還就一個百米直道呢,你怎麽望夫石似的守了他兩天?”

“你是哪裏想不開,問這個問題?”陳非譽敲了敲周子林的腦袋,“你和俞白能一樣?”

周子林捂住胸口:“啊,我的心都要碎了。”

嘴上說着不陪跑,但周子林真的開始跑了,俞白和陳非譽還是盡職盡責地陪跑了大半圈。

陳非譽:“周子林!加油!終點讓葉程安給你送水。”

周子林險些被陳非譽的話說得岔氣,他忿忿地看了一眼陳非譽,然後加速甩開了陳非譽和俞白。

陳非譽也不惱,拉着俞白直接從操場橫跨到下一個彎道,邊跑邊喊:“周子林加油!子林哥哥放心飛,我也和你永相随!”

☆、小情詩

周子林的800米跑了第三,是個很不錯的成績,但周子林自己不是很滿意,過了終點線,就呈大字型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俞白和陳非譽一左一右把周子林扶起來,他們架着周子林的胳膊,扶着他在操場邊上走,陳非譽笑着說:“不能倒下啊,馬上就到我的2000米了,你還得給我送水呢。”

周子林笑罵了一聲:“呸,你還用我送水呢。”

他話音剛落,就見着葉程安和宋楚進了操場,葉程安笑盈盈的,手裏拿着兩瓶礦泉水。

“喲,送水的人來了。”陳非譽笑着打趣。

周子林渾身骨頭好像重新長回來了,他不再像灘爛泥似的,倚着俞白和陳非譽,相反,他站得筆直,還抻了抻胳膊,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呀。”

陳非譽笑着說:“是,真好。你看天邊那朵白色的雲,多像一枝白色的玫瑰,好想摘下來,送給你。”

“卧槽。”周子林屈起胳膊肘就給了陳非譽一下,“你快閉嘴。”

陳非譽捂着胸口,後退了一步:“啊……吾兒不孝,為父甚悲。”

他臉上那悲恸的表情太過逼真,倒把俞白吓到了,俞白忙拿開陳非譽捂着胸口的手,摸了摸周子林撞上的地方:“沒事吧?”

陳非譽趁機兩只手纏住俞白的脖子,整個人挂在了俞白的身上:“嘤嘤嘤,俞哥,周子林欺負我。”

“rua!”周子林做出要嘔吐的姿勢。

宋楚則發出一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

俞白像對陳非譽沒什麽辦法似的,他摸了摸陳非譽的後腦勺,說:“自個兒好好站着。”

陳非譽沒搭理,他把腦袋擱在俞白肩膀上,在俞白耳邊說:“這是周子林寫在數學作業本上的小情詩。”陳非譽壓低了聲音,又把那句話念了一遍,“你看天邊那朵白色的雲,多像一枝白色的玫瑰,好想摘下來,送給你。”

陳非譽低低沉沉的一把好嗓子,哪怕是念周子林寫的小破情詩,也格外動聽。連俞白都覺得,心裏頭不可遏制地被撩撥了一下。

俞白想,如果以後陳非譽喜歡上了哪個姑娘,同她這樣說好聽的話,得多撩人。

葉程安把手裏的水遞給周子林,笑着說:“辛苦啦。”

周子林接過水,明明葉程安也沒多說什麽,但他整個人連臉帶耳朵都燒紅燒紅的,他把水攥在手裏緊緊的,然後勒住陳非譽和俞白的脖子:“走走走,陳非譽去準備2000米。”

陳非譽雖然整個人挂在俞白身上,但他到底還有點分寸,和俞白保持了适當的距離。沒想到周子林興奮過頭的這麽一勒,直接把陳非譽的腦袋摁到了俞白的臉上。

陳非譽的嘴唇,就落在俞白的右耳下面,挨着脖子的那一處地方。

俞白不自覺地顫栗了一下。

陳非譽幾乎在瞬間就松開了圈着俞白脖子的手,他立刻轉身去抓周子林:“你今兒還長本事了?”

周子林撒腿就跑,陳非譽直追了他半個操場。

俞白站在原地,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只是将外套的拉鏈又往上拉了拉,把脖子給擋住了。

周子林剛跑完800米,實在沒力氣跟陳非譽折騰,他跑到草坪中央,差點被扔實心球的給砸中。

“這位同學,邊上走點兒,別在這兒擋道。”

周子林沒得辦法,只好向陳非譽讨饒:“班長我錯了!真的錯了!至于嗎?就推了你一下,你追了我半個操場。”

陳非譽嗤笑了一下:“那你呢?看你這個樣子,知道的是你收了葉程安一瓶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違反競技體育精神吃了興奮劑。”

周子林問陳非譽至于嗎,為那麽一下當然不至于。

只是陳非譽這會兒心裏頭跟燒開了的沸水似的,有無數亂七八糟的情緒想要冒出來,又沒個出口,只能借了周子林這個由頭,趕快離俞白遠一些。

陳非譽擡頭,看了看天上的雲。

不像白玫瑰,像軟軟甜甜的糖果,像白色的風車,像可愛的小狗——什麽都像,陳非譽都想摘下來,送給俞白。

沒來由的。

就是想。

就像想把喜歡的章魚小丸子也給俞白一份,還要給俞白加很多他喜歡的番茄醬。

陳非譽沒想到會啃上俞白脖子一口,俞白的皮膚也涼,忽然就碰上了,就顯得陳非譽的唇很燙,像春天的驚雷落到白雪初融的土地上。

來得猝不及防,但落下了,就有股磅礴洶湧的力量,想要喚醒些什麽。

陳非譽摸了摸自己的唇,像是想要抹去什麽,又像是想要記起什麽。

周子林不解地看着在一旁看天出神的陳非譽,着急地催促:“廣播讓男子2000米去檢錄處檢錄了,您老人家在想什麽呢,該走啦!”

“哦,好的。”陳非譽把手插到兜裏,他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了一下。

俞白在檢錄處等着陳非譽。

陳非譽遠遠地看見俞白,就露出個笑,他一陣風似的跑過去:“俞哥,這次輪到你在終點等我了。”

“嗯。”俞白彎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沒什麽察覺,“你加油,要陪跑嗎?”

“我又不是周子林。”陳非譽朝俞白眨了眨眼睛,又囑咐了一遍,“在終點等我。”

陳非譽把自己身上的工作證取下來,挂到俞白的脖子上,他的手指有意無意掠過了俞白的脖子,俞白歪頭躲了一下。

陳非譽似乎無所謂,仍舊對俞白笑得一臉燦爛。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公平過,就比如俞白覺得,陳非譽是不是被希臘神話裏的太陽神親吻過,所以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好像把天底下所有的明亮燦爛,都盛在了他的眼睛裏。

陳非譽是那種眼睛裏有光的人。

俞白陪着陳非譽檢錄,又陪着陳非譽去起跑線,2000米長跑是所有參賽運動員一起跑,二十多個男孩子密密麻麻、熱熱鬧鬧的擠在起跑線上,像擁擠的羊群。

陳非譽從裁判手裏接過他的號碼牌,號碼牌需要別在背後,陳非譽朝俞白看了一眼,俞白心領神會,從陳非譽手裏接過號碼牌。

“轉過去。”

陳非譽轉身,他就穿了一件煙灰色短袖,俞白仔細地将陳非譽的衣服扯起來,以免別回形針的時候,戳到他身上的肉。

別號碼牌的時候,俞白注意到陳非譽後背的肩胛骨,陳非譽偏瘦,這兩塊骨頭便顯得突出,像是裏頭藏了一對将要長出的翅膀。

俞白對陳非譽的後背生出了一點想看的欲望,這欲望很淡,只是在俞白的腦海裏倏地一閃而過,俞白甚至分辨不出來,這樣的想法意味着什麽——他只是覺得那樣瘦而挺拔的背脊,畫出來一定很好看。

“好了。”俞白幫陳非譽別好了號碼牌,又替他把衣服重新扯了扯,才走到陳非譽的跟前,“去吧。”

陳非譽偏過頭,對着俞白笑:“完了,我有點緊張了。”

運動會就是有這樣的氛圍,當站到賽道上的時候,肩膀上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沉甸甸的東西,略微擡頭就能看到的裁判發令槍,更讓人心跳加快。

“預備——”

“嘭!”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發令槍響後,潮水般漫開,俞白的目光緊緊跟着陳非譽,賽道外擠滿了人,每個人都在激動的高聲吶喊“加油!加油!”

俞白看着陳非譽,也跟着緊張起來:“加油!陳非譽!加油!”

他這樣大聲的喊着,近乎是本能,在喊出來的那一刻,心裏頭什麽想法都沒了,就是希望陳非譽能好好跑,他生怕旁邊的人動作出了格,把陳非譽給絆倒。

陳非譽跑得很從容,在真正跑起來的時候,他心裏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沒了。随着一圈跑完,人和人間的距離開始被拉長,起跑時放羊般的氛圍不見了,賽道重新變得開闊,陳非譽過濾掉了外在的嘈雜,他越跑越自在、狀态越好。

2000米需要在這個400米的賽道上跑五圈。

每次路過起跑點的時候,陳非譽都能清楚地聽到俞白的聲音:“還有四圈。”

俞白的聲音很大——比他平常說話的聲音都要大,于是這幾個簡簡單單的字,就清晰地落到陳非譽的心裏。

“還有三圈!”

“還有兩圈!”

“最後一圈!”

陳非譽有一瞬間是這樣覺得的,他能越跑越快,是為了能夠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聽到俞白的聲音。

這個念頭促使着他不斷向前,以至于連疲憊的感覺都滞後了。

他第一個跑過終點線,把第二名甩開了半個百米直道。

“第一。”

裁判在陳非譽過線後摁下秒表,陳非譽只沖過終點線幾步,就停了下來,他甚至朝裁判微微颔首,說了聲:“謝謝。”

運動場是喧鬧、沸騰的,陳非譽走了兩步,目光找到俞白。俞白臉有些紅,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陳非譽于是彎着嘴角對俞白笑,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俞哥,好累。”

明明他一點都不像很累的樣子。

好幾個落後陳非譽一大截的運動員跑完直接就癱在地上了,陳非譽除了呼吸比旁人快些,哪裏都不像個剛跑完2000米的樣子。

但他對俞白說,好累。

俞白撥開人群沖上前,先摸了摸陳非譽的額頭:“一手的汗。”

陳非譽還是笑。

俞白摟住他的肩:“走一走,然後再喝水。”

他一邊扶着陳非譽,空着的一只手掏出一包濕紙巾,撕開了遞給陳非譽:“擦擦汗。”

陳非譽拿着濕紙巾,半天沒動作,就是看着俞白。

俞白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把濕紙巾拿回來,先替陳非譽擦了擦臉,又替他把手擦幹淨。在給陳非譽的額角擦汗時,陳非譽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恰好輕輕拂過俞白的手背,俞白擦汗的動作頓了一下。

周子林晃悠着到了陳非譽和俞白跟前,啧啧地感嘆:“怎麽人家跑個第一就這麽簡單,我就不行呢。”

陳非譽沒答話,俞白難得擡頭,張開了嘴:“你連續半個月每天晚上跑十圈,努力努力,拿個第一也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死亡打卡更新!謝謝方士小天使的地雷,本周都會努力更新噠~愛大家!

☆、楚楚哥

周子林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俞白噎到。

俞白多麽懶得說話的一個人吶,讓他多說幾個字,好像能要他的命似的。沒想到俞白噎起人來,不輸給陳非譽。

陳非譽也驚訝地看了俞白一眼,俞白臉上慣常沒什麽表情,冷冷淡淡的,還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于是他對周子林開了個玩笑:“也不全是努力的原因,天賦也很重要。周子林你過來,我們倆比比腿長,你要是有我這麽長的腿,肯定也沒問題。”

“滾啊。”周子林笑了,“當初跑步的時候怎麽不叫我?”

陳非譽沒有繼續靠着俞白,他站直了身子,對周子林說:“下次給你買點腦花吃,補補腦子。我叫你的時候你怎麽說來着?數學作業沒寫完,不去,過幾天再去。你那過幾天,也就過到了運動會的頭兩天吧。”

周子林被陳非譽說得不好意思,攬住他的胳膊:“好好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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