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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1-09 15:00:04 字數:5265

“小老板,來碗蔥燒牛肉面,外加一盤牛肚肥腸!”

“小老板,我的筍絲幹拌面好了沒?”

“小老板,再來一盤辣豆幹!”

這是宋依織意外得到《廚神秘笈》半年後的店內景象。雖說親眼看見天衣在眼前消失,她還是半信半疑,不敢相信自己真遇見了仙人。

可秘笈放着也是放着,她便開始翻閱《廚神秘笈》,并照着秘笈上的食譜做起面食及各種鹵味小菜,不料竟意外的美味。

她于是重拟菜單,并将面店更名“仙人面店”,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就莫名的吸引了上百個客人,教她忙得不可開交。

自那天開始,她的仙人面店總是客似雲來、絡繹不絕,因為忙不過來,她甚至還得雇用兩個幫手。

就這樣,仙人面店成了天子腳下最具名聲的面店。

為了感謝已登仙的天衣,她跟弟弟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遙拜,并捐白米給窮人以報天衣相助之恩。

忙過了中午最兵荒馬亂的時間,宋依織讓幫手先去休息,自己則稍事整理。

她雇用的幫手是一對姊弟—錦兒跟小寶,他們就住在對面巷子裏。姊弟倆非常聰明又勤奮,幫了她不少忙。

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上,她往外一望,看着那萬裏無雲的天空,心中一片開朗。

想她跟宋依仁剛被趕出宋家時,景況多麽凄涼,當時她的錢都拿來開店,生意卻不好,生活拮據,常常有一頓沒一頓。宋依仁正在長身子,擔心他吃不飽長不好,她總是餓肚子好讓他多吃一些。

而現在,面店生意興隆,收入豐富,他們不只衣食不缺,還有餘裕供宋依仁上全班制的私塾。

但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發育時沒吃好吃夠,宋依仁雖然抽高了,卻還是很纖瘦,她正盤算着晚上去抓幾帖轉骨漢方子時,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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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

聽見那聲音,她不自覺的翻了翻白眼。

叫她小仙的人是個名叫楚鄂的年輕男子。三個月前,他跟他的朋友小朱在一個午後來到面店,叫了兩碗湯面再切了一點鹵味小菜,然後就成了她的主顧。

每天,他們在差不多的時間來,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走。她從來不知道他們家住哪裏又是做什麽的,只知道他們兩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楚鄂身形高大精實,有着俊朗粗犷又深邃的五官,不只皮相好,就連身材都沒得挑剔。而他的好友小朱跟他全然不同,小朱身形高瘦,面容清秀白皙,行止優雅,渾身上下散發着貴氣及一種神秘的氣息。

她不知道小朱的名字,他們沒多提,她也沒問。

她起身的同時,楚鄂跟小朱已經走了進來。楚鄂個兒高,進門時總得微微彎腰,她還記得他初來的那天,一頭就撞上了門楣,直到他吃完面要離開時,額頭都還是紅紅腫腫的。

“小仙,今天我要吃炸醬面,小朱要吃大鹵面,然後再來一碗牛肉清湯,随便弄幾樣小菜。”楚鄂跟小朱一坐定,便開始點菜。

她動作迅速又熟稔的把他們點的面跟菜做好,然後呈到他們面前。

“好香啊。”小朱衷心盛贊着,“小仙,你煮的面一定有魔力,我一天沒吃就覺得想念。”

“謝謝。”她說着的同時,将炸醬面放在楚鄂面前,但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不喜歡楚鄂。

小仙是楚鄂随口幫她取的綽號,只因她不肯說自己姓啥名誰。

為什麽她不喜歡楚鄂呢?他有副迷人的好皮相,身形又好看,光是看着都該覺得心情好,可他不懂得看人臉色,愛鬧又喜歡胡說八道。

還有,他兩只眼睛老愛死命的盯着她,讓她臉頰發燙,渾身不舒坦。不理他,他還有點賴皮,一直纏着她說話。

可她想,最讓她感到不适的應該是他對小朱的悉心呵護。

是的,她感覺他跟小朱不是尋常的朋友。他們總在店裏幾乎沒有客人的時候來,然後坐在最裏面、最角落的座位。

楚鄂一定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看似氣定神閑,卻眼神淩厲的看着入口處,像是在提防着進來的每一個人。

他跟小朱不像主仆,不像一般朋友,更不是兄弟,她覺得他們是一對。

她打心底覺得楚鄂跟小朱是一對不被世俗接受、不受祝福的情人。老實說,這是他們的事,她雖難以接受,但絕對尊重。

事實上,她對小朱的感覺頗好。他溫和而少言,總是露出真誠又腼腆的笑容,衷心的贊美她的好廚藝。他一坐定,就會專心吃她煮的面跟菜,彷佛這短暫的時光是他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間。

但也許,讓他露出那輕松愉悅表情的不是她的面,而是跟楚鄂單獨相處的可貴時光。

這麽一想,她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但同情歸同情,她真的很不喜歡楚鄂偶爾盯着她的那種眼神,還有他說的亂七八糟話。

餐畢,小朱露出滿足又滿意的表情。

“小仙,算帳。”楚鄂說。

宋依織走了過去,沒兩下便算好。“一兩二。”

楚鄂給了她一兩五,“別找了。”

“喔。”她收下,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半點感激。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尋常時候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客人,別說是有賞錢,就算是沒有,她都是笑臉迎人,千萬感謝,但面對他,她就不想太熱情。

“怎麽你收了賞錢,還一臉不高興?”楚鄂問。

“我沒不高興。”

“你不能對着我笑笑嗎?”楚鄂睇着她,“我是客人,不是仇人,你至少得給我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裏又不是你家,你要什麽“如歸”的感覺啊?”

她此話一出,小朱忍不住掩嘴而笑。“楚鄂,你碰到小仙還真是沒轍了。”

“不打緊。”楚鄂不以為意的說,“我就愛他牙尖嘴利。”

聞言,宋依織的心又一抽,有種心悸又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什麽就愛她牙尖嘴利?愛什麽愛啊,他身邊都有小朱了,不應該随便對誰說愛。

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不成,這事我一定要跟你兄長說。”

“夫子,求求您,我下次……”

宋依織一聽便認出那是私塾的張夫子及她弟弟宋依仁的聲音。

這時間他們為何不在私塾?

宋依織正忖着,張夫子已經拉着宋依仁走了進來。見店裏有客人,張夫子微微一怔,有點顧慮。

見宋依仁一臉心虛,她心想他八成是在私塾犯了什麽錯,才會被張夫子拎回來,但話說回來,他一向用功上進,不曾給她丢過臉,這會兒是做了什麽?

“張夫子,”她趨前,“依仁怎麽了?”

張夫子刻意的壓低聲音,“依仁,你要自己說還是老夫說?”

宋依織目光一凝直視着宋依仁,他不敢直視她,默默的低下了頭。

“依仁,你做了什麽?”

宋依仁搖搖頭,不敢說話。

“還是老夫來說吧。”張夫子神情凝肅地道:“依仁他近來常常缺課。”

“什麽?”宋依織一怔,狐疑的看着他。

他每天都準時出門上課,也準時回來,怎麽會缺課呢?如果他沒去私塾,那麽是跑到哪裏去了?

“宋依仁,你跑去哪兒鬼混了?”她嚴厲地質問。

“我、我沒有。”宋依仁最敬畏的就是這個堅強果敢的扛起生計,辛苦照顧他并供他念書的姊姊,但仍不敢說出原因。

“沒有?以前咱們窮得有一餐沒一餐的時候,我餓肚子也讓你去私塾旁聽,就是希望你将來有出息,別被那邊的人看扁了。”宋依織既憤怒又失望,怒視着他,“現在生意有了起色,我能供你念書了,你竟偷懶!你說,你到底做什麽去了”

她跟宋依仁打小沒了母親,父親又對他們不聞不問,任他們遭受不公的待遇,因此她一直跟性子有點怯懦的宋依仁耳提面命,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挺起腰杆,有所成就,絕不能讓春魚跟那些見風轉舵的人看扁。

她對他寄予厚望,前兩年就算餓肚子也要讓他有書念。可現在他卻……她真的很氣憤、很傷心。

正在氣頭上,他又不肯吐實,她幾個箭步沖到竈臺邊取了面棍,一把拉住宋依仁的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打。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牢牢的攫住了她高舉着面棍的手。

她一轉頭,迎上的是楚鄂堅定的眼眸。

“你!”她氣怒的瞪着他,“你做什麽?放手!”

“他都幾歲了?”楚鄂氣定神閑地說,“你這麽打他,他還要做人嗎?”說着,他非常強勢卻又輕松的取走她緊抓在手的面棍。

她氣他多管閑事,卻又慶幸他及時阻止了她。沒錯,依仁不是孩子,她若一時沖動打了他,讓他丢臉,即便是溫和的依仁也可能拂袖而去。

屆時,她就後悔莫及了。

可他缺課是事實,她一定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做了什麽。

“依仁,你說。”她深吸幾口氣後嚴肅地問他,“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麽常缺課?”

“我、我只是……”宋依仁說着,眼眶微微濕潤,一臉的委屈無辜。

“不準哭!”她沉聲一喝,“給我老實說。”

宋依仁被她一吼,傻住,兩只眼睛迷惘又無助的看着她。大概是明白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他抿着唇,吸了兩下鼻子,吶吶地道:“我去城、城西的佛像鋪子……”

聞言,所有人都一愣。

“你去佛像鋪子做什麽?”宋依織蹙眉。

宋依仁擡起眼,猶豫卻又堅定地表明想法,“我想學雕刻。”

“你說什麽?”她一怔,驚疑的看着他。

宋依仁勇敢地再說了一次,“我想學雕刻。”

她霎時說不出話,只是木木的看着他。她知道弟弟從小就喜歡撿些小木頭亂刻,後來還會雕些小貓小狗或小豬小羊。

他的手挺巧,雕出來的東西樸拙卻富童趣,她看着好玩,都拿來擺在店裏的桌上當擺飾,有些客人邊吃面還邊把玩着,偶爾看着喜歡了,會買回去給家裏的孩子當童玩。

她以為那只是他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嗜好,卻沒想到他竟為了學雕刻而缺課。

“依仁,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她語重心長地說,“你要是荒廢學業,将來……”

“我喜歡雕刻。”宋依仁像是鐵了心,堅不妥協,“我想學。”

“你……”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眼神如此堅毅的他。

他那總是怯懦的眼眸裏,有着她從不曾見過的堅定跟固執,她被那眼神震懾住,久久回不了神。

“你叫依仁?”突然,楚鄂說話了。

宋依仁擡眼,這是平時都在私塾的他第一次見到楚鄂,不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這位高大挺拔,英姿飒飒的男子。

“你很喜歡雕刻?”楚鄂問。

他點點頭。

“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嗯。”宋依仁噙着淚,卻铿锵有力地說:“我希望有朝一日能雕出讓世人驚嘆的作品。”

楚鄂聽着,深深一笑。“有志氣,但你知道嗎?學問是根本,不管你想做什麽,都不能荒廢了學習。”

聽見平時吊兒郎當的他,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宋依織有點訝異。

“你兄長為了栽培你,花費心思及財力,你若辜負了他,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嗎,即使是在天子腳下,還是有人就算求知若渴也上不了私塾,如今你兄長能供你學習,你當努力求學以回報他的栽培才是。”說着,楚鄂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他拉了起來,“興趣這種東西,不是讓你用來荒廢學業的,如此就變成玩物喪志了。”

“可是那不是興趣,是我的志向!”宋依仁反駁。

“志向也好,興趣也罷,求學跟雕刻是可以雙頭并進的。”楚鄂說着,看了看桌上擺設的那些小型雕刻品,“桌上那些小擺飾都是你雕的?”

宋依仁點頭。

“你拜過師嗎?”

“不曾。”

“那也算是有點天分。”楚鄂說着,若有所思。

“楚鄂,”這時,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小朱起身,“咱們該走了。”

楚鄂像是意識到什麽,“嗯,這就走。”話罷,他便護着小朱離去了。

看着各有着獨特氣質的兩人,張夫子好奇地問:“那兩位爺兒是……”

“是店裏的客人。”宋依織說。

“是嗎?”張夫子拈須沉吟,“總覺得有點神秘,似是深藏不露之人呀。”

神秘?深藏不露?是啊,他們的關系不見容于世,當然得神秘,得深藏不露了。

話說回來,雖然楚鄂幫她勸了弟弟,但她是絕對不會領他這個情的。

“宋依仁,我告訴你。”她一把拎着宋依仁的領子,“楚鄂那個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宋依仁微怔,“可是他、他好像是個好人,而且他說……”

“他說什麽不重要,我說了才算數。”她态度強硬地說,“再缺課,我真的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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