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絕望與惡魔

愛是長久忍耐、和藹仁慈。愛不嫉妒，不吹噓，不自大，不罔顧規矩，不求自己的利益，不輕易發怒，不計較別人所加的傷害，不因不義而歡喜，只因真理而高興。愛能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希望，凡事忍耐……

夏朝在心裏開始默念聖經。

別問魔王為什麽會念聖經，想當年沒當魔王的時候加百列還勾搭過她上天堂呢。

在尚未成為魔王之前的人生之中，也曾經作為宰相亦或是老師軍師之類角色的高官輔佐着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們，無論是暴君還是聖王都曾經成功輔佐過，也曾親自攝政創下盛世偉業；正是因為這份作為臣子時展露出的才能才會被加百列注意到，被天使長邀請試圖讓她來輔佐最高的神明。

——早就被極致之黑包裹的靈魂哪怕到了如今也依然純潔、純粹、純白；有着神一樣慈悲的絕對包容性，這即使身處地獄的王位卻也依舊無法被任何事物污染的純白靈魂，也是曾經被定位為日後的神罰者被天使長試圖攻略過的。

“……現在要怎麽辦？主人？”

宗三左文字率先打破了沉默，男人細長的手指輕飄飄的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臉上露出來的依舊是他一貫的漫不經心略顯幾分憂郁的表情。

——仿佛對眼前的惡魔一點都不在意似的，在某一個瞬間忽然看透了一切，接受了一切，宗三左文字放棄了什麽，又堅持住了什麽，造成的結果就是他現在所有的心理角度徹底從一把刀的角度出發了。

大抵是眼前惡魔的出現，強迫他正視自己一直以為已經看到卻不願意承認的事實——她是魔王的事實，既然無法作為一個“男人”被真正的關注，那麽便專心做一把鋒利的刀好了，至少行使好自己最初的職責——為王掃除一切，砍殺一切的刀。

夏朝收起了自己讀心的力量，忍不住皺眉閉眼，手指揉着太陽穴。

克勞德站在原地，王未曾開口允許，他便沒敢動。

“啊對了，陛下，”他慢吞吞的開口，神情歉意：“您大概沒辦法打開魔界之門送我回去……因為自從您離開之後，地獄門那裏的刻耳柏洛斯都找不到了，門口所有的位置都已經被思念着您的惡魔們擠滿，說着‘要親眼見到吾王第一眼的必須是我才行’這樣的話……雖然有些過分，但是請您不要在意，這都是我等對王純粹的愛意，至少不用擔心有人闖入地獄了不是嗎。”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俊美執事笑容宛如此時此刻的正午陽光般溫柔燦爛，一點都不符合他惡魔的人設。

哦所以就是我不能開地獄之門一開惡魔們就跟包裝口沒捏住的開封麥片一樣全倒出來了對吧。

夏朝面無表情。

區區地獄而已裏面就是一群雖然能看臉但是本質抖m癡漢變态跟蹤狂的高等惡魔外加審美扭曲奇形怪狀的食屍鬼惡靈之類的玩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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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沒有後悔拒絕了加百列——上面喜歡勤奮努力，可惜她鐘愛的怠惰算是地獄惡魔式的美德。

抛棄社畜屬性很多年的夏朝冷靜的拍死了心中名為“後悔”的感情。

“……真是麻煩。”

魔王沉默良久後，只說出了這樣一句評價。

她拎起裙袍的一角驟然一抖，漆黑濃郁的霧在身邊凝聚成了模糊的人形，江之島盾子茫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對魔王露出個甜美的笑容。

“啊～您好，魔王大人。”

少女燦爛的笑着，熟門熟路的湊上去挽住了夏朝的手臂。

“躲在影子裏真的好無聊的～人家好想你呀～～”

女孩甜潤嬌憨的聲線黏膩的像是摻雜了粘稠的蜂蜜，她歪着腦袋看着姿态優雅的黑衣執事，笑容擴大了幾分，染上了幾分扭曲的惡意：“大人，這是誰呀。”

“超高校級的分析能力不是已經告訴你答案了嘛？”魔王已經收斂了所有的感情，又是那副淡然輕笑的從容模樣。

“——是惡魔啊，他這個等級在地獄裏也算是少見的稀有種。”

“诶……”

江之島盾子故意用臉頰蹭着夏朝的衣袖，彎起的眼睛裏映入了惡魔琥珀色的眼瞳之中深沉而冷靜的憤怒。

“惡魔的絕望是什麽感覺呢？”

江之島盾子喃喃自語道。

正如她“超高校級的絕望”與“超高校級的分析師”的才能對魔王一點用處都用不上一樣，眼前俊美的男人同樣給她一種無法分析的錯覺。

——但也只是錯覺而已，雖然依舊無法分析，但也并沒有在她試圖分析魔王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深不可測吞噬一切的絕望。

打個比方的話，就是他的黑與魔王不一樣：魔王的黑是毫無瑕疵的，絕望、痛苦、憎恨，一切一切的感情|**全部都可以輕易包容的純黑；而惡魔的黑色卻更像是各種各樣濃郁的顏色摻雜在了一起，經年累月的積累之後，生生把自己本來的原色壓下去，最終變成了黑色。

江之島盾子滿足的抱緊了夏朝。

所以自己的選擇果然是最棒的～無法被任何感情占據侵染的魔王大人最棒了～～～自己超高校級的絕望也無法侵略的漆黑魔王，不僅如此還被反噬了靈魂成為了對方永遠的仆人，啊～這份失敗感簡直就是最高級的絕望～～～！！！

少女把臉埋在她寬大的袍袖上用力呼吸着，鼻息間全都是魔王身上清冷美好的香氣，那張粉嫩嬌美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癡迷而病态的潮紅。

啊～～這份極致的幸運～～～

如果就此被魔王殺死的話那就太絕望，也太幸福了～～～

“這裏不方便說話，進來吧。”

魔王的胳膊上挂着絕望的少女，近侍刀跟随在身側，克勞德整理了一下自己整潔的衣服，低頭說了一句“失禮了”便也跟了過去。

他垂着眼，神情恭順，可惜眼睛已經泛起了惡魔的紅光。

……因為此時此刻，對那個女孩，瘋狂的嫉妒着。

倒不如說，對這所建築裏的一切，無論是地板、建築、空氣，以及可以被王的視線注意到的一草一木，都心懷嫉妒。

走在前面的夏朝忽然開口了。

“盾子，你知道如何讓一個惡魔絕望麽？”

女孩惋惜的從她的袖子裏擡起頭，神情還帶着奇怪的恍惚，“……您說什麽？”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回頭看着惡魔露出了過分燦爛到扭曲的笑容，“——啊～您說是讓惡魔絕望嗎？”

她露出雪白的牙齒，手掌間忽然翻出來一把鋒利短小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劃破空氣猛地刺向了夏朝毫無防備的白皙脖頸！

三把金色的餐刀率先一步刺穿了江之島盾子的手腕！細長的刀刃淩空落下，江之島盾子先是覺得手腕一陣劇痛，緊接着自肩膀向下整條手臂的感覺都沒有了！

“請冷靜一點，這位小姐。”

刀尖還帶着血的宗三左文字一臉淡漠的看着她：“不要給我的近侍工作多添煩惱。”

“正如這位閣下說的一樣——在我面前試圖傷害地獄之主，您是看不起我，還是太過蔑視吾王？”克勞德說着，忽然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明明被肆無忌憚的偏愛着……”

“哎呀呀，別誤會啊，別誤會嘛，”失去了一條手臂血流不止的江之島盾子慘白着一張臉，依然笑嘻嘻的晃着另一只手，“因為是大人的問題啊，問我讓惡魔絕望的方法什麽的……我暫時只能想到‘殺死王’這樣的方法，不好意思哦，現在的盾子因為感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幸福感所以暫時想不到其他絕望的方法，連分析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扭頭去看依然在笑着的夏朝，剩下的那只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吶吶，大人要殺我一次嗎？作為背叛者的懲罰，讓我感受一次被深愛之人殺死的絕望如何？”

夏朝微笑着，擡起一指按在了對方的傷口上，一陣骨骼血肉糾結膨脹的劇痛之後，江之島盾子晃了航自己新生的白嫩手臂，剛一擡頭準備對夏朝說些什麽，心口便是一涼。

在她心髒的位置張開五指的夏朝手裏此刻捏着的，正是她鮮紅的心髒。

“——如你所願。”

魔王輕聲說道，在癱倒在地的江之島臉頰旁邊随手扔下心髒，那只白皙的手掌連一點血跡都沒染上。

“……啊，被不惜抛棄一切也要追随深愛着的王親手殺死的……這份美好的絕望。”

江之島盾子滿足至極的笑着。

“成為您的仆人真的太好了……這樣的絕望可以不止一次的享受……”她神經質的笑容終止在克勞德的皮鞋一腳碾碎了她的心髒為止，夏朝站在一邊看着，擡手喚過宗三左文字後，終于給了克勞德第一個眼神。

“收拾幹淨，克勞德。”

“遵命。”

黑衣的執事蹲下來，看着已經斷氣的江之島盾子臉上殘留的笑容。

“接受被王親手懲罰的榮耀卻是區區人類的卑賤靈魂……居然能讓惡魔也為之嫉妒，真是意想不到的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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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附贈小劇場

夏朝（冷漠臉）：懂了吧。

宗三（憐憫）：……無論如何，如今只能說一句您辛苦了呢。

夏朝（冷漠臉）：……怎樣都好，記得別和他們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