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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競背着齊玥沿着消防通道一路小跑着直接上到頂樓，片刻也沒停歇。

他的背寬闊結實，齊玥趴在上面，隔着作訓服也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不知怎麽的，眼睛竟也有一點熱。

通往天臺的路，被一扇鏽跡斑斑的厚重鐵門阻斷了。

手腕粗的鐵鏈，将鐵門的把手和旁邊的水管牢牢綁在一起，而鐵鏈兩端被一個秤砣般的舊式鎖鎖住了。

齊玥聽到樓下隐隐約約傳來腳步聲，手指不自覺地收攏，扣緊了林競的肩……

‘砰——砰——’

槍響，鐵鏈落地，片刻時間都沒有耽誤。

林競背着齊玥走上最後一級臺階，一腳踹開鐵門。

林競走上天臺，微微側過臉，低聲問：“還撐得住嗎？”

齊玥心裏一暖：“嗯……”

林競走到靠近天臺邊緣的水箱處，将齊玥從背上放下來。

他從腰間取下滑降用的黑色游繩，繞過水箱旁邊大腿粗的水管開始打結……

天臺門那邊的樓道裏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競立刻起身，一把将齊玥拉到自己身後。

齊玥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被林競按到了水箱後面。同一時刻，槍聲也在耳畔響起。

她清楚地看到一顆子彈嵌入了剛才她所站位置的地面裏……

後面更是接連不斷地有子彈打入擋在他們身前的水箱裏。水箱高大，且裏面灌滿了水，所以子彈打穿外面的鐵皮厚後，也只是發出‘噗’的一聲，便再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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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一步步朝他們逼近，聽槍聲和腳步，像是至少有三人的樣子，而他們這邊的戰力只有林競。

齊玥手心裏全是冷汗，她在自己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已經伸手緊緊抓住了林競的左臂。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真實地面對荷槍實彈的戰場，整個人緊張到四肢冰冷，後脊冰涼，嗓子發幹。

對她而言，手術室就是戰場；然而對林競來說，以命相搏，才是的戰場……一直都是這樣。

齊玥忍不住擡頭去看林競。

他似乎正專注地聽着對方的動靜，冷峻剛毅的側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深黑的眼仁裏也是無波無瀾。

“待在這兒別動。”林競将手中的槍上了膛，忽然對齊玥說了這麽一句。說完這話，他便趁着對方停火換彈匣的那瞬，閃身出去。

“林競——！！！”

齊玥低呼一聲，心跳瞬間飙上一百八，連帶着呼吸都完全窒住了。

她無意識地握了握那只本來捉着林競胳膊的手，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齊玥所站位置有視野盲點，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交戰情況，只能從聲音推斷外面發生了什麽。

林競的槍裝了消音器，聲音比對方的小得多，因此也還算好辨認。

混成一片的槍聲裏，林競開槍的次數并不算多，她一共聽見六槍。前三槍，每槍過後，都有金屬砸在水泥地上的聲音。三槍過後，對方的槍聲停了下來。而後林競又連續開了三槍，而後她聽到了接二連三的，像是沉重包裹落地時砸出的悶響。這次，連混亂的腳步聲都沒有了，世界恢複一片寧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齊玥剛想探頭出去看看情況，就被一只大手蒙住額頭按了回去。

“別看。”林競低聲道，而後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不是告訴你待在這兒別動嗎？”

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空氣中頓時有了些淡淡的血腥味。

齊玥心頭一急，眼眶立刻就紅了。她不再顧忌其他，拉着林競上上下下地仔細看了一遍。手微微顫抖着，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讓我看看……”

林競握住她在他身上胡亂摸索的手：“我沒事。我沒受傷。”

手上傳來的力道和溫度讓齊玥心裏一松，腦子裏卻仍是一團亂麻：“那……那他們？”

林競沉默。

齊玥怔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半個字。

在她發呆那會兒，林競已經蹲下身繼續綁游繩了。

齊玥看着那個專注工作的背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幹澀地說：“你殺了他們？”

林競手下微微一頓：“嗯。等他們再去通知別人，我們可能就真跑不出去了。”

這是齊玥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戰場，但林競卻不是。齊玥雖然不知道他之前執行過什麽任務，但卻見過他身上的傷，甚至有一次他差點兒也沒能活着回來。

在槍林彈雨裏跟人拼命，對他來講也許已經是常态了。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決斷，他自然是最有經驗。

齊玥此時已冷靜了些，腦子也恢複正常工作：“抱歉。我不是質問你的意思。我只是擔心……回去跟上頭不好交代。”

林競淡淡地勾了一下嘴角：“我知道。情況緊急，特殊處理。雖然我們不能主動惹事，但正當防衛是可以的。”

齊玥：“回去恐怕有一大堆報告書要寫了。”

林競不以為然：“寫就寫。”

齊玥想到以前的事，不由莞爾。她知道林競最讨厭寫這些東西。學生時代雇人幫他寫檢讨，現在‘賄賂’下屬幫他寫報告。

林競綁好了游繩，就着蹲着的姿勢沖齊玥招了招手：“上來。”

有一就有二，這次齊玥不再扭捏，乖乖地趴到了他背上。

林競背起齊玥，一手拉着繩索，走到天臺邊上。

齊玥探頭看了一下這裏和地面的高度，頭有點暈。

滑降課程她在軍校的時候也學過。但那個時候她們滑降不僅有保險繩，還有教官在下面拉着。像這種‘野路子’的滑降，她一次都沒做過。

“抱緊了，千萬別松手。”林競的寬大的手掌，忽然在齊玥的手背上重重按了一下。

“嗯。”

其實根本不用林競提醒，齊玥已經下意識地緊了緊環住他脖子的手臂，和繞過他腰間的腿。整個人像只考拉一樣，死死地抱着林競這棵大‘樹’。

林競‘噗哧’一下：“也不用這麽緊……我快喘不過氣了。”

“抱歉。”齊玥讪讪地，手上的力道又稍稍松了松。

林競兩手握着繩索，背朝外站在天臺邊緣。

“走了。”他話音剛落，整個人向外倒去，同時勁瘦有力的腿在外牆上一蹬，而後雙腿絞緊繩索，整個人快速向地面滑去……

耳邊是快速下墜時沖力産生的呼呼風聲，齊玥下意識閉上了眼。然而剛閉上不到片刻，她就感覺到林競的身體稍微蹲了一下，而後直起身……

齊玥：“……”

二十米的滑降，背上還背着個人，林競不到三秒就完成了。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中間沒有絲毫停頓。

林競舉起槍，對準了懸挂在屋頂的滑降索。

齊玥：“手槍在這個距離下恐怕……”

“砰——”林競扣動了扳機。

那條挂在屋頂的滑降索像是被斬了七寸的蛇，有氣無力地從高空掉落下來，在地面上蜷成一團。

林競撿起繩索，繞在兩只手腕上來迅速回轉了幾次，又纏回了之前整齊的圈狀，挂回腰間。

他偏頭看了齊玥一眼，嘴角向上勾起一點淡淡的弧度：“剛想說什麽？”

齊玥：“……沒什麽。”

林競背着齊玥，朝河邊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游刃有餘地和隊友聯絡：“我是林競。目标已順利救出，現沿北部河道撤離。獵鷹小隊，彙報最新情況。完畢。”

齊玥小聲吐槽：“這麽土氣的名字，該不會是你取的吧？”

飛刃大隊下一共三支特別行動隊，每支隊伍都是從大隊裏甄選出的精英中的精英，專門負責執行境外任務。小隊的成員由隊長自己挑選，而每個小隊也有一個特別的隊名，便于在任務中使用。至于這隊名，有說是大隊長命名，有說行動隊長可以自己命名……

林競面部肌肉微微一僵，沒有回答。

“報告隊長，我們已經順利脫離敵人的包圍圈，現在從39號公路一路向北往政府軍的轄區開。隊長我們應該到什麽地方接應你們？請指示，完畢。”說話的是陳沖。

河對岸就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一眼望不到盡頭。不過之前他們在地圖上看過，森林面積大約200公頃，不算大。只要不迷路，徒步行走半天之內就能走出去。

林競：“暫定森林西北位置，你們先去補給站。保持聯絡，等出了森林再給你具體位置。完畢。”

陳沖：“是，隊長！”

***

林競一口氣跑到河邊，才将齊玥放下。

“這一片都是‘以瑟’的地盤，但渡過這條河，就進入是政府軍的管轄範圍了。”林競見她一直盯着河看又不說話，便主動解釋了一句。

齊玥像是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其實我……”

林競：“水性不好。”

齊玥愣了一下，因為覺得丢臉，她從沒跟林競提過這事兒。

林競淺淺勾了一下嘴角：“事情鬧那麽大，很難不讓人知道。”

齊玥從小到大都是旱鴨子，到了軍校後才勉強學會游泳。然而游泳依然是她的弱項，當年不負重的考核她都補考了三次。後來還是她的導師蘇青以她手術操作大賽第一的成績為由破格幫她申請了負重項目的免考，這事兒才算勉強翻過篇兒。

林競說的鬧大的事，大約就是蘇青幫她申請免考那茬兒了。

一想到這事竟然鬧得人盡皆知，齊玥臉上繃不住了，轉頭輕咳了一聲。

林競眼中藏着些笑意，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放心，本來也沒指望你……我帶你。”

齊玥：“水流這麽急，你怎麽帶？一只手劃水？！”

林競複又取下挂在腰間那根游繩，沖她一揚：“物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