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元旦過後，我返回了學校，朱路奶奶的葬禮還沒有結束，他還要在家待幾天。

剛回到宿舍就被潘小希打趣：“喲，朱夫人，瞧這滿臉紅潤，真是春光滿面啊！”

“去你的。”我笑着放下背包，拉開拉鏈将給她帶的特産拿給她。

“還是你對我好。”潘小希拉開袋子封口吃起來，“你倆那天晚上那個了嗎？”她沖我擠眼，“記得做好措施。”

我正在喝水，被一口水嗆得咳起來。

“沒有，什麽都沒發生，吃的還堵不上你嘴。”

“小越越，我想跟你說件事兒。”她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遲疑。

“怎麽了？”我跨坐在椅子上，雙手扶着椅背，看着她。

“我這裏怕是出事兒了，我兩個月沒來大姨媽了。”她放下吃的，左手摸着自己的小腹。

我震驚的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麽。

“李攀知道嗎？”

“我還沒确認，就沒告訴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了，你會怎麽做？”

“我還沒畢業，李攀他也從來沒跟我說過要不要結婚的事，所以，我想我會打掉他。”

“你要考慮好，聽說很傷身體。”我心疼的看着她。

“嗯。”

“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叫我。”

“嗯。”

自那天後，潘小希像變了個人。

沒有課的時候，她會自己待在宿舍刷電視劇，翻翻網頁什麽的。安靜了很多，話也少了很多。她從前總笑話我，看個電視劇都能跟着淚流滿面，如今她也成了那個她曾鄙視的樣子。

有天，我看到她又在電腦前看網頁，于是我想拉她跟我出去走走，結果走過去，看到她在看的網頁上面，霍然寫着“随便打掉孩子會有報應的”幾個大字，我趕緊跑去給她關掉。

“別看這些沒用的，都還沒确定，萬一不是呢。”

“萬一是呢，我，其實很害怕。”

“沒事的，有我呢，要不明天我陪你去買那個什麽來測一下。”

“嗯。”

我看着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潘小希，突然變成了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裏委實難受。

第二天下午沒課我陪她去學校外面買東西，去了藥店門口，她踟蹰了很久，終于進得裏面，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的居然是一包創可貼。

“怎麽辦，我不敢。”

“那，我去幫你買吧。”我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說。

我端着一個準備英勇就義的架勢，轉身往藥店門口走。快走到門口，我又轉回頭。

“你要什麽樣的？我看電視裏面好像有那種長得像一支筆那樣的，好像還有試紙吧，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你要哪種？”

“試紙就行，那個長得小一點，沒那麽招搖。”

“好。”轉身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将圍巾往臉上提了提，握着拳頭往藥店走。

在藥店找了好久，沒看到那個東西放哪兒，我只得硬着頭皮問店員。

“你好，請，請幫我拿一張試紙。”

“試紙？”大概是我聲音比較小，店員又很平靜的跟我缺認了一遍。

“嗯。”我突然覺得好熱，圍巾下面已經有層薄薄的汗了。

“易越。”聽到這個聲音，我幾近石化了，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買點藥什麽的。”他站在我旁邊，我又将臉往圍巾裏埋了埋，不敢擡頭看他。

“你哪裏不舒......”他看着店員放在玻璃臺面上的試紙，“服......”

“你怎麽不告訴我呢？”他轉頭看着我，然後又轉頭對店員說了句讓我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話，“你好，請幫我換測得最準的那種，不要這種簡易的。”

店員看看他又看看我，然後拿着試紙去換。

“其實效果差不多，只是這種更方便一點，你老公對你挺好，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學生呢。”

“不是，只是我老婆長得小而已。再幫我拿一盒止咳的糖漿。”

“你感冒......還沒好？”我吞下那個“啦”，看了看店員，看了看他改口道。心情卻像吃了一顆糖似的，因為聽到他說“老婆”兩個字。

“嗯。”

“多少錢？”

“一共25塊5。”他拽着我握着錢的手，用另一只手從兜裏掏出一張50的錢，遞給店員。

出到門口，他從袋子裏拿出糖漿，将袋子遞給我說：“潘小希在等你吧，她在哪邊？”

我用頭示意他右手邊。

“那我走這邊，等下回去了找我。”他揉揉我的頭發，将我的圍巾松開一點，“傻瓜，縮在裏頭也不怕悶。”

“好。”然後我目送着他往左手邊繞路回學校。我看了看他從剛才在藥店就一直紅着的耳朵，心裏覺得異常柔軟。

跟潘小希回到宿舍，就開始研究那個測試的東西。上面說為了測的準一點，要早上起來再測。

“多少錢，我給你。”潘小希放下東西，去拿錢包。

“不用了。”我按住她掏錢的手，我也不知道多少錢啊。

“這怎麽可以？”

“沒事兒的，我現在要出去一趟，朱路回來了。”

“恩恩，去吧，小別勝新婚。”

“你嘴裏就沒個正經話。”我笑着邊出門邊給朱路打電話。

“回到啦？”他聲音好像有點啞啞的。

“嗯。你感冒嚴重嗎？”

“我沒事兒。我現在出門，去湖邊見吧。你那兒近，你晚點出門，外面冷，省得你等我。”

“好。”我說完挂了電話，去飲料店買了兩杯姜茶。

我捧着姜茶來到湖邊的時候，朱路還沒到，我在長凳上坐下，喝了口姜茶暖暖身。

“叫你晚點出來的。”

“我也才坐下而已。給你，姜茶。”我将右手那杯遞給他。

“嗯。”他接過去看了一眼，笑着喝了一口。

一時間，我倆都沒再說話，突然好像都不知道要講什麽。

“對了，潘小希的事兒，你先別跟李攀講。”

“好。”

“你奶奶......你還好吧？如果你沒出來找我，也不會......我嘴笨，不懂怎麽安慰人。”

“傻瓜。我就是在想，高中的時候為了請假出去玩，我還寫過“參加奶奶的葬禮”這樣的假條，那時候總覺得她還健康，還能活好久，我爺爺去世後，她身體就差了很多，但我也沒想過她會這麽快走，前後都沒差一年時間。”

我伸手與他十指緊扣，再拉過來，塞進我羽絨服外套的兜裏。

“請假條這事兒，我也曾幹過。我奶奶兩年前也走了，她要是知道了，估計要爬起來揍我一頓。”

說完我倆都笑了。

他将我們握着的手從兜裏撤出來，手臂從我頭頂繞過，将我圈着。

“給我拐了個孫媳婦兒，我奶奶在天有靈知道了，應該覺得不虧。”

“誰是你媳婦兒。”我被他圈在懷裏，嘴上硬着，心裏美着。

“對了，剛那個多少錢，我給你啊。”

“不用了。”

“不行，這個錢怎麽能......”我邊說，邊要松開我們握着的手去拿錢，他卻突然收緊手低頭堵住我的嘴。我瞪大眼睛，看着剛偷襲的他。

“看來有效。”

“什麽有效？”

“有人說，想要阻止女朋友喋喋不休的嘴，這招最靈。”

“哪有喋喋不休了，你感冒還......”

“我沒有感冒。”

“那你剛去買糖漿。”

“我就随便買的，我在馬路對面看到你進藥店，所以跟進去。”

“哦。”我咬着唇忍着笑。

“這姜茶不錯。”他笑着打趣我。

我看着手上的姜茶，笑着不理他。

晚上我關了燈爬上床，我以為早早趴上床的潘小希睡着了，誰知道她突然開口跟我說話。

“小越越，如果是你跟朱路有了孩子，你會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沒想過。但不管要不要，我心裏都會希望朱路能很爺們的跟我說，有了就生下來。”

“依朱路的性格，這像是他會說的話，不過李攀就不一定了，他現在玩心還挺大。”

“別想那麽多，明天告訴他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躺下蓋好被子，看着黑漆漆的天花頂。

“肚子裏有了寶寶是什麽感覺？”

“現在還沒什麽感覺，不過心裏倒是總小心翼翼的，手也不自覺的去撫摸肚子。”

“這樣子，感覺還蠻溫柔的。”我轉過身看着黑暗中她的方向。

“要是換個時間他再來，就好了。”

“我之前看過一個報道，說是有兩個大學生，大三就結婚了，大四抱着娃拍的畢業照，報道的标題寫着人生大贏家。當時就很佩服，覺得他們好勇敢。”

“這種例子也少，很多人都不敢的吧。”

“要不你和李攀試試？”

“我沒那種勇氣，睡吧。”

“嗯。”

第二天一早，潘小希從床上下來，就拿着那盒東西沖進廁所。

我剛從床上趴下來，她就一副慘兮兮的樣子跑進來。

“幾條？”我開口問她。

“兩條。”她筆伸過來給我看，我看完她将測試筆塞進盒子裏，用袋子裝好。再丢進垃圾桶。

“別慌，你先跟李攀說這件事。”

“嗯。”

上午的課，點名的時候，潘小希答到都慢半拍，我看她時不時就看看肚子，并将手放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撫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