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計中計

第三十二章 計中計

“侯爺。”蘇昭寧望向面前的人。他烏黑的長發用一根月白色的緞子束起,面如美玉、眉如墨畫,雙眼柔光流轉,讓原本浮躁的心很快能沉靜下來。

“蘇二姑娘。”南懷信看到蘇昭寧,心情也不自覺變得很好。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位蘇二姑娘,但腦海,卻會時不時浮現蘇二姑娘在桌前編絡子的情景。

蘇二姑娘的眸子總是清澈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更重要的是,她身那種……那種充滿黴運的氣息,讓南懷信覺得,自己渾身都照耀在了陽光下。

此時的南懷信忍不住又彎了他那雙含水的桃花眼,朝蘇昭寧笑道:“蘇二姑娘這是又被人算計了?”

蘇昭寧原本正有些愧疚自己似乎又把這位定遠侯爺拉下了水。可如今聽着定遠侯這般說話,她那愧疚頓時有些發散不出來了。

似乎,大概,定遠侯總是對自己倒黴頗樂見的?

蘇昭寧決定不深究這個問題,她朝南懷信道:“冒昧問一句,侯爺怎麽在此?”

“是你大哥約我過來的。只不過……”南懷信從懷掏出一封書信,将裏面的信箋拿出來,展平遞給蘇昭寧,他道,“似乎也并不完全是你大哥的邀約。”

只見那信封之,蓋着的是長安侯府印徽,但裏面的信箋卻并不是大少爺蘇瑾瑜的筆跡。

如果蘇昭寧瞧得沒錯,這算是她在蘇珍宜面前寫過的筆跡。

南懷信擡頭望了望頭的房梁,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蘇昭寧,嘴角噙了笑意問蘇昭寧:“蘇二姑娘這次可留有什麽後手?”

蘇昭寧目光閃過一絲訝然,她不知自己是何處露了破綻被定遠侯發現了。

只見南懷信陡然走近,颀長的身形擋住了蘇昭寧的視線。他居高臨下地看她,見她眼有詫異、有驚慌,這才頓住腳步。

“不是你做錯了什麽。”南懷信安慰蘇昭寧道,他朝她解釋,“只不過我覺得,蘇二姑娘這樣聰慧的人,怎麽也不會坐以待斃。”

“我聰慧嗎?”蘇昭寧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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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時候,是被這樣稱贊過的。可自從生母去了,她再也與這些誇獎的詞無緣。

南懷信肯定地望向蘇昭寧,道:“蘇二姑娘若不算聰慧,那本侯沒見過聰慧的姑娘了。”

定遠侯爺這個稱贊有些用力過猛,蘇昭寧都自己都不相信了。她用手背遮住鼻息,微微咳嗽了一下。

外面似乎有人聲傳來。

南懷信充滿期待地看向蘇昭寧,道:“有什麽需要配合的,蘇二姑娘盡管說。”

“小女子連累侯爺了。”蘇昭寧歉然道。

“本侯不是說過,日後還有事要麻煩你嗎?待過了今日,蘇二姑娘要是有空,便去定遠侯府坐坐。先妣留下的許多東西,因年代漸遠,終究有些破損了。若蘇二姑娘能代為修複一二,本侯感激不盡。”

蘇昭寧點頭應允道:“小女子定當盡力而為。”

房門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只聽四皇子在門外道:“既說懷信來了瑾瑜你處,怎麽卻見不到人影?”

自從珍妃生子後,四皇子便與蘇瑾瑜的關系近了一步。他們之間的稱呼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生疏。

蘇瑾瑜在外招了個小厮問道:“可是親眼見到定遠侯爺過來了?”

小厮回答的聲音尚未傳來,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加了進來。

“四哥今日既是來尋蘇侍郎,怎麽不帶我一起?我一直很想見見那位女紅讓母妃都誇獎的蘇二姑娘呢。”

被鎖住的書房裏面,蘇昭寧莫名感覺到了一絲關切的目光。

她轉過身,只見定遠侯爺擺出了一個想笑卻笑不出來,白玉般的臉龐還帶着一絲哀怨的神情。

“侯爺,這是?”蘇昭寧雖然揣測過四皇子會被引來,但卻沒有想過還會有公主殿下過來。

門外那位女子,是哪位公主她無法未蔔先知,但聽其稱呼,可見其身份。

南懷信看了眼蘇昭寧手的信箋,飽含同情地說道:“蘇二姑娘,怎麽說呢,你這運勢真是差到了極點啊!”

“若這信箋是你寫的,或是與你相關,還是趕緊藏起來吧。本侯當沒收過這封信。”南懷信提醒的同時,也低頭輕輕按了按額頭。

今日,倒黴的不僅是蘇二姑娘,還有他自己。

與運勢好得發紅發紫的陳天揚起來,南懷信更不想見的是這位林貴妃掌明珠的七公主。

蘇昭寧目光落在手的信箋面,她看向房門口的位置。

此時,門外的鎖應該又已經被撤去了。

果然,門突然被推開。

蘇瑾瑜訝然地站在門口,問道:“侯爺,昭寧,你們怎麽在這兒?”

“你是誰!”四皇子更搶先一步走過來的是七公主。她有些粗魯地推開門口的蘇瑾瑜,滿是惡意地看向房的蘇昭寧。

蘇瑾瑜在旁提醒蘇昭寧道:“昭寧,這是七公主。”

四皇子也走了過來,同他妹妹道:“七妹,這是你心心念念要見的蘇二姑娘。”

“什麽蘇二姑娘。”七公主挑剔地下打量了一遍蘇昭寧,刻薄道,“先前我見那勞什子三姑娘,雖然品性不如何,但樣貌總還是有幾分蘇侍郎的風采。這位二姑娘,蘇侍郎,她長得可連我宮的宮女都不如。”

“七妹,你有些過了。”四皇子出聲攔阻道。

七公主鼻哼出一口氣,卻是态度毫無改變。她完全忽視了蘇昭寧,徑直走到南懷信的身邊,仰頭朝對方甜甜道:“懷信哥哥,你怎麽也在這裏?”

對方才的刻薄利齒,此時的七公主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蘇昭寧從此窺出一二,悄悄地往旁挪了挪,與南懷信站開一些距離。

七公主餘光注視到蘇昭寧的動作,心裏稍微氣消了一些。她看南懷信垂下的月白發帶有些淩亂,便踮起腳尖想去替他整理。

“公主自重。”南懷信退後一步,無意間與蘇昭寧又走近了一些。

七公主眼都要噴出火來,她瞪向蘇昭寧,質問南懷信:“懷信哥哥,你是因為這什麽蘇二姑娘才這樣對我嗎?”

蘇昭寧面對七公主顯而易見的妒火,只能又往後移了移。她後退的步數有點過多,沒有留意到身後有個方墩,人頓時被絆得往旁摔去。

“小心!”

蘇昭寧眼睜睜看着定遠侯南懷信往自己撲來,她心默想,早知道這幾步不如不退。

南懷信長腿一邁,伸手彎腰将蘇昭寧一把撈入懷,待她站定後,方才松手。

七公主在旁看得簡直要殺人了。她氣沖沖地走到南懷信和蘇昭寧旁,伸手把蘇昭寧往旁推開些距離,然後轉身問南懷信道:“懷信哥哥,你不是說要自重嗎?你這是自重嗎!”

南懷信望了一眼門外的四皇子,再重新看向七公主,道:“公主乃有婚約在身之人,我自當與你保持距離。而蘇二姑娘方才站在我身旁,我不過順勢一扶罷了。”

“好了,七妹,你确實誤會了。蘇二姑娘是來找她兄長的,而懷信不過恰好在這等我罷了。”四皇子接受到了南懷信方才的求助之意,便開口替蘇昭寧解圍道。

“是嗎?”七公主則仍有些将信将疑。

蘇瑾瑜忙前一步,朝蘇昭寧道:“二妹,先前我讓人喚你過來,是你給我繡的香囊絡子不小心被下人弄壞了,所以想讓你帶回去重新做個。”

蘇昭寧忙踩這臺階順勢而下,答道:“昭寧近日正好新學了幾個絡子花樣,大哥哥如今有貴客便不着急,待你方便了再來我院看看,我重新給你打個絡子到香囊面。”

“好,那你先回去吧。”蘇瑾瑜道。

七公主目光雖然在蘇昭寧身停留了半晌,但想想蘇家還有那麽一位嬌嬈妖豔的三姑娘,便對這二姑娘的提防之心淡了。

應當沒有什麽。

七公主轉過頭,重新纏着南懷信說起話來。

蘇昭寧松了一口氣,忙往房門外走去。才走到門口,卻正好迎面撞了一個丫鬟。

那丫鬟朝蘇昭寧匆忙行禮,禀道:“二姑娘,那信箋已經送到定遠侯府了。”

七公主的耳朵只要聽到定遠侯這三個字便幾乎能豎起來。她快步邁出房門,朝那丫鬟厲色道:“你說什麽?”

丫鬟怯怯地看了七公主一眼,又望向房的蘇瑾瑜,不敢答話。

七公主怒火攻心,當場重甩了那丫鬟一耳光,斥道:“你竟然敢不回答本公主的話!”

“公主……公主,奴婢不知道是公主大駕,公主恕罪。”丫鬟忙匍匐在地道歉。

七公主一字一頓地逼問道:“我問你,你給這女人,送了什麽信去定遠侯府!”

丫鬟滿臉畏懼地看了七公主一眼,又擡頭看了看蘇昭寧,分外為難地答道:“奴婢不知道內容。”

七公主折返房,對南懷信伸手道:“信呢!給我!”

南懷信眉頭輕皺,桃花眼明顯有着不悅,他道:“敢問公主以何身份質問我?若是為公,下臣的私信,即便是公主殿下,也無權查看吧?若是為私,下臣家尚無妻妾,實在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定遠侯這話說得擲地有聲,明顯是對七公主的舉動動了肝火。而七公主不管有沒有婚約,她對定遠侯爺都明顯有意。

這趟渾水,蘇昭寧可不願意趟。她從懷掏出一封信,拿起問丫鬟:“你說的是不是這封信?”

丫鬟愣愣地看着,點了點頭:“是,但奴婢明明送到了定遠侯府。”

“這信是定遠侯爺交給我的。”蘇昭寧望向七公主,坦蕩地說道,“但裏面的信卻并不是我寫的。”

算計,誰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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