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等本王回來

經過碧羅的精心包紮,莊朔的臉色有了細微的好轉,不過他向來冷着一張長臉,本就難看出有因為受傷而隐忍的痕跡。當夜莊朔留在了潇湘樓,蕭襄一直守着他,卻不願跟他說一句話,他也曉得原因,沒有打破沉寂。

莊朔在潇湘樓剁掉鐵魄的兩只手,樓裏算是徹底門庭冷落了。不過短短半日,此事在尚都被傳的沸沸揚揚,無人不知靠山王安莊朔瞧上了潇湘樓裏的老鸨,為其還不惜得罪了自己未來的小舅子。誰不知道當今朝堂之上靠山王跟太師最得權勢,不敢招惹是非,潇湘樓前的小攤販都紛紛挪開了位置。

蕭襄心中有了新的打算,既然這潇湘樓開不下去了,她也沒必要将一大幫姑娘耗在這裏,索性将她們都打發走吧,而她自己也離開,去走走傳說中讓人羨慕的江湖。

不過這還得等莊朔的傷好了之後,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飛镖造成的傷口雖然不大,卻極深,就是以後傷口處結了疤,裏面的血肉脈絡也未必已經恢複如初。這種傷口最是磨人,明明疼到了骨子裏,也沒有駭人的原型。

蕭襄學着碧羅的手法,親自為莊朔換藥,用的是他曾送她的金創藥,她之前有用過,效果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觸的多了,蕭襄不再反感同他的肌膚之親,她将手心捂在他的心口上,頑皮地細數他的心跳聲。莊朔将手附了上來,她也能很快适應,沒有為之過于慌亂或是嬌紅面頰。

“王爺,宮裏來旨了。”高猛的聲音從房間外面傳來。

莊朔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喚道:“進來吧。”蕭襄将手縮回,起身站到了床邊,怕被外人瞧了自己的笑話。

高猛端着一件華麗的朝服走了進來,是他從府上取來的,為了方便莊朔及時更衣入宮面聖。将朝服放在雕花桌案上後,高猛又退出了房間。

蕭襄将朝服拿到莊朔面前,垂目道:“若是非得去,別騎馬。”

“嗯。”

她将他扶下床,為他更衣,兩只胳膊繞過他的腰從他背後滑回原位,替他扣上麒麟環(腰帶)。莊朔順勢出手将她拉近自己,她的腰緊貼在他肉質結實的身上,有陣酥麻貫通她的全身,她有了一些慌張,剛一擡頭就對上了他炙熱的目光。

“本王……”這人同人之間,男人同女人之間,他同她之間,她對于他來說,是一種充滿神秘氣息的誘惑,而這種感覺一旦擁有,便再難忘卻,放下,也無法徹底表達。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見面,他也深刻地知道,自己想要她。

蕭襄鉚足了勇氣,她的手從他的後肩側挂了上前,踮起腳尖,仰頭将自己的香唇送了上去,莊朔愣了愣,低頭在她微啓的粉唇上輕輕一點,卻觸在她的心間,如春暖花開。她在試着改變自己,也在好奇,莊朔的吻雖然霸道,她不得不承認,她實則喜歡被他那樣。

她守着自己卑微的自尊心,曾以為那有多麽的強大,認清自己之後,她才知道,那不過是她裝飾自己的虛假外衣。這個男人打破了她最厚重的防備,在他面前,無論她穿了多層外衣,都不過形同虛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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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本王回來。”

“嗯。”

莊朔帶着高猛離開了潇湘樓,為了快些到達皇宮,再快些回來,他忘了她的叮囑,依舊騎的快馬。

“姑娘們,潇湘樓咱們已經待不下去了,樓裏值錢的東西,你們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大家收拾收拾各自離去吧。”

“媽媽……!”

“媽媽……”

“碧羅,碧珠,你們也去收拾吧。”蕭襄說完便轉身欲回自己的房間,她也要收拾行囊離開這裏。

碧羅跟碧珠相視一眼,“撲通”跪了下去,随後一幫姑娘紛紛往下跪,聽着動靜蕭襄跳眉,卻不打算心軟繼續往前走。

“媽媽……,你說過,無論何時都不會抛下我們的!”碧羅不争氣地哭訴道,一幫姐妹受着影響也紛紛跟着哭了起來。

蕭襄不想駐足,她想做一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去過無拘無束的生活,就當是生命階段裏的回光返照,再看看人世間的風景,只怕遺憾。她們都是她的累贅,她連自己都顧不了,何以顧她們……

阿來的意識又無端作怪,她停了下來,道:“收拾吧,搬家。”

“是,媽媽。”一幫姑娘破涕為笑。

******

越國皇宮

一隊人馬快速往央門這邊駛來,隊伍領頭的是一個騎着一匹白色鐵騎的健碩男子,白色的錦服随風逆向飄曳,衣擺上行雲而卧的金色狂蟒像是猛然覺醒,就要脫離開他的束縛,或者是就要帶着他平地騰飛。守在央門的侍衛一見鐵騎上英姿飒爽的男人靠近,自覺事先打開了朱紅色的宮門。

隊伍到達央門之前,二十來個武将裝束的随侍穩穩地停了下來。領頭的白衣男子沒有一刻停歇,騎着白馬一路暢行無阻,直至四方臺前。

越國唯有靠山王安莊朔有帶着配劍,騎着馬匹越過央門的特許。

莊朔翻身下馬,疾步走上了四方臺前陡直的天梯。站在四方臺上,可以縱觀四下一眼望不到頭的樓閣臺榭、貝闕珠宮,當然,莊朔雖不常來宮中,對這些奢侈之景卻是不感興趣的,何況他此時的心情異常激動,只想着快些回去,因為蕭襄的一個香唇。

四方臺正前方是高大雄偉的紫宸殿,此時一輪烈日正挂在殿角之颠,壯觀莊嚴無比。

往紫宸殿右面去,是雕梁畫棟的摘星樓閣,摘星閣是橫架于宮河之上的,橋拱在水中成影,遠遠看着像是一只裝以翡翠的美人眼睛。經過長長的樓廊,落入眼簾的是琳琅滿目的奇花異草、假山溪流。偶爾有一群彩蝶或是白鴿撲過流水兩岸,景象像極了一幅名家麾下的流動丹青。

再以往前,是一片開闊的蓮池,興許是氣候太過燥熱,煮溫了連蓮池裏的水,池中成群的錦鯉難以安分,不時越出水面來享受外面較為舒暢的空氣。正值蓮花當季,清新的花香彌漫四處,聞着叫人神清氣爽,可一時淡忘掉所有煩心之事。雪白的蓮花如同心思沉靜的絕色佳人,端坐在碧水之上,她們身邊簇擁着綠油油的蓮葉,間歇裏點綴有些許嫩青的浮萍,叫人美不勝收。

蓮池中間置有一個視野開闊的八方亭,亭子正前方的梁子上挂有一塊束有金色祥雲圖案的牌匾,上面寫有三個潇灑而狂野的大金字——清風亭。

走過盤旋彎曲的棧道,莊朔放慢步子,長舒了一口氣,再走進亭子,恭敬作了一個君臣之禮。

“皇兄。”

亭子裏的裝飾十分簡潔,如四下動靜有秩的景色,置身其中,能被清風洗去滿身塵埃,洗淨滿心的雜念。安莊隽獨坐在琉璃桌案前,他一身玄色的華服,衣襟跟袖口上都有回旋的镂空金紋,一條生動的金龍攀附在他寬闊的衣身上,威嚴的龍頭正好擺置他的胸膛面前,給他本就嚴肅的英容平添了幾分凜然之氣。

安莊隽要大弟弟安莊朔整整十七歲,動蕩年間,他們的父親在莊朔出生後不久便死于戰亂,所以安莊隽便成了家裏的頂梁大柱。長兄如父,兩兄弟感情十分要好,以至于後來安莊隽在軍中號召萬千将士推翻□□的時候,莊朔都形影不離的跟着兄長共同進退,那時莊朔不過十二年歲,還只是個小小少年郎。

“坐吧。”安莊隽說着顧自給莊朔倒了一盞涼茶,将青色的琉璃盞推到他面前,裏面是半杯微晃的甘甜。

莊朔走到兄長對面的位置坐下,執起琉璃盞,一口氣将涼茶倒進了喉嚨裏。這茶有清熱解暑的功效,口感甚好,他行了遠路,一路颠簸,是需要喝杯涼茶解解渴。

“何時見你走的這麽急了,急着見朕,怕不是,還是急着回去見你的俏佳人兒?”安莊隽說着又為他甄了一盞涼茶,莊朔尚且在領會兄長的話,回神之際才又舉盞喝下涼茶。

将近五十歲的莊隽已經蓄起了胡須,眼角也長滿了魚尾紋,再一看對面同他神色有七分相似的人,他卻還正值壯年,英氣逼人。

“朕老了,本不該管你的私事,你若為一個尋常百姓護短也就罷了,為了一個花樓女子得罪溫太師的寶貝兒子,這是在打太師的臉,又将自己的顏面至于何處?你且不必如此。據說那女子還是潇湘樓的老鸨?”莊隽的話裏多是調侃,并沒有責備莊朔的意思。

莊朔拿過茶壺又給自己蓄了一盞涼茶,再次暢快飲下之後才緩緩說道:“本王已經給了溫齊面子,他兒子不是尚且好好的麽?”

“朕倒是來了興致,想瞧一瞧這個潇湘樓的老鸨,看她是如何絕色,竟能讓靠山王親自護短。”

莊朔淡淡說道:“皇兄平時政務繁忙,自己的後宮三千怕都顧不過來,何以來的興致要見本王的女人?”

“待淵兒出嫁之後便是你同溫太師之女溫九的大婚了,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因為一個花樓女子跟溫家人鬧得不愉快,實在是太不顧溫太師的面子,且不知人家溫姑娘要作何感想?”

“女人雖是本王選的,婚卻是皇兄要賜的,本王要娶她,難道還得花出心力來迎合一個黃毛小丫頭的情緒不成?她若真有骨氣,便叫她爹來同本王說,她敢不嫁,本王也不是非要娶她這個女人不成。”

“你這麽得罪人下去,朕的滿朝文武都要跑到溫家人那邊去了。”

“……”

……

莊朔将潇湘樓翻了個底兒朝天,卻沒能在樓裏找到那個讓他愛恨不能的女人,大為氣惱。他早該想到了,他進宮之前,難怪她會突然變得主動,原來是早就做好了要跑掉的打算。

既然做好了要逃走的準備,為什麽還要在他心上留一抹溫痕?她分明是将他放進去了,放在了她的心裏,那個該死的女人,卻不敢承認。

怪他不夠理解她,只是她未免太過絕情,為了見她,他來去千裏之途,未曾有一刻停歇。

而她給他的答案,就只是讓他空歡喜一場而已……

“紹衛,人是你看丢的,不把她還給本王,你就去死吧。”他淡淡說道,不怒而寒。

莊朔原本擔心蕭襄會有危險,讓紹衛帶着一幫人随時關注着潇湘樓裏的動靜,樓裏近百人悄無聲息的跑掉了,他竟全然不知。其實這事也不賴紹衛,他們一幫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哪裏知道花樓這種地方會有暗建密室通道的先例,所以這才疏忽大意了。

紹衛行完将士禮,這才道:“是!”

跟随莊朔行軍打仗十多年了,聽令成了他們這幫人的日常習慣,不說因為犯罪被軍法處置,就算莊王平白無故要他們的命,這幫兄弟也沒人會眨一下眼睛。

“王爺!”

“王爺!”

高猛跟紹衛同時攙住了即将暈倒的高挑男子,适時莊朔嘴裏吐出了一大口黑血,他的症狀完全像是中了劇毒所導致的。想想昨晚受的鳶尾镖,那既然是螳螂客的暗器,又怎麽能沒有塗上劇毒呢。

高猛将莊朔護送回了莊王府,同時差人去雀齋請了子瀝先生,到達莊王府後不久,子瀝先生便及時趕到了。

子瀝看完脈象之後吓了一跳,眼皮直打架,他神情慌張道:“王爺,您中的是螳螂客的七日脫骨散,中毒者七日之內便會因為血流不止而亡,死後屍體就如同被吸幹了一般,只剩下一具皮包骨,故名——脫骨。這世間唯有螳螂客一人有此解藥,尋不到他拿得解藥,子瀝也是毫無辦法的啊!”

莊朔早有預感,自受了傷之後他便覺得胸悶,時常喘不上氣,加上晌午鞭馬快程,這種症狀就更為明顯了,以致頭昏目眩,口吐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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