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不是蕭襄

臨淵越是故作不知,莊朔越是肯定了心中的大膽猜測,如果眼前的臨淵就是真的臨淵,那他原本該是越國的太子,而非是一個以美貌聞名民間的公主。再者,莊朔鼻子一向比常人敏銳,他見過鬼主,自然知曉他身上的微妙熏香,跟臨淵身上的香味可謂相似。

江湖人口中的鬼主知曉天下之事,做着秘密跟錢財的交易,如此一想,他不過是在打着這個旗號拉攏人脈,目的便在于擁集江湖人力對抗朝廷。

“靠山王馳騁沙場多年,不想心思卻這般細膩,竟能識透我的身份。”臨淵冷笑着,眼中是他強行壓制的慌亂。

莊朔這人他還是有些了解的,不說沒有把握的話,沒有打不贏的仗。

臨淵讓莊朔知道他的男兒身,不過是為了蕭襄,就算現在的蕭襄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他也不想失去她。他的眼線遍布四處,自然知曉蕭襄對莊朔的心思,而要讓莊朔主動放手,只能是制造出他們之間的隔閡,而這第一步便是,他必須是個男人,否則,他如何能同堂堂靠山王相提并論?

如今,世上不會再有什麽臨淵公主,他便只是一個平常的男子,會有一個新的身份,只等蕭襄去重新接受他。

至于莊朔是如何知曉自己便是鬼主的,臨淵也想不透徹,倒也無礙,溫齊謀反已經時機成熟,這安氏天下注定是要易主了。

見莊朔只是看着自己,沒有多餘的反應,臨淵又道:“其實,這越國落到誰的手裏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安莊隽就好。太師就要動手了,皇叔可要抓緊啊。”

“本王知道,這些年來,你受盡了委屈,可……!”莊朔及時末了聲。

“這便走了,欠你的,我會還,至于蕭襄,她是我的。”臨淵說完,凜冽地看了莊朔一眼,捧着心口獨自離開了。

莊朔暗自心驚,難怪那個女人總對他忽冷忽熱,愛答不理的,也難怪她會對臨淵那麽死心塌地……

真是好笑,是他可笑,他竟然被他們兩個人合起夥來戲弄了一番。

臨淵走後,高猛跟紹衛并肩走了進來,子瀝稍後,莊朔輕掃了他們一眼,只道:“回府。”

蕭襄在回莊王府的路上被溫荻帶人給擄走了,到了太師府之後她才知道,原本該在盤花谷的一幫姐妹也遭螳螂客給抓到了太師府,之後蕭襄就被送進了皇宮。

名義上是進宮給皇上獻舞,至于她的身份,是溫太師從沙羅國尋來的舞姬。溫太師要她勾引皇上,目的很是明了,她同靠山王安莊朔的關系不少人知道,皇帝不知,若她為老皇帝看中,必然會起到離間兩兄弟感情的作用。這靠山王同皇上的關系,談兄弟感情未免太牽強,應該說溫太師這麽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加深他們之間的仇恨,加速靠山王的謀反計劃。

溫齊拿衆姐妹的性命要挾蕭襄就範,蕭襄不得已,她卻不笨,見了皇上之後,借着獻舞,她唱起了小曲兒,那曲子便是靠山王的一首詩,由此,她得到了皇上的私下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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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開溫太師,蕭襄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給了皇上,她不信溫齊事後會如約放了她的姐妹們,倒不如協同皇帝的無上權力,幫他一起掰倒溫太師從而解救出自己的姐妹們。

蕭襄被安置在玲珑宮,得皇上恩寵,此事很快由宮內傳到了宮外。

因臨淵公主在和親路上遇刺身亡,舉國齊悲,只道紅顏薄命,靠山王與溫太師之女溫九的事也便告了段落。聽聞皇上提及于此,蕭襄自知是莊朔兌現了承諾,幫臨淵獲得了自由,她由心的信任莊朔。也因得知莊朔跟溫九的婚事暫緩,她暗自慶幸。

夜裏三分,宮中傳來兵刃交接的激烈聲響,蕭襄知道是莊朔攻進了宮門,她心情緊迫,摘下頭上未松的精致發冠,聞聲匆匆跑出了玲珑宮。

因為心裏深深地依賴莊朔,所以她得以放下對臨淵的情感,也使得這具身體裏的阿來意識減免。人都是自私的,在感情面前更是,憑着她更自私,所以她一直以來都能對這具身體行使主導權。

王爺是要捍衛皇權的吧?

……

何出此言?

直覺……

宮中屍橫遍地,蕭襄幾乎是淌着血液走到的四方臺,好在那個身穿銀色铠甲的男人依舊安然,他站在紫宸殿前,被眼前脅迫的境遇壓制住了步伐。

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正手持一把彎刀架在皇帝肩上,他的帽沿壓的很低,讓人瞧不清他的臉。

蕭襄認得此人,他便是鬼主。記得莊朔曾經說過,他有收攏鬼主的想法,難不成是這鬼主臨陣變卦,眼看大事要成,竟起了反叛之心,霸占皇位?

若真如此,莊朔的滿盤計劃,豈不是砸了自己的腳?

“淵兒,是父皇欠你的,動手吧。”莊朔已經提早将臨淵是男兒身的事實告知了自己的皇兄,安莊隽知道真相之後,悔恨萬分,雖心中虧欠,卻已是于事無補。

臨淵進宮自是得知了靠山王今夜要起事的消息,前來看個熱鬧,卻不想發現端倪,他在自己母妃的舊殿裏發現了一封莊朔曾經傳給安莊隽的信,是安莊隽悼念睦妃那日,恰好收到的信,一時疏忽遺落在了睦和宮裏。

本以為安莊朔會為了皇位殺死自己的親兄長,為此,臨淵不惜親自前來助其一臂之力,可謂曾想,這一切都是假象,不過都是這對老奸巨猾的兄弟一起設計的陰謀。他們騙過了所有人,騙了溫太師,騙了天下人,更是騙了他。

“既然你如此求死,那我便成全你。”臨淵臨淵說着,揮刀砍向了身前頭發花白的男人,他對他,對這個可有可無的父皇,沒有一絲絲的感情。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長劍領先刺穿了黑衣男人的腹部,他手中的彎刀拿捏不穩,哐當落地。

安莊隽驚呼道:“淵兒……!”卻不敢上前去,他知道,臨淵最不想見到的便是他,是他曾經的糊塗犯下的罪孽。

臨淵轉身,看着身後驚慌失措的小女子,他無聲苦笑。無奈四肢無力,頭昏腦漲,紊亂幾步,摔倒在地。也是如此,他頭上偌大的黑布帽子反向滑落,一張無比熟悉的絕色容顏展現在了蕭襄的面前。

看着臨淵腹部的鮮血從他纖長而白皙的十指劍噴濺而出,她踉跄後退,最終癱坐在地。她慌亂落淚,不知緣由,卻也深刻地明白,這是阿來的意識在覺醒。

是她親手殺了阿來最心愛的人,她還借了阿來的手……

莊朔在一旁看的愣神,他已經叮囑過安莊隽了,讓他着人看好蕭襄,不要讓她離開玲珑宮半步,等事成之後,他便會親自去接她回去。而今,因為一場誤會,錯綜複雜的身份,她傷了臨淵,怎還會願意同他回去。

高猛來報說:“王爺,溫太師帶人往這邊來了!”

莊朔将目标偏移,看了高猛一眼,道:“可以關門了。”

“是!”高猛請禮告退。

蕭襄緩緩起身,再緩緩走到了臨淵的面前,她屈身跪地,将口吐鮮血的臨淵抱在了懷裏。

臨淵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緊跟着她的心脈跳動,她道:“淵淵,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沒能認出你。”語色哽咽。

“蕭……襄……”臨淵談吐不清,他只想趁着意識尚在,多叫一次她的名字。

“淵淵,我叫阿來,你的阿來,我不是什麽蕭襄。”她一字一頓,眼中布滿了血絲,她恨透了那個自稱作蕭襄的女人,是她傷了她的淵淵,不可原諒。

臨淵眸光微漾,他已經意識模糊,擡手未觸及阿來的臉便被她牢牢握住。

無論她是蕭襄也好,還是阿來也罷,她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留戀的人了,他舍不下她。

溫齊随行帶有百來號人,江槽也來了,兩人領着屬下在紫宸殿前向安莊隽行禮,稍後溫齊首先開口道:“皇上,聽到靠山王連夜調遣人馬擁入皇宮的消息後,老臣便急忙同江大人一同進宮來了。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莊朔冷眼看了溫齊一眼,心想都到了這種鹬蚌相争,魚翁該收利的時候了,這只老狐貍還是如此謹慎。

安莊隽一揮龍袖,将悲痛轉化為憤恨,冷哼道:“太師手下果真是高手如雲,這來救駕,只此百來人馬便綽綽有餘了。”

“皇上說笑了。”溫齊突然跳轉灰白明顯的眼珠,指揮屬下的人道:“靠山王安莊朔欲弑君篡位,拿下!”

溫齊的人正要上前,夜空中閃現出了一道金色的光亮,莊朔英眉一挑,冷冷說道:“溫太師私造兵器,預謀謀反證據确鑿,來人!将其給本王拿下!”

溫齊先是詫異,當意識到安莊朔的人已經死的死,傷的傷的時候,他禁不住要冷笑起來,笑容未開,遍地的屍體便緩緩站了起來,而他帶來的百來夜士,均被重重包圍在了死而複生的士兵中間。

“這……!”溫齊大驚失色,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安氏兄弟的計了,他們苦心設計的局面,就是為了将他引入圈套。

“皇上!這!這是怎麽回事?老臣不太明白。”溫齊尚未對安莊隽動手,自然認為還有回旋的餘地,只想裝瘋賣傻糊弄過去。

“紹衛已經帶人進到了太師府後山的地下室,太師不必在費力掩飾了,你的狼子野心已經百口莫辯。”

“什麽!?”溫齊沉靜的面容驟然變得猙獰起來,他沒想到安莊朔會有如此本事,他私造兵器的地方十分隐秘,又有鬼主計策掩護,憑他安莊朔一介武夫,怎會察覺到太師府後山的異樣!

“哼,帶下去!”莊朔道。

高猛親自同兩個弟兄上前拿人,還未靠近溫齊,便聽得一陣引人發慎的磨牙聲。那些夜士的眼睛通通變成了血紅色,還會發出冷幽幽的光亮,十分駭人。他們仿佛從正常人類變成了嗜血成性的野獸,開始瘋狂而兇殘地攻擊相對于他們而言比較弱勢的士兵們。

那夜江潋滟去莊王府找莊朔,跟他提到過,溫太師協同她爹預謀造反,在太師府後山的天然地宮裏,他們不僅在打造大量的兵器,還囚禁了一大批來自蠻國的醫師,讓他們研制一種使人受蠱的藥,以此來增加人的體能,控制人的意識。想來這些溫齊秘密培養的夜士便是被強行服用了那種致命的蠱毒。

江潋滟少時貪玩,一次無意,誤打誤撞闖進了太師府後山的地宮裏,聽得她爹跟溫齊的談話,便知曉了他們心狠手辣的計劃。她雖嫉惡如仇,可江槽是她爹,而溫太師是溫狄的爹,她做不到為了大義出賣他們,便選擇一個人承擔下了這個巨大的秘密。

她看似任性,只身前往太師府給自己退親,也是說服不了自己的內心。這些年,她一直在尋找拯救她爹的辦法,也是拯救越國太平的方法,而這同時,她也想溫狄能夠不受到牽連。

那夜她同莊朔說明了真相,向他要了一份保證,也是兩個人的性命,一個是她爹,另一個便是溫狄。

無論溫狄怎麽變,他曾經都是她的好朋友,也曾是她想要嫁與的少年。

也是她辜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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