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雨滂沱
這雨下了三天了。
沒有絲毫收斂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嚣張放肆,各大社交平臺都在吐槽這該死的雨季:衣服挂在陽臺上幾天了還能擰出來水,衣櫃都發黴有味兒了,陽臺瓷磚縫裏都長草了,人仿佛泡在水裏,一呼吸都是一鼻子潮濕水汽……
各種表情包集體出爐。
請雨神蕭敬騰同志退掉我省的房子.JPG等等非常具有娛樂精神的新時代網民幽默段子層出不窮。
大家靠這種調侃的歡樂來驅散郁悶,抱團在這種“我不是一個人”的自我安慰裏等待太陽公公它重新仁慈地普照大地。
這些都與嘉妍無關,她在短短的十七年裏,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但也過得提心吊膽坎坷無比,這種日常瑣碎的事,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她很少去注意天氣如何。
她只求自己能安穩地長到十八歲,離開這個城市,可以自己賺錢,不被媽媽罵,不被奶奶打,她想去很遠的城市上學,自己養活自己。
可是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一切都沒有慢慢變得更好,只是越來越糟,越來越糟……
爸爸的案子審了兩年,終于判了下來,無期,一輩子都要待在監獄了,這是她罪有應得,她原本并不覺得什麽。她奶奶一怒之下打了媽媽,遷怒媽媽是個喪門星,媽媽失手把奶奶推下了樓梯,腦溢血當場去世了。
然後媽媽極度驚恐之下服毒自殺了。
她被老師從課堂上叫出來叫她趕緊回家的時候,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是白布,兩具屍體,警察問了她什麽她似乎都不記得了。
鄰居都在看笑話,她只覺得渾身發冷。
二叔來要奶奶的戶口本銀行卡等等所有的物件,舅舅說這些都是媽媽的,誰也不許動,兩家都快打起來了。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或者說并不關心。
只有表哥似故意又似無意地低聲說了句,“殺人犯的雜種。”爾後又狀似無意地推了她一把,她腰磕在椅子一角,生疼生疼的。舅媽看見了,沒有責怪表哥,而是用眼神狠狠剜了她一眼,好似預料到沒了父母她很可能被接去舅舅家裏,那種敵視帶着厭惡和抗拒砸過來。她感覺到的,更多的是一種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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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她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談不上憤怒,也談不上悲哀,她只是覺得喘不過氣來,走出了家門,她無處可去,沒有朋友,沒有會收留她的親戚,四顧茫然。
但她還不想死。
所以很難過。
黑色勞斯萊斯一直停在公園門口沒有動,紀琛剛剛和他爸吵過一架被秦凱帶出來了——也不能說吵,只能說一個冷嘲熱諷,一個高高在上,誰也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滂沱的大雨砸在前擋風玻璃上,濺出來的水花越來越密集。
那個一直坐在公園的鐵質長椅上的女孩漸漸都要看不清了,但紀琛還是一直盯着她,主要他除了她也沒什麽可盯的。
那女孩兒側對着車子,佝偻着背,抱着膝蓋蜷在椅子上,一直在哭。
那悲痛的樣子仿佛死了爹媽。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嘴是損了點兒,不由輕啧了一聲。
秦凱叨逼叨個沒完,說的什麽他也沒仔細聽,無非就是他爹那點兒破事,一大把年紀了,還色心不改,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一句老當益壯。這本來與他也沒什麽關系,但別的誰都可以,那個女人不可以。
他在心底冷笑,起初只是對作為第三者的母親感到厭惡,繼而延伸到厭惡一切。而現在,他甚至開始自我厭惡了。
那女孩兒的衣服被雨水打濕後,全黏在了身上。
有點兒狼狽,還有點兒蠢。
如果是他,他才不做這種蠢事。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哭個球。
所以他是紀二,那是個黃毛丫頭。
啧。
紀琛坐在副駕上,開着車窗玻璃在抽煙,雨水斜進來,打濕了他半邊胳膊他也沒有關。漸漸雨下大了,那水都濺到駕駛座上的秦凱身上了。
秦凱側頭看着他,終于沒忍住,“你特麽是不是有病啊?裝什麽深沉。你爹給你找小媽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至于嗎?”
紀琛歪頭盯了他一眼,警告他,“想死?”
他吐了一個煙圈,表情帶着幾分狠戾。秦凱差點兒都要慫了,頓了一下又樂了,“你快弄死我吧!”
紀琛點點頭,“早晚的事兒。”他早晚把這傻逼話痨玩意兒給弄死。比蒼蠅還煩人。
紀琛再扭過頭的時候,那姑娘終于動了動,他以為她要走了,她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兒不知道什麽的東西咬着吃。
就着雨水當佐料,估計味道很豐富。
秦凱接着和尚念經,“那女的明顯沖着你來的,你爹也未必不知道,我總覺得有點兒玄乎。我知道這事兒忍不了,但畢竟你……”
紀琛忽然扭過頭盯了他一眼,直接開罵,“知道忍不了你還說,你特麽才有病吧!你都覺得忍不了,我忍他姥姥啊我忍,我有病還是你有病?我閑的蛋疼給她臉呢,她有種跟我玩,我不玩死她我對得起她這份勇氣嗎?”
秦凱被他罵得起火冒煙,也怒了,“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完?你機關槍轉世嗎,突突突個沒完了還。”
紀琛煙灰彈到玻璃缸子裏,咬着牙理直氣壯把他堵回去了,“不能! ”
“操。”
秦凱覺得自己有病,跟他這種不講理的人講理講半天。紀二不愧是紀二,純種傻逼哈士奇,除了搞破壞的時候戰鬥力爆棚,平常就是頭暴躁二逼。他嘆了口氣,“那你說吧,你想怎麽辦?別鬧太過啊,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個好糊弄的,撕破臉絕對沾一身屎。主要現在老頭兒就站在她那邊兒,現在你就是一坨屎,還是茅坑裏發酵了好幾天的爛屎。”
紀琛一胳膊肘砸在他胸口,“你惡心不惡心。再逼逼老子真弄死你啊。我心裏有數,你別管了。”
“我不管你早晚把自己玩兒死……”
紀琛沒再理他,從後座撈過來一把傘,伸手推開了車門。
“你去哪?”
“學雷鋒做好事。”頓了下又笑了下:“不,獵豔。”
秦凱真心實意地覺得,“……有病啊你!”他看了眼四周唯一一個活人女性——那個看起來頂多才十幾歲的小姑娘,“變态吧你。”
嘉妍吃了一塊兒餅幹,被雨水泡軟了,夾雜着些莫名其妙的味道。她想她應該找個地方躲躲雨,但她一動也不想動,于是只好這樣淋着了。
淋雨的感覺也還好,比起被冷嘲熱諷和沒有來由的敵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至少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一個人待着會讓她感覺到舒服。
但一把長柄雨傘從高處緩緩降落……
她不是一個人了。
嘉妍擡起眼皮的時候,看見一個穿咖色格子西裝的男人,有點兒像百貨大樓一樓櫥櫃外海報上的男模特,很高,西裝衣褲妥帖地沒有絲毫褶皺。
只是皮靴沾了水,褲腿下邊被水浸濕後也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深色。
她一瞬間有些愣,沒有說話。
紀琛緩緩地蹲了下來,長柄雨傘降落,離她腦袋只有一寸的距離,兩個人的視線平齊。嘉妍看見他的五官,很……漂亮,如果可以這麽形容的話。
優雅,又帶點兒傲慢。
紀琛近距離看她,才發現這小孩長得很漂亮,像洋娃娃,盡管渾身淋濕的樣子顯得狼狽,也絲毫掩蓋不住她身上那股幹淨到空靈的氣質。
是真的像洋娃娃,皮膚白透,透着淡淡的肉粉色,細膩得比照片裏那些加了十級磨皮的女網紅還要更甚,眼睛很大,雙眼皮的褶皺很深,那眼睛大到有些失真,天然的下眼睑下至,眨眼的時候卷翹濃密的睫毛扇過來,像是一把小扇子。眼間距比正常人稍寬,但配上她那雙眼倒合适了許多,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下巴尖尖的,襯得臉頰那細微的嬰兒肥就顯眼許多了。
唇色鮮紅。
只是……
啧,這天氣,看見一個這種長相的小孩兒,吓也給人吓死了。
嘉妍眨了眨眼,“你……”眼淚還在流,眼底紅紅的,看見陌生人下意識克制着哭聲,但還是時不時冒出來一陣抽噎。
紀琛被她聲音拉回神來,有些好奇地問了句,“哎,小孩,你哭什麽?”他指了指那邊的車子,“我在那兒看你半天了。跟家裏鬧別扭?離家出走?”
嘉妍終于找到了自己聲音,澀澀地一抽一抽說:“我為什麽要……要告訴你?”那是太過傷心難以啓齒的事,還有她不認識他。
有一瞬間紀琛甚至懷疑這小孩是不是大腦……嗯,有點兒問題,她一臉呆呆的表情,因為長得漂亮,看起來倒是挺可愛,他忍不住笑了下,“哥哥好奇,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給我說說。要麽我買糖給你吃?”
“我不是小孩。”嘉妍垂下眼眸,覺得他可能不是壞人,就是壞人也沒關系,她也沒什麽可騙的了。于是陡然放下了戒心,但她并不太想聊天,偏了偏頭。
雨下得好大,她出來兩天了,沒有人會來找她。她應該回學校去上課了,她明年就要高考,還有半年,她就要過十八歲的生日了。但是現在,她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或許去哪裏都可以,反正都沒有人在意,她可以随便找個什麽工作做着,能養活自己就好。
可總覺得不甘心。那些年辛辛苦苦去讀書,無非就是祈禱有一天可以掙脫這個牢籠。作為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想要得到想要的生活,只有學業這一個跳板了。
或許從家裏跑出來是個錯誤,待在家裏,至少舅舅或者二叔會供養她到上大學。盡管他們不樂意,但是他們需要一層體面的緣由去合理地占有她奶奶和媽媽留下那點可憐又微薄的財産。
這樣想着,便有些後悔,再忍一忍就好了。明明很擅長忍耐的。
其實舅舅待她還好,不好,也不壞。但是舅媽并不太喜歡她,而且表哥對她更是抱着莫名其妙的敵視。
“我沒有家了。”嘉妍忽然出聲說,有些迷茫地盯着遠處,“而且兩天沒有吃飯了。”餅幹還是在學校的時候揣在書包裏的,她原本很餓,可吃了兩口突然覺得吃不下去了。
紀琛挑了挑眉,“哦?”
“就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嘉妍很孤獨,孤獨到沒有人願意聽她說話,所以這會兒想要訴說,竟找不到合适的開頭。“我覺得我可能快死了。”其實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但對于十七歲的她來說,現在無疑面對的,是一種滅頂之災。
紀琛笑了聲,“想死沒那麽容易的。”
這個嘉妍倒是同意,“但是活着也好難。”
“不難。”
作者有話要說: 又見面啦~
歡迎大家和北北開啓一段新的歷程~
二哈屬性財閥繼承人和高智低能軟妹的互相救贖之旅。老套僞養成以及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寫在前面:
盡量日更,但不能保證日更。斷更文案請假。
不要相信我的文案和flag,脫綱激情流作者,寫成什麽玩意兒看緣分。
謝謝大家支持,我愛你們。
前三章發小紅包暖暖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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