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道光
一號廳的節目連續錄了兩期,所有人從中午一直忙活到晚上快九點才收工,主持人在說完結束串場詞後立馬打了個哈欠,紀恒也把雙手埋進頭發裏按了按自己的頭皮。
他準備了這幾天的事情終于了結了,葉蘇的冷靜期也應該已經過了吧。
一次錄制結束之後慣例要所有評審,嘉賓還有主持人上舞臺去照合影。
紀恒從評審席走上前,跟主持人還有幾個同期的評審嘉賓站在一起合照,他身形修長勻稱,在一群都有些發福的中老年男人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個子最高所以站在最後面,一低頭就能看見身前主持人發量岌岌可危的頭頂。
“小紀你晚上還有安排嗎?咱們幾個去吃頓飯聚一聚,去不去?”拍完照,主持人回頭問道。
有人已經在商量哪家飯店不錯。
紀恒聽見‘小紀’這個稱呼的時候眉梢微微動了一下,看了看表,“我就不去了,時候不早該回家了。”
主持人聽後先是顯得有些詫異,然後踮起腳拍了拍紀恒的肩膀,“小夥子不錯啊,年紀輕輕就這麽戀家,結婚了?”
“都結五年了。”紀恒笑了下,跟主持點點頭,道過告辭。
主持人看到他離開時年輕修挺的背影,撓撓發量十分具有英國皇室特色的頭。
五年?結婚的時候過法定婚齡了嗎?
紀恒回後臺休息區收拾東西,脫下西裝換了身休閑的打扮,駝色的襯衫加深棕無扣外套,同樣色系的長褲愈發顯得雙腿修長,他用手指抓了抓頭發,小油頭恢複了以往的蓬松。
紀恒拿出手機準備照例發個微信問葉蘇到家了沒,衣角卻好像被突然扯了一下。
“嗯?”紀恒回頭。
身後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子,手挽着手,脖子上挂着電視臺的實習證明。
其中一個女孩子膽子要大一點,捏着自己同伴的手,鼓起勇氣擡頭看着紀恒,話還沒說臉就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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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老師,那個,我們能跟您合張影嗎?”
老師?
紀恒看着她倆怯怯的模樣突然想起了葉蘇的小時候,也是這樣膽子小,抓着他的衣角脹紅了臉,“少爺,你出去踏青,能帶上我嗎?”
當年的紀恒故意裝作考慮再三的樣子,在葉蘇眼睛的小星星快要熄滅時才懶洋洋地答應他其實早就決定好的事情,現在的紀恒沒再那麽使壞地去折磨滿懷希冀的人,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好。”
兩個女孩立馬互相抓緊了手,看着對方,嘴裏發出被努力壓制過後的小小尖叫。
紀恒很好脾氣地站定,跟那兩個女孩分別拍了照。
“紀老師您人真好。不跟您接觸還以為您會很冷呢。”兩個女孩得了合影,笑容滿面地對紀恒說道。
其中一個女孩咬了咬唇,似乎是覺得紀恒脾氣還不錯,又鼓了勇氣,“紀老師,我們在電視臺實習,能加個您的微信嗎?以後說不定還會有聯系到的地方呢。”
加微信?紀恒頓了一下,一邊整理自己帶過來的資料一邊搖了搖頭,“時候不早了,你們實習應該也已經下班了吧,晚了不安全。”
很委婉地拒絕,兩個女孩有一點失落,但是很快就被得了合影之後的高興給掩蓋過去,跟紀恒道過謝後手挽手地走了。
紀恒繼續拿出手機低頭給葉蘇發微信,覺得身後衣角好像又被扯了下。
“紀老師,我能跟您合張影嗎?”
剛才跟那兩個女孩合影就耽擱了些時間,紀恒覺得再不給葉蘇發每晚慣例微信過去他以後就真得天天住酒店了,于是便沒回頭,在手機上編輯着短信內容。
“等一下吧。”紀恒應了句,心裏有些無語,他又不是明星,為什麽都來找他合影。
身後的人似乎不願意等一下,又扯了扯紀恒的衣角,“紀老師,我能加個您的微信嗎?”
“不用了。”紀恒被這次身後這個人問得有些煩,眉頭蹙起,頭也沒回,編輯好了給葉蘇的微信。
他仔細檢查了一遍內容後才點了發送,同一時刻,身後響起了微信消息提示音。
紀恒倏地回頭。
葉蘇手裏拿着亮着消息提示的手機,雙手抱胸,下巴輕擡,正以一個十分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紀老師,混得不錯呀,好幾天不見,都學會偷偷摸摸背着人上電視了,對了,那主持人剛剛怎麽介紹你來着?資深自由古玩鑒定師?”
紀恒有些尴尬,在葉蘇扭頭欲走的時候才趕緊抓住人的手腕。
“你聽我跟你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葉蘇甩開他的手,大步往外走,“現在證件存款一應俱全了對吧,連職業方向都确定了,還要我幹什麽?四十平的單身公寓容不下大佬。”
這麽些天一直都在背着她,把她蒙在鼓裏,葉蘇心裏生氣,走得飛快,幾乎接近于小跑,“要走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每天晚上還假惺惺發個微信過來,我巴不得你走,今晚回去就把你那些東西全都扔掉!”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電視臺,人行道上人不多,中間車道上呼嘯而過的車倒是不少。
紀恒沒有追上抓住葉蘇,只是一直緊緊跟在她身後。
“誰說我要走了?我本來今晚就打算告訴你,你看你手機我剛給你發的微信。”
紀恒跟在疾走的葉蘇身後解釋。
葉蘇嘁了一聲,不去看微信消息。天知道她在演播廳看到紀恒的時候有多驚悚,看他一身正裝侃侃而談的樣子,自信而潇灑,跟以前剛來時跟在她身後一切靠她嗷嗷待哺的樣子判若兩人。
葉蘇渾身都被濃濃的失落感所包圍,紀恒不需要她了,吵完架後也不回來,他獨立了,有資本不再依附她而存在,然後他便這麽做了,一走了之,說不依附就不依附。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跟欄目組簽了保密協議,今晚前兩期錄制結束官微發博宣布過後我就能告訴你了。”
“我本來不想來的,那個找我買琉璃盞的人是這節目的投資商,快開錄了還差個人就讓我來頂上。”
“我總是無所事事的也不好,能做點事情就做點事情。”
“前幾天不回來是因為我在熬夜看資料準備,晚上怕打擾到你,現在錄制結束了,今晚我打算的就是錄完節目回家去。”
眼光這種東西雖然是他自帶的,但是現代的市場行情還是會跟以前不一樣,紀恒這幾天準備得挺辛苦,在酒店熬夜啃了好多本相關方面的書,合上書準備睡覺的時候看向窗外,單身公寓二十三樓的燈早早就熄了。
葉蘇突然停下腳步,紀恒有點沒剎住,差點撞在她身上。
“回……家?”葉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紀恒。
紀恒點點頭,“我們的家啊,二十三樓,一室一廳一陽臺一衛。”
“那是我的家!跟你沒關系!”葉蘇吼道。
“你的家就是我的家,”紀恒突然一把把葉蘇抱住,“你不是說要養我嗎?好姐姐都叫過了你現在跟我反悔?”
葉蘇擰着胳膊掙紮,“放開我!
有路人回頭看這對鬧別扭的年輕人,搖頭感嘆年輕真好。
紀恒按着葉蘇的頭,把她臉死死埋在他胸口,“別吵了,萬一被你粉絲認出來就不好了。”
“唔唔唔!”葉蘇被悶得話都說不清,聲音被吞進紀恒的外套,兩只胳膊也擰不過他一只手。
紀恒:“答應我不吵了我就把你放開。”
“唔唔唔!”
“答應就好。”紀恒松開葉蘇頭,改為雙手圈着她腰。
“呼~”葉蘇頭上一自由後立馬長出了一口氣,她臉頰通紅,幾縷頭發黏在上面。
紀恒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上面有葉蘇的口水印。
葉蘇扯了扯他圈着自己腰的手臂,“放手。”
“不放,”紀恒把手臂收得更緊,有些無賴。
“呵,”葉蘇看他耍無賴的樣子心裏不知怎麽有些堵,冷笑了一聲,擡頭跟紀恒對視,“不放又能怎樣?我收回我以前的話,叫再多好姐姐也不養你了。”
紀恒一怔。
“我不要你了,你也別跟着我,以後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麽就作麽,都不用了來告訴我,跟我沒關系。”
葉蘇知道話很傷人,但是就是咽不下去,憑什麽,憑什麽她在生氣,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紀恒臉突然沉了,一言不發,微蹲下身,像是要把人扛到肩上。
“你放開!”葉蘇連往後退,又想起上次喝醉過後的那一晚,慌亂之中抓住紀恒伸過來的一只手,朝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
葉蘇用了全力,牙齒都咬得有些酸,身子微顫,嘴裏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頭上立刻傳來男人的悶哼聲,桎梏她的手臂松了。
葉蘇趁身上的手臂一松就松口,推了人一把,朝前跑走。
紀恒捂着自己手腕上深可見血的牙印,一邊吸氣一邊追。
只不過還沒追幾步前面的葉蘇就突然換了方向,哭喪着臉朝他跑回來。
“救命啊!!!”葉蘇抓着紀恒的胳膊說了句,趕緊躲到他的身後藏着。
紀恒被她突然而來的恐懼吓了一跳,忙把人護在身後,警惕看向前方,“怎麽回事?”
前方路燈燈影下有嗚嗚的聲音,像是某種動物攻擊前的前奏。
紀恒看到一只白底灰斑的牛頭梗正伏在一顆行道樹下,腦袋下壓,呲牙咧嘴,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紀恒和躲在紀恒身後的葉蘇。
牛頭梗是烈性犬,剛剛被經過的葉蘇驚擾。
紀恒臉上肌肉動了一下,回手跟葉蘇被吓到冰冷的手緊緊握住。
她是最怕狗的,以前在紀府的時候有別的姨娘養狗,小小一只還沒一把毛豆的小凳子高,葉蘇卻還是被那只狗吓得哇哇叫,讓紀恒定了個府裏不準養狗的規矩。
而眼前這只,比從前那只體型大多了。
一狗兩人就這麽僵持着,紀恒也不敢亂動,害怕回頭一跑那狗就追上來。
“怎怎怎,怎麽辦啊,紀恒,救命。”葉蘇聽着那條狗的低吼,把臉死死貼在紀恒後背,十分想蹿到他身上去。
紀恒咬咬牙,又看了那狗兩眼想對策。
再一看,他剛才還緊繃的臉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我憑什麽救你?”紀恒聲音聽起來很輕松,只不過身後的人太緊張,沒聽出來。
葉蘇僵了一下,雙手合十。
“狗狗你不要咬我呀,這個男的身上的肉比我好吃,嗚嗚嗚……”
紀恒聽到她的祝禱,頭上劃過兩條黑線,十分想把身後這個沒良心的慫貨送到那狗嘴裏。
“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幫你這只擺脫這只狗怎麽樣?”
“你你你,你說。”
“你以後還養我嗎?”
“養養養,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你愛花多少花多少。”
“你還不要我回家嗎?”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随時回來住嗚嗚。”
“還要我嗎?”
“要要要,我要你我要你,我現在需要死你了唔。”
“這次的電視臺的事情我剛才都跟你解釋過了,就算我不對,那跟上次你的事情相抵,咱們扯平,怎麽樣?”
“好好好,扯平。”葉蘇連連點頭。
紀恒一笑。
“那我現在跟你是什麽關系?是你說的沒關系?”
“不是不是,我們倆關系可好了,又沒說過分手,你是男朋友。”
“很好。”紀恒對這一連串的回答十分滿意,“你先別拽着我衣服,松開一下。”
葉蘇緊張地松開被她攥成一團的紀恒的衣角。
紀恒動了動,不知為何笑得有些壞。
他突然回身,在葉蘇驚恐的眼神中抱住她把她擋到他身前。
“狗狗快來,還是這個女的的肉比較好吃。”
“啊!紀恒你混蛋!”葉蘇吓得閉着眼睛尖叫,不停捶着紀恒胸口。
身後是一陣瘋狂的犬吠。
葉蘇渾身都透露着絕望,緊緊繃着,腿僵到根本跑不動,認命地等待那條狗的進攻。
犬吠持續了好幾分鐘才小了下去。
葉蘇也跟着繃了好幾分鐘,在紀恒身前,緊緊閉着眼。
怎麽,還沒來咬她呢?
葉蘇聽見狗叫聲都小了,但是她身上好像一點疼也沒有。
怎麽回事?
葉蘇悄悄睜開眼,發現紀恒正看着她,臉上全是笑容。
嗯?!
葉蘇回頭,那只狗狂叫了幾分鐘後體力有些透支,趴在地上,舌頭伸出來歪在一邊。
脖子上……
一條好長好粗的黑色狗鏈子!一端拴在樹幹上,夜色中不打眼根本看不見。
“拴着呢,把你吓成這樣。”
B市寵物管理條例做的不錯,狗狗不栓繩不讓上街。
葉蘇回頭,怔怔地看着紀恒。
紀恒把自己手腕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上面留有幾個深深的牙印。
“讓你咬人,這下遭報應了吧。”
“你耍我!”
“話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紀恒很有理,抓起葉蘇的手,“咱們走。”
紀恒大搖大擺地路過那只牛頭梗,察覺到葉蘇經過時還是渾身一縮,暗笑一聲,捏住她肩膀把她護在他身側。
“去哪裏。”
在走了快半條街後葉蘇才松了一口氣,擰了擰被紀恒捏住的肩膀,有些不自在地問。
“那裏。”紀恒向前指了指,前面是一家醫院。
“嗯?”
紀恒又朝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牙印,“陪我去打狂犬疫苗。”
“你混蛋!”
紀恒另一只手腕又挨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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