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道光

陽光和煦,葉家小別墅門前青草地放着一張躺椅,有微風拂過,入鼻都是草地清新的氣息。

葉蘇優哉游哉的地坐在躺椅上,一邊啃着蘋果,翻看剛寄到的《迷霧之城》劇本大綱。

民國諜戰片,她飾演一個民國女特務,男主角是當時上海灘有名的黑色勢力頭目,不僅掌握大量的武器和金錢,還掌握了在當時極為重要的機密,片子圍繞葉蘇飾演的女主角小惜扮成舞廳的歌伶故意接近男主,一邊無法自拔地愛上了男主,一邊又每天被底下組織的人脅迫去調查男主所掌握的機密情報的故事。

葉蘇把劇本過了一遍,心情有些複雜。

劇本裏大大小小的親密戲不少,拉手什麽的都是小事,有男主攬着她跳舞的戲,有她主動跟男主調.情的戲,還有最後她臨死前跟男主的一場吻戲。

面前的陽光突然被人擋住了。

葉蘇擡頭,紀恒正站在她面前。

紀恒一屁股坐在葉蘇的躺椅上,葉蘇被擠得沒辦法,只有坐起身子跟紀恒一起坐着。

他看到她手上的劇本,問:“劇本怎麽樣?講的什麽?編劇都是投錢請的業內最貴的,應該不會差。”

果然是只管出錢後面的事情都甩手不管,投了那麽多錢連劇本走向都不知道,葉蘇被紀恒花錢不像是自己的壕氣舉動噎到了,她把手中劇本輕輕摔在紀恒身上,“劇情還行,挺有深度的。”

“真的嗎?我的眼光肯定不會差。”紀恒抱着葉蘇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哎呀。”葉蘇把紀恒推開了一點,往四處瞅了瞅确定沒人,“大庭廣衆的能不能注意點!”

別墅區安保措施很好,沒有狗仔偷拍的可能性。

“明明就咱倆,你爸媽又不在,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紀恒越說越興奮,想前些天葉建明在的時候他連靠近葉蘇三尺以內都得打報告,哪還能像現在一樣在她家門口坐在一起。

莫名有一種在岳父眼皮子底下作案的快感。

葉建明和蘇芸都去H市談一個大單子去了,葉蘇還有工作,夫婦倆只能萬般無奈地把女兒留在B市,葉建明臨走時恨不得把葉蘇揣在口袋裏,看着隔壁那棟小別墅就氣得吹胡子瞪眼,狠狠下了命令讓葉蘇不準亂來,他随時要查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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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蘇看着紀恒的側臉,“我這幾天要準備一下角色,下一周就進組了。”

她自從上次腳崴了之後就沒拍戲了,現在正在苦苦醞釀尋找拍戲的狀态,以便進組後立馬進入角色。這一回是電影,導演和男主角都是圈裏舉足輕重的人物,她演技再好也缺乏電影經歷,不要一進組就被秒殺丢臉,到時候還真落個關系戶永遠演不好的頭銜。

“嗯。”紀恒點點頭,翻看起葉蘇的劇本。

葉蘇沒等他看兩頁便強行掰過紀恒的臉,兩人面對面,呼吸交纏在一起。她突然閉眼主動吻了紀恒。葉蘇以前主動吻紀恒時吻得都很淺,只有這一次膽子很大,主動伸出小舌和他交纏。紀恒很享受葉蘇的主動,只做了恰到好處的回應,一點也不喧賓奪主。

“紀恒~”

吻完了,兩人額頭碰着額頭,耳鬓厮磨。

“嗯。”紀恒輕輕答,伸手把葉蘇的碎發給她別到耳後,心情因為她主動的吻而變得很好。

葉蘇看看紀恒,鼓足一口勇氣,雙手抱住他的頭:“我進組了以後,你頭上要記得多戴帽子好不好?”

???

!!!

剛剛還被葉蘇的香軟溫情籠罩的紀恒瞬間頭頂一涼,掰住葉蘇的肩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葉蘇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不好解釋了,噘起嘴,“我也是沒辦法呀,拍戲總會跟搭戲的演員有些接觸的嘛。那些牽牽手摟摟腰在這個世界裏都不算什麽的,真的。只是工作而已呢。”

“所以呢?”紀恒咬牙切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動心動身你頭上就冒綠光,我也不想你頭上發綠光的嘛,你說咱們倆是不是得罪月老了?”

“明明是我得罪月老了。”紀恒心累。

葉蘇掰過紀恒的臉,又在他唇上啄一口,“所以我去拍戲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戴帽子哦,不要被人當成妖怪抓起來送去做實驗,你想要什麽帽子我都給你買,Armani,Gi,Prada由你挑。”

葉蘇說得一臉誠懇,信誓旦旦的樣子。

紀恒揮開葉蘇握着他臉的手,皺眉:“你就不能不拍那些戲?我現在就讓編劇去改劇本!”

他說着便想要掏手機,葉蘇忙握住他的手:“別鬧,那劇本我看了特別好,況且馬上就開拍了怎麽改?”

“我不管!我自己投資的電影想怎麽改就怎麽改,一個男性角色都不準留!”

葉蘇也急了,從紀恒手裏搶過他手機,“你理解一下好不好,這是我的工作,再怎麽拍我的心都在你這兒。”

“可是你的人不在!你要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讓我頭上冒綠光!”

“那不叫卿卿我我,那個叫演戲,你看了這麽多電視還不明白?那你這也不讓我演那也不讓我演,怎麽不幹脆讓我退圈呢?!”

“退圈!不退我也封殺你!”用錢封殺。

“我憑什麽聽你的?”

“憑我是你夫君。”紀恒抓住葉蘇一只手腕,輕描淡寫,聽在葉蘇耳朵裏卻像千萬把利劍,“我是你夫君,少爺紀恒是六兩銀子買來的丫頭葉蘇的夫君,老爺紀恒是最承寵的姨娘葉蘇的夫君,現在,背景全無的紀恒是演戲的葉蘇的夫君,今年是成親第六年。”

他一說完,葉蘇眼淚嘩地一下就下來了,一顆接着一顆,撲簌簌地掉。

紀恒沒想到葉蘇會哭,吓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

“走開。”葉蘇抽抽噎噎,揮開紀恒的手。

“你別哭了好不好?”

“我,我憑什麽總是要聽你的,我不是你的丫頭,也不是你的妾。”葉蘇別過頭去,“我想演戲,綠光的事情我也沒辦法,我知道我自己很自私,但是,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活了。”跪在你身前,一切由你,你就是天,跟別人共享一個你。

葉蘇抽抽搭搭收拾了淚,紅着眼眶看紀恒,“咱們是平等的,不是嗎?”

夫妻是平等的。

紀恒聽到她的話,靜默無語。

正無聲間,葉蘇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吸了吸鼻子,用紀恒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但還是帶着濃濃的鼻腔接起電話:“爸。”

葉建明氣急敗壞的聲音穿過聽筒:“讓那臭小子鹹豬手從你身上拿開,再敢親你老子回來跟他拼命!”

葉蘇一驚,他是怎麽知道的?

紀恒也在聽到了聽筒裏葉建明的話,兩人同時轉頭,看到葉家屋檐上,不知什麽時候裝了一個黑漆漆的攝像頭。

其實兩次都是葉蘇主動吻紀恒的,但是葉建明看監控的時候親爸濾鏡太重,愣是給看成了紀恒在強吻他家葉蘇。

“哦。”葉蘇應了一聲,從紀恒身旁站起。

“你聲音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我有點感冒,已經吃過藥了,您別操心,謝謝爸。”

葉蘇挂掉電話。

她用腳輕輕踢了踢紀恒褲腿,“走吧,再待下去我爸要打飛的飛回來砍你了。”

紀恒站起身,看到葉蘇臉上還有淚痕,臉上哭得像只小兔子,便伸出拇指給她擦了擦。

葉蘇沒躲。

兩人各揣着心事度過下午,晚上,入眠。

紀恒有些睡不着,葉蘇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心突然一凜,好像真的是。十四歲時的葉蘇天真爛漫得不得了,會跟他撒嬌頂嘴,也會跟他軟語溫存,偶爾還會仗着他的包容使個小性子,為什麽到了十九歲,就已經變得懂事到詭異,從不任性哭鬧,像是根會說會笑卻沒有心的木偶人,眼底的神情也總是捉摸不透的,藏着喜怒的。

翻來覆去想了好一陣,紀恒不知不覺睡着了,他做起了夢。

毛豆出現在夢裏,一看到他,哭得全是眼淚鼻涕。

“舅舅……嗚嗚嗚……”

紀恒忙把毛豆抱起來,“怎麽了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

毛豆鑽在紀恒懷裏,哭得更大聲,“舅舅你快回來哇哇哇……”

“別哭別哭,慢慢說。”紀恒被毛豆哭得心也急了起來。

毛豆到底年紀還小,說不出個大概,但紀恒還是隐隐約約聽懂了些。

宮裏的人來查賬,紀府往年的賬目都好好的,可唯獨今年的好像出了個很大的漏洞,上面的人震怒,認為紀家在采買中私吞應銀兩,現在正在徹查,為此紀茹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四處找證據求人,但是最關鍵時刻卻找不到當家的紀恒在哪裏,要是真被坐實這個罪名,面臨的便是抄家流放之罪。

紀恒驚出一身冷汗,倏地一下便醒了。

他手上有些黏膩,是剛才給毛豆擦的鼻涕和眼淚。

紀府的帳怎麽可能出岔子,怎麽會被揪出漏洞,皇商最怕的就是這些,只要一被坐實罪名,紀府就要完了。

紀恒立馬翻身下床,他拉開窗簾,擡頭,外面明月皎皎,渾圓如玉。

今天是幾號?

十五!

這個十五錯過,還得等下一個月。

**

葉蘇正睡得香甜,身邊的床榻卻突然一沉。

她眯起眼,恍惚看見身邊有個黑色的人影。

“啊……唔!”

“是我。”紀恒及時堵住葉蘇的嘴,尖叫沒發出來。

葉蘇掰開紀恒堵在她嘴上的手,心髒還在因為剛才的驚吓怦怦直跳。

“你怎麽進來的!”

“我悄悄配了你們家鑰匙。”

“你!”能耐。

紀恒突然翻身,把葉蘇緊緊箍在懷裏,“葉蘇,幫我個忙好不好。”

“你幹嘛!”葉蘇用力掙。

紀恒聲音在抖:“紀家出事了,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兒去?葉蘇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半分鐘後才明白紀恒說的回去是回哪兒去。

他,要回去了。

葉蘇心裏突然就垮了,山崩地裂一般,淚水淌出來,洇濕枕頭。

她怎麽就忘了呢,一直習慣了紀恒在這裏,哪怕是跟他吵跟他鬧,卻一直不去想,他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她還以為他一直會在這裏,在他今晚說出他要走之前。

沒開燈,紀恒感覺到她在哭。

“別哭別哭,乖啊,我只回去一個月,很快就回來。”

“你不會回來了!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他還是不要她了。

“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怎麽不要你,紀家出大事了,我不回去可能就全完了,你好好拍戲,等我。”

“只是一個月?”葉蘇凄然地笑。

紀恒一哽。

他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要是,他沒能挽回得了局面怎麽辦。

抄家,流放,或者是沒命。

他突然很慶幸,慶幸葉蘇不在紀府,不會牽連到她。

葉蘇已然明了,人要走,她也留不住。紀府很重要,那裏有他的家業,他的親人,還有……他的女人們。

“你要我怎麽幫你?”

“對不起。”紀恒吻閉葉蘇的眼睛。

他特意揣了T,為的是他要是真的回不來了,不會再給她留一個孩子,負擔,累贅一樣的孩子。

身邊空了,溫度終于還是漸漸冰涼了。

葉蘇捂着被子,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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