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以血養魂,以血養肉。”這八字映入沈眷眼簾。
她急往下看。
書上寫着“血通經脈,可築身魂。五行之中,血屬火,以血養魂,可固魂質,以血養肉,浴火重生……”
沈眷看得入神,一張白紙啪嗒一聲落下,擋在了書上。
沈眷吓了一跳,擡頭一看,身前空空,她蹙了下眉,道:“不許搗亂。”
她說完,去掀白紙,一股力道将紙按住了。力道極小,要攔着她,就如蚍蜉撼樹,可卻很頑強,不肯讓步。
沈眷聰慧,幾乎是瞬間就從她的行為中看出了深意,道:“你搬了一張紙來攔我,是早就知道這法子了,是嗎?”
她想到小歌能碰到她血的當夜,能被感覺到的時間劇增,當時她還疑惑是什麽原因,現在一回想,就明白了,小歌那天舔過她的傷口,喝過她的血。
原來飼養小鬼的辦法早就出現了,只是她沒發現。
“我的血好喝嗎?”沈眷問。
白紙輕微地顫了一下。
“還想喝嗎?”沈眷又問。
白紙顫得幅度大了一點。沈眷感受到小鬼情緒中的渴望與克制。
她笑了笑,又問:“我一直養你,好不好?”
身前的情緒立刻變成了許多波浪線。然後鵝毛筆從桌上飄了過來,在蓋在書上的那張白紙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叉。
沈眷顯出失落的神色,問:“不想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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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紙上不假思索地又出現了一個叉。大抵是見她傷心,那人又歪歪扭扭地寫了“我想你養我,我想留下來,我不想投胎”。
顧樹歌蹲在她身前,擡頭看着她。
一行字,她寫了五分鐘,沈眷看到她寫想她養她,想留下來,唇邊就浮現了笑意,看到不想投胎,笑意便有些凝固了。
她看着身前虛空的那塊地方,說:“可是和尚說,你會投個好人家,命數富貴,不會吃苦。你不願意嗎?”
顧樹歌一點都不覺得受誘惑,來世再好,沒有沈眷又有什麽意思。她寫道:“我舍不得這裏。”
沈眷眼中有了笑意:“可喝了孟婆湯,你就不記得這裏。”她停頓了一會兒,大着膽子,加上一句,“也不記得我了。”
沒有就是沒有,跟記不記得有什麽關系。沒有沈眷,她光是想都覺得很可怕。顧樹歌覺得沈眷有些讨厭,為什麽一直跟她描述來世的好處,她是不是不想養她了?
顧樹歌這麽一想,餘光就瞟見桌上堆得高高的各式典籍,又內疚起來。如果不想養她,她就不會在這裏看這些晦澀難懂的經文了。
“我不去,我要留下,我陪着你,好不好?”顧樹歌緩慢地寫,雖然她只是一只飄飄幽幽的小鬼,但她也可以陪着沈眷,讓她不無聊啊。
沈眷眼中浮現暖意,說:“好啊,那我用血養你,你就可以更好地陪我了。”
顧樹歌頓時睜大了眼睛,沈眷竟然套路她,她立刻在紙上畫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叉,畫得堅決無比。
這麽一個軟乎乎的家夥,變成鬼了,都沒有變得自私一點,沈眷想到她的死,又是一陣心酸和憤怒。小歌這樣的脾氣,怎麽可能會得罪人,傷害人,又是什麽樣的怨恨,要這麽三番五次地殺她,作踐她的屍身。
顧樹歌沒得到沈眷的回應,又在紙上寫:“我們再找找別的辦法。”
沈眷只能答應:“好。”
顧樹歌又寫:“你把書合起來。”
沈眷依言合起來,放到看過的那一堆裏,又選了另一本來看。顧樹歌這才滿意,坐在一邊,盯着她,以防她重新拿回來看。
沈眷又看了兩個小時,一直沒有說話。翻了一本又一本,摘抄了些東西,但看上去都不是特別有收獲,顧樹歌也在看,她看得不慢,但翻得很慢,沈眷看三本,她差不多能翻完一本。
将近十二點時,沈眷忽然說:“桌上的書快看完了,你去樓上看一看,找一批新的來。”這些書很雜,搬到桌上翻閱的都是挑出來的,有些事根據書名挑的,有些事根據前面幾頁的內容挑的。讓顧樹歌去挑,就是讓她浏覽書名,看一看哪部分書跟她們所查找的內容搭邊。
顧樹歌在紙上畫了個勾,畫完,沈眷餘光瞥見手表正好走到十二點。她感覺到顧樹歌的存在,是一個輪廓,比前幾晚更加清晰了。
那小鬼站起身,乖乖地去找書了。
沈眷确定她走遠,立即從那堆書裏翻出記載了“以血養魂”的那一本,翻到剛剛那頁,看完,把重要內容熟記在心,然後合上,放回去。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
用血養魂,是邪法。濫殺無辜,采集血液,澆灌陰鬼,先養魂,再養體,耗上千萬條無辜之人的性命,可澆鑄出一具肉身,這樣養出來的就是陰魔。
沈眷失望,這個辦法顯然不行。但再看下去,就見有說,陰鬼皆嗜血,飼喂鮮血,能使魂體穩固,兼以靈氣,化去陰煞,就能養出實體。
又說到靈氣了,靈氣究竟是什麽,又怎麽汲取?
沈眷思索着,顧樹歌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抓起羽毛筆,在紙上吭哧吭哧地記錄,哪一層,哪些書架,哪些位置上的書,提到修煉相關的事。以便沈眷按圖索骥。
完全沒發現,她不在的時候,沈眷已經把“以血養魂”的辦法掌握了。
第一晚,她們忙到淩晨五點多,一方面是時間的确很緊,另一面,是沈眷記錄她現在能被感覺到的時長。
已經有五個小時了,這兩天增加的時間變得很長,這樣下去,不用多久,沈眷在白天也能感受到顧樹歌的存在了。
發現這件事,她們兩個都很受鼓舞。
藏經閣是有一間歇室的,沈眷讓人換了幹淨的被褥,作為臨時卧室。五點多時,她去睡了。
顧樹歌一點也不累,不用休息,于是繼續看。
她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她上次想找惡念出來問一問,有沒有留意到她先前得罪過什麽人,但往廣平寺走一趟,就忘了。
警方那邊不知道進展怎麽樣了,估計不是太順利,惡念如果能幫忙想一想,就又能多出一條線索。
顧樹歌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微涼,晨光熹微,明月已沉。她放下書,回頭朝歇室看了一眼,悄悄地走出門。
有和尚已起床了,寺中梵音缭繞,傳入顧樹歌耳中,使她心境澄淨。她沿着藏經閣外的一條小徑走,不遠就是一片竹林。細長的竹葉上堆積着白雪,不時墜落下來,傳來啪的一聲,響聲細微,伴着梵音,竟有禪意。
顧樹歌有些遺憾,如果她還是人,這時候,想必可以感覺到竹林間清爽冷冽的氣息。
走入竹林約莫十步遠的地方,頭開始劇烈地疼痛,她回頭看了一眼,距離不太遠,可以确保她一發生不測,就馬上回到沈眷身邊。
她不再往遠走,停了下來了。
過了數秒,腦海中惡念冒出來了。
顧樹歌沒做什麽耽擱,直接問它:“你記不記得我得罪過什麽人?”那個兇手她肯定認識。
一個一個揣摩認識的人,猜測他們中哪一個是兇手,這種感覺十分詭異,偏偏還一無所獲。
“沒有。”惡念回答,它今天竟然很心平氣和。
顧樹歌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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