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沈眷走過去。顧樹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她流露出害怕的情緒來。

沈眷根本沒看她,她蹲下身,心疼地把鋼筆拾起來,筆尖折了,不可能恢複原狀了,筆身還磕了一個坑,多半是墜落到時碰撞出來的。

這支筆,她視如珍寶,那四年裏,每每想顧樹歌時,她就會拿出來看一看,想那天她隔着電話對她說的話,想也許哪一天,小歌會給她打一通相同的電話,說想她了,說想回家。

其實這樣的小東西還有很多,畢竟從小歌出生,她就陪在她的身邊了,四年分離雖久,卻遠遠抵不過她們相處的日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特別喜歡這支筆,以至于随身攜帶。

顧樹歌看到沈眷撿起筆沒有起身,就有些慌了,她害怕沈眷生氣。

沈眷低着頭,看着手裏的筆,說:“你別碰她的東西。”

顧樹歌倒吸了一口冷氣,退開了兩步。

雖然覺得肯定是不能修了,沈眷還是讓人去找幾個技術高超的修筆匠來試試。她拿着電話,背對着顧樹歌,另一只手裏緊緊握着筆。

顧樹歌感覺到她身上壓抑着怒氣,于是更加不敢靠近。

沈眷看着窗外,感受手心裏鋼筆的形狀溫度,憤怒和心疼交織,她平靜了好一會兒,卻始終無法平息心疼。

顧樹歌沒靠近,她甚至不敢說話。沈眷發現她是惡念了,她很害怕。

“為什麽你可以碰到筆?”沈眷回過身,問道。

她突然轉身,吓了惡念一跳,惡念驚恐地望着她,眼中的畏懼十分明顯,她像是被吓住了,沒有開口。

沈眷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你可以碰到筆?”她這兩天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所以她回來後,她沒有立刻取血,沾到她的手指上,到第二天,發覺她不對勁後,更加不會取血給她。

可她手上沒有血,卻碰到了鋼筆。鋼筆的分量不輕,小歌也未必能搬得動。

惡念站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不敢靠近。聽她發問,她怯怯地望着她,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回答:“就、就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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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太想說原因。

沈眷看着她,惡念被看得心虛,她又往後退了兩步,後面剛好是牆,退了兩步,就退進牆裏去了。惡念一驚,連忙從牆裏鑽回來,緊張地看着沈眷,擔心沈眷會誤會她态度不好,故意在她問話的時候走掉。

“我對魂體的适應,要比,要比,”惡念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最後只好學着沈眷的說法,“要比她好。魂魄屬陰,我就是陰物,與陰魂是相契合的。”

這個她就是指原來的顧樹歌。

沈眷聽得仔細,等她說完,又問:“小歌不是?”

惡念難過地看着她,說:“我也是小歌,你說過喜歡我的。”

她用顧樹歌的臉,露出委屈傷心的神色,沈眷轉開眼,聲音硬邦邦地道:“回答我。”

“不是。”惡念低下了頭,“她是人。”

沈眷不明白,小歌已經過世,屍身如果不是被低溫保存,早就腐爛,怎麽會還是人。惡念低着頭,站在牆邊,情緒很低落,連頭發稍都透露着傷心和失落。

沈眷沒控制住自己,語氣柔和了一些:“說得明白些。”

惡念發現她态度的轉變了,驚喜地擡頭,聲音也跟着稍微大了一些:“怎麽說呢,就是她完全是人時候的人格,她的思維方式、喜歡厭惡還有平時的習慣,都完全保持着生前的樣子,屬陽,與魂魄不是很契合,所以一開始,你們才會溝通地那麽辛苦。”

她明明不想說的,不想讓沈眷知道顧樹歌的情況,可是沈眷語氣一軟,她還是忍不住都說出來了,并且還忍不住解釋得更明白:“和尚說過,鬼會作惡,變成惡鬼,惡鬼傷人性命,就會進一步成厲鬼。可如果連碰都碰不到,又怎麽傷人,怎麽作惡?所以鬼是可以有實體,碰到陽間的人和物的,她之所以碰不到,因為她魂體裏依舊是人,維持了生前的人格。”

原來是這樣。

沈眷之前聽和尚說鬼會作惡時也疑惑過,小歌最開始連香灰都戳不動,這麽虛弱,怎麽作得了惡。

“只要跟我融合,再有你的血飼喂,要出實體,一點也不難。”惡念說道,又不大開心地抱怨了一句,“可是她不肯,她就是想要獨占你,她才是壞鬼,她小氣,她不懂分享。”

沈眷聽到“她不肯”,眼神柔和下來,惡念本意是要告狀的,可是沈眷一點也沒有生氣,她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不滿地哼了一聲。

沈眷去找了一個盒子,把鋼筆妥善地放起來,等人來取。

惡念跟在她身後,但她現在不敢跟得太近了,始終維持着四五步遠的距離,看着沈眷對待鋼筆的小心翼翼,嫉妒心越來越重。

“你是怎麽知道我不是她?”惡念問道。

“第一晚我很高興,高興到顧不上細想回來的到底是不是我的小歌。但第二天早上開始,你就處處透着違和,你在模仿她,可是模仿不像。我叫小檸檬的時候,你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對莫盈毫無同情,你碰不到我,很生氣,小歌會沮喪,但不會生氣,而且哄一哄就好了,因為她知道生氣也沒用,還會讓我跟着着急,她舍不得我着急的。”

大概是覺得把筆放在盒子裏會碰撞,沈眷又取了出來,拿出一條手帕,好好地包裹起來。

惡念看到她這麽珍惜,顯出懊惱的神色來,她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

“我覺得不對勁,就回憶了一下你回來後的情景,你不激動,也沒有很高興,如果是小歌,她一定會跑過來,一定會開心得跳起來,晚上睡覺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有波浪線。而且你對卧室很陌生,像是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還有很多細節。”

沈眷大致地說了一遍。

惡念忍不住解釋:“我對卧室不陌生,我在記憶中見過,只是親眼看到,和記憶裏見的不一樣。”還是會有生疏感。

沈眷沒有搭話,她把鋼筆包好了,又在盒子裏墊了兩層軟軟的布,才将筆放上去,這樣做了好幾層防護,就不用害怕會震蕩磕到了。

惡念見不得她把注意力都放在筆上,惡意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她問:“你怎麽不問問她現在怎麽樣了。”

沈眷的手頓住了,就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按下了暫停鍵。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關上盒子,但惡念看得出來,她的手在輕微的顫抖。

她緊張起來,想要安慰,又不太甘心。

沈眷把盒子拿在手裏,她捏很緊,像是想要從這小小的盒子裏得到安慰,得到力量。惡念沒有忍住,還是開了口:“你是害怕嗎?”畢竟兩個人格,只有占上風的那個才能出來。現在出現的是她,很顯然,那個人格出事了。

沈眷發現這個顧樹歌是假的以後,第一件事情想的,就是小歌在哪裏。可她又不敢深想。

這是第二次失而複得了,她真害怕會有第三次失去。沈眷覺得很累,心就像是要枯萎了,但她還是堅持着,她沒有立刻戳穿惡念,是為了尋找她的破綻,好把她趕走,把她趕走,小歌應該就能回來了吧。

可是一天都沒到,她就把小歌的筆摔壞了。

沈眷懊悔,她怎麽這麽沉不住氣,揭穿了她,她應該忍一忍,再觀察一陣子,至少找到她的破綻。

如果小歌因為她的輕率而回不來了怎麽辦?沈眷慌亂起來,枯萎的心像是被戳了一刀,如幹枯的沙堡一般,散了開來。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惡念得不到她的回答,焦躁地問了一句。

沈眷将目光挪到她身上,熟悉的面容沒有讓她覺得安慰,反而讓她更加心碎。

“你不是她。”

惡念惱怒,大聲道:“我就是她!”她大聲地宣布完,沈眷卻無動于衷,平靜地看着她,眼睛裏滿是疲憊,她甚至失神地想,小歌如果看到現在的她,會不會失望?她變得這麽膽小了,不敢問她在哪裏,不敢激怒惡念,怕她會傷害她,她甚至連鬥志都快被磨完了,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惡念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像是在水中,被水草纏住了,怎麽都掙紮不開,只能任由水漫入口鼻,充斥腑髒,等候死亡的到來。

她再三克制了,卻還是沒能克制住,帶着一股惡意,盯着沈眷,問:“是因為她乖,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不反抗,任你擺布,像只聽話的狗似的,你覺得省心,才喜歡她的,是嗎?”

聽到這種侮辱挑釁的話語,沈眷竟然也沒多生氣,她想要不要和她說小歌有多好,又想,沒有必要,小歌有多好,她知道就好了。她喜歡她,怎麽會只是因為她乖呢。她勇敢的時候,她喜歡她,她軟弱的時候,她也喜歡她,她逃避的時候,她還是喜歡她,她憤憤不平她們進展太慢,想要更多的時候,她覺得她真可愛,什麽都願意給她。

她不想說,沒什麽意思。

可是這麽一回憶,顧樹歌的模樣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剛剛的那種疲憊感竟消失了大半。

沈眷竭力自我調節,讓自己理智。

惡念見她還是不理她,以為她生氣了,頓時就慌了手腳。她大起膽子,走近了一步,但腳步剛一邁出,她又退了回來,還是站在原地,軟軟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是惡念,是負面情緒的總和,生氣暴躁是她的本能,她自己也很難控制住。

“不然你喜歡我吧,我長得跟她一樣,我也很好養,很快就能凝出實體,你喜歡乖的,我也可以很乖,我什麽都聽你的。”惡念央求道,“你喜歡我吧,一下下也行,我也可以做得很好,我再也不碰她的東西了。”

她用顧樹歌的面容,用顧樹歌的聲音,用像極了顧樹歌的語氣,這樣委屈巴巴地懇求她的喜歡。沈眷不忍心看,她舍不得這張臉上露出這樣卑微的容色,她甚至連一個不字,都不忍心說出來,她害怕這張臉上顯出絕望的模樣。

于是惡念就以為她默認了,她眼睛亮起來,想要靠近沈眷,她邁出一步,停止了,看了沈眷好一會兒,才低下頭,說:“你還是不想要我。”

沈眷別開眼睛,不看她,狠下心,說:“我只想要她回來。”

黑色的布袋還擺在桌子上。沈眷說完話,就走過去,拿起布袋,打開口子,看到裏面是一個銀色的u盤。黑色布袋是剛剛那個洗衣店的小夥子留下的,說是洗衣前從口袋裏取出來的。

這是小歌的東西。沈眷猜測。

“這不是我的。”惡念在邊上說道。

沈眷看向她。惡念急于表現自己,連忙說:“我沒見過這個。”

沈眷聽了,找出電腦,把u盤插到電腦上,打開,裏面只有一個視頻,她把視頻點開,一打開,就讓她深吸了一口氣。

視頻的畫面殘忍得毫無人性。

燈光很暗,兩個女孩子赤身裸體地倒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氣,她們身上布滿了各種青紫紅痕,雙腿間黏着白色的污穢,一片狼藉。一個聲音癫狂地在用英語喊:“快,割一片肉下來,烤架都燒熱了。”

“割了肉,就壞了,還怎麽玩!”另一個聲音嗤笑着反對。鏡頭抖了一下,失去了畫面,只剩下幾個人放肆的大笑。

“那紮兩刀總是可以的吧。”最初的那個聲音響起。

畫面搖搖晃晃的回來了。

鏡頭裏出現了一個赤裸的白人,挺着下垂的大肚腩,手裏拎着一把水果刀。

光線很暗,但還是可以看清人的面容,男人蹲下身,用刀在其中一個女孩身上比劃,比劃的都是極其下流的部分。女孩子劇烈的顫抖起來,發出低低的嗚咽,布滿了恐懼,可她沒有掙紮,不知道是被打怕了,知道掙紮會招致毒打,還是沒有力氣。

男人最終把刀尖對準了左邊的胸口,他邪惡地笑着,比劃着,選好了角度,慢悠悠地劃了一刀。皮膚破了,白色的肉翻轉出來,瞬間湧出血刺激着人的眼球。

女孩的身體因為劇痛瘋狂扭動,撕心裂肺地慘叫讓沈眷的心戰栗,胃裏惡心的感覺瘋狂翻湧,她捂住嘴強迫自己看下去。

鏡頭大幅的晃動,一聲極輕微的哽咽聲貼着麥傳來,很短促,瞬間就沒了,讓人懷疑是不是錯覺。

有人咒罵着沖進鏡頭裏,喊着閉嘴,把女孩的嘴捂起來,男人瘋癫地把人推開,野獸一般地嘶吼了一聲,直接把刀紮進肉裏,血瘋狂地流,那女孩生生地痛暈厥了。

男人看不到痛苦的掙紮聽不到痛苦的慘叫,顯出意興闌珊的模樣。他扭了扭頭顱,突然間暴怒,重重甩了女孩幾巴掌,見沒反應,啧了一聲,把刀拔出來扔到一邊,壓在女孩身上,發洩獸欲。

另一個女孩縮成了一團,拼命地壓抑着哭聲,生理性地渾身顫抖,看得人心酸。可她也沒逃過,好幾個男人走過去,粗暴地動作,完全就是虐待。這個女孩幹澀的眼睛出現在鏡頭裏,她木然地看着一個地方,裏面毫無光彩,沒有焦點,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像是失去了知覺,已經死了。

男人的身上染滿了血,他啧了一聲,将滿手的血塗到女孩子臉上。這是一張堪稱絕色的臉,但她注定要被像紅色的花兒一樣,碾碎在泥土裏,遭受污泥的沾染。

男人卻像是得到了什麽趣味,放肆地大笑起來。笑了一陣,他神經質地收斂了笑容,陰下了臉,站起身,像踢爛肉一樣,把被折磨得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孩踢到一邊,咕哝了一聲:“真沒勁。”

他左右地看,突然,他轉過頭來,眼睛赤紅,充斥着禽獸的光芒,他直直地望向了鏡頭,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說:“你,過來。”

鏡頭恐懼地往後退,視頻就結束在這個地方。

沈眷過了不知多久,才緩過來。這和電影裏的殘酷鏡頭不一樣,它是真實的,看不到一絲人性。

惡念漠不關心,她看完,就跟聽完莫盈的故事一樣,沒有什麽波動。但她看的沈眷的反應,便很擔憂起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還好嗎?”

沈眷的目光好不容易有了焦點,聚到她身上,問:“小歌在超市外遇到那個女生時,穿的是不是這件衣服?”

惡念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在哪家超市,具體時間?”沈眷又問。

惡念都回答了。

沈眷閉了一下眼睛,拔出u盤,立刻去了酒店。

劉國華見她回來,猜測是有什麽要緊事,卻沒想到是這麽大的一件事。

沈眷已經派人去跟那家超市交涉,要那一天的監控錄像。

“祝羽應該是這個團夥的。”劉國華聲音幹澀,他辦了這麽多案子,第一次看到這麽喪心病狂的犯罪現場。

到晚上,超市那邊才有回應,監控錄像被取回來了,打開一看,不出意料地那一段已經被剪了。但劉國華去看了那一段附近的監控情況,找出一個藏在樹上很隐蔽的攝像頭,有些遠,但也拍得到超市門口。

他們把時間拉到顧樹歌出超市之前。

由于沒有很明确的時間點,看了十幾分鐘,沈眷才看到顧樹歌拎着一只大大的購物袋從超市出來,她穿着那件洗衣店剛送回來的大衣,手上戴着皮手套。

她一個人的時候,其實有些高冷,并不是那種讓一眼就人心生親近的人。但這種高冷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看到了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女生衣衫破舊,頭發淩亂,從鏡頭外沖進來,慌慌亂亂地,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左顧右盼。

顧樹歌沒有直接上去,但她明顯放慢了腳步,注意着那邊。她在留意女生的情況,判斷她需不需要幫助。

女生看到她了,沈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哪怕知道結果,她的眼眶也紅了,她想,她應該在小歌小時候教她自私一點的。

女生跑過去,幾乎撞到了顧樹歌的懷裏。顧樹歌扶住她,她在說什麽,女生的神色很驚慌,不斷地四下張望,接着,沈眷就看到顧樹歌對她笑了一下,善意地扶了一下她的手臂,低頭拿出錢包,打開來,抽出一張紙幣和幾個硬幣,給了那個女生。

“暫停,倒退三秒,放大。”劉國華下令。

技術人員聽令行事。

倒退三秒,放大,顧樹歌從錢包裏拿錢的時候,那個女生的手靠近了她的大衣口袋。

沈眷知道,這個女生錄下視頻,偷跑出來,一定很不容易,她在冷漠的人群中看到一個善良的人當成了救命稻草,害怕自己被抓回去,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于是把證據轉移到這個人身上。

如果她不是家屬,她可能只會感嘆命運無常,可現在她卻對這個女生産生了恨意。

小歌幫了她,她卻把催命符放進了她的口袋。

“視頻裏拍到臉了,應該可以查出這幾個人的身份。”劉國華說道。

只是這個案子的後續工作恐怕會很難很難。

沈眷只有一個字:“查。”傾家蕩産,搭上命她也要查個明白。

劉國華沒有二話,拿上u盤,帶着人走了。他也想要看一看,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到底是什麽人,也想把他們送上法庭,接受制裁。

門被關上,房間裏瞬間只剩下沈眷一人。她捂住臉,彎下身,眼淚無聲地從她的掌心流出來。

“別哭。”惡念手足無措,蹲在她身邊,她伸手替她擦眼淚,手竟然真的碰到了沈眷,雖然很短,只有兩三秒的時間,但惡念的指尖沾上了沈眷淚。

“讓她回來。”沈眷說道,“我求你,把我的小歌還給我。”

惡念覺得指尖上的淚水好燙,可她的心好冷。

“她回來,我就沒有了。”她低聲說道,然後看着沈眷,寄希望于沈眷會改口。可是沒有,沈眷只想讓那只小檸檬回來,她不要她。

惡念的心死了,她說:“早知道,我不碰那支鋼筆了。”這樣,沈眷還能對她多好一會兒。

沈眷沒有回公寓,她就在酒店住了,臨睡前,她想,小歌的公寓應該被搜過,但為了制造成意外死亡,所以搜得很小心,東西都沒翻亂,那件衣服被送去幹洗了,他們沒找到要找的東西。

惡念躺在她身邊,很安靜。沈眷閉着眼睛,她不敢看到她,她有着小歌的面容。

惡念始終沒有說話,直到天快亮,沈眷半夢半醒間,她聽到有人在說:“我走了,你不要忘記我,我很喜歡你的,我跟她一樣喜歡你。鋼筆不是我故意摔壞的,我本來只是想拿起來看一看,可是筆太重,剛拿起來實體就沒了。”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了一句:“這兩天,我真開心。”

然後聲音就消失了。

沈眷分不清是醒是夢。等到她醒來,惡念已經不在了。

枕邊還有一張紙,是酒店的便條紙,上面寫了凝出實體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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