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小歌變得大膽了。這是沈眷第一個反應。
接着她就無暇思考了。
放在心尖的人,熟悉到骨子裏的味道。唇間的厮磨無窮無盡,顧樹歌不知何時摟住了她的腰,不依不饒。
沒有什麽技巧,只有一腔熱情與體貼。
她知道自己擁有實體的時間有限,于是抓住了每分每秒,讓沈眷領略小檸檬的味道一定比桃子好。
沈眷端不住任何冷靜自持,生生地讓小檸檬攪弄得意亂情迷。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沈眷都喘不過氣了,懷中一空,實體消失了。
顧樹歌胸口起伏着,眼角有一些紅,眼中帶着迷蒙的水霧,看着沈眷,有些茫然,沒反應過來她又變回魂體了,又有些委屈,她還沒有發揮出全部實體呢。
沈眷受不住她委屈又熾熱的眼神,微微地轉開目光,慶幸還好是周末,校園裏沒有人。
唇上還留着顧樹歌的味道,軟的,起先是涼的,涼得近乎于冷,沒有溫度,後面被她的溫度感染了,漸漸的滾燙起來,被拉入了人間。
小歌曾經也有血有肉,有朋友有事業,有喜歡做的事,而現在,只剩下她了。
想到這個,哪怕過去再久,沈眷都止不住心疼,回憶那種冰冷的觸覺,想着小歌什麽時候才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下次實體得是什麽時候啊?”顧樹歌小小聲地說着話,顯然猶在回味,且迫不及待地期盼下一次。
沈眷正傷感,被她這樣一說,又忍不住笑,目光柔和下來,看着她,說:“甜筒吃不到了。”
“不吃甜筒。”顧樹歌立即肯定地說。
沈眷的唇通紅的,都是顧樹歌熱情的痕跡。顧樹歌看見了,這時才臉一紅,很羞澀起來,而心裏又升起了不知哪裏來的驕傲,強忍着羞意宣布,“每次有實體都要吃小檸檬。”
沈眷笑着往前走,沒有應聲。
顧樹歌追上去,問:“好不好?”
沈眷還是不說話,顧樹歌想要繼續追問,但看到收發室的老大爺出來了,就沒有出聲,她知道的,如果沈眷這時候回答她,在別人眼中就是自問自答,是很奇怪的行徑。
“走了?”老大爺開了門,招呼道。
沈眷說:“走了,謝謝您,您老多保重。”
老大爺唉了一聲,送她到門外:“以後要常回來。”
沈眷應着聲,告了別。
她們走出去好遠,老大爺還在校門外目送。
顧樹歌也頻頻地回頭看,狀似不舍。
這個老大爺很好,不怕麻煩,又很關心學生,當年小歌上學時就很喜歡他。雖然她現在失憶了,想必也會覺得親切不舍。
沈眷正要安慰她,以後她們可以常來。回頭看見身後的老大爺回了收發室,顧樹歌馬上問:“好不好?”
無縫銜接剛才的對話。
沈眷咽下安慰,繼續前行。
“好不好?每次有實體,都要吃小檸檬。”顧樹歌化身複讀機,在沈眷的身邊繞。
直到回了車上,她還沒有消停的跡象,沈眷只好教一教這只失憶的小檸檬:“沒有回答的意思,就是默認。”
顧樹歌呆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記住了,又看着沈眷笑。
沈眷讓她笑得很無奈,默默地在心裏反駁了一句,小檸檬這麽熱情,哪裏是吃小檸檬,分明是被小檸檬吃。
只是這話一來和小檸檬說不清,再來她怕啓發了小檸檬什麽,到時候自己招架不住,就沒有說。
小檸檬不知道她的想法,還很得意自己的機智,沒有浪費時間,幾乎是争分奪秒,把所有的實體時間都用在親親上了,以後也要這麽機智。
失去記憶後,除了有時會對沒有過往的狀态無所适從,小歌開朗了許多。沈眷知道原因,畢竟她們的過去雖然甜蜜,卻也沉重。
“你想甜筒想出了實體,甜筒就這麽好吃嗎?”她手握着方向盤,問道。
顧樹歌确實想起那一段了。每一天,沈眷都帶着甜筒站在校門外等她,她會從教學樓裏沖出來,飛奔向沈眷,夏天的味道,校園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記憶裏滿是快樂。
可是她的實體卻不是因為想起了甜筒的味道來的。
“實體是想姐姐才有的。”顧樹歌立即說,說完轉頭望向她那一側的車窗外,聲音微微地小了下來,“我想起那一段時間,每天中午放學,都有姐姐在校門外等我,我覺得很安心。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姐姐不一樣了。”
她發現,那個時候就有喜歡沈眷的苗頭了,她覺得找到了記憶的關鍵,覺得安心,所以才出現了實體。
前方是紅燈,沈眷踩了剎車,她看向顧樹歌,顧樹歌側對着她,很固執地看着窗外,仿佛在看什麽動人的風景,只是耳朵紅得像是快熟了。
沈眷眼中滿是笑意,擡起手想碰一碰小檸檬的小耳朵,是不是燙燙的,結果指尖從耳垂處穿了過去。
沈眷忙收回手,顧樹歌感覺到什麽,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她:“怎麽了?”
“沒怎麽。”沈眷答道。
顧樹歌不信,分明有什麽。
“等一下帶你去商場逛好不好?”沈眷問道。
顧樹歌被轉移了注意力,她最近看過好多電視節目,商場是什麽地方,她知道,那裏有很多人,賣很多東西,她有了興趣,說:“好啊。”
于是一下午,沈眷就和顧樹歌在商場裏待着,看了場電影,試了幾身衣服,還給顧樹歌也買了不少。
回到家,徑雲剛好打了電話過來,教沈眷怎麽給小鬼換裝。
“把她生前穿過的衣服,對着牌位,念她的名字,燒給她。牌位是引路的媒介,香束用來溝通陰陽。所以,燒的時候,還得點束香。”徑雲簡短說道。
聽起來,非常簡單。
沈眷問:“必須是生前穿過的衣服?”
徑雲說:“不錯,萬物有靈,對人來說,付了錢,轉移了所有權,這東西就是你的了,但對物而言,是體會不到這個交易過程的,必得沾上某個人的氣息,才會屬于他。小鬼生前穿過的衣服,沾上她的氣息,衣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焚燒出靈之後,牌位和名字引路,自然會去找主人。”
電話開了免提,顧樹歌也聽到了,她問了句:“那氣息可以掩蓋嗎?”
“可以啊,物件易主後,新主人用得多了,氣息就更疊了,物主也就換了。”
顧樹歌恍然。
“焚燒過程中還可以說一說想念,衣服的靈會帶着想念去到亡者手中,亡者收到衣服,能夠感受到。”徑雲在電話那頭說,他和許多不習慣使用手機的老人家一樣,會忍不住擔心對面的人聽見,而擡高音量,顯示出對科技的生疏,“不過你們就可以省略這個步驟了。”
換裝的辦法說清了,徑雲大師就挂斷了電話。
他正在坐在大雄寶殿的佛像前,點了香,拿着佛珠念經。主持在房中悶了一日,不曾露面,徑雲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按着蒲團站起身,踱步至後院。
主持廂房的房門緊閉。
徑雲在院子來回踱了兩圈,定了定神,走到房門前,将耳朵貼到門上,聽一聽裏頭的動靜。
門開了。
徑雲忙站直身,若無其事道:“師兄出門?”
主持都看到了,卻沒揭穿他,令他伸手。徑雲伸出右手,手掌攤開,一枚鑰匙就被擺在了他的手心。
是藏經閣的鑰匙。
徑雲笑,收起鑰匙,主持擺擺手,沒什麽好臉色:“趕緊去,用完,還來。”
說完就要關門。
“多謝師兄。”徑雲大師忙道。
主持的動作一頓,看向他,吩咐:“我要閉關三年,參悟佛法,寺中大小事就交由你代管。”
徑雲一聽,雙手合十,恭敬地說了聲:“是。”
門關上了。
徑雲直起身,欣慰地笑了笑,師兄選在這個時間閉關,可見是這一天一夜裏,參出了什麽心得。他拿着鑰匙,去了藏經閣。
沈眷領着顧樹歌去了衣帽間,讓她自己挑了身衣服,然後把顧樹歌的牌位從一只盒子裏拿了出來。
顧樹歌是有牌位的。
她遺體下葬的那段時間,正好是她中槍後消失的那段時間。沈眷一面想着她一定還在,一面又怕她真的魂飛魄散了,她先是把她的牌位收起來,覺得不吉利,又拿出來擦幹淨,擺起來,直到前陣子回了國,才又收起。
顧樹歌飄到牌位前,怔怔地看着。
沈眷在點香束,點燃了,插、進香爐裏。顧樹歌還在看,看得移不開眼。沈眷抿了抿唇,喚了她的名字:“小歌。”
顧樹歌回神,轉頭看她:“姐姐。”接着,她又看向了牌位。
牌位上有兩列字,寫着,愛妻顧樹歌之位,妻沈眷立。
“不要看了,我們把衣服燒了。”沈眷輕輕地說道。
陵園裏小歌的墓碑上刻的不是這個,是顧樹歌之墓,沈眷立。因為會有外人看到,沈眷不忍心她消失了,還受流言揣測。但牌位,是她在想念顧樹歌,盼着顧樹歌回來的許多個日夜裏親手雕刻的,她沒有控制住自己,刻上了愛妻二字,并以妻子的名義自居。
現在顧樹歌回來了,沈眷不免有些不自在,她愛得熾烈,愛得全心全意,可愛意這樣個人且私密的事,哪怕是對顧樹歌,她都會很羞澀。
愛,不是什麽不好的事,可是總因心動,因矜持,因內斂,因種種緣由,而羞于啓齒。
“好。”顧樹歌應着聲。
沈眷沒有看她,低着頭,将衣服點燃。
“姐姐。”顧樹歌忽然出聲。
沈眷擡頭看她。
顧樹歌深深地望着她,懇求道:“你說一說你喜歡我吧,衣服的靈會把你的喜歡帶給我,我穿着它,就每天都被你包圍。”
每天都被沈眷的喜歡包圍,這該多幸福呢。
沈眷聽了,眼中泛起輕柔的光,她低下頭,看着燃燒的衣服,溫柔地說:“小歌,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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