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黑潮(二)
沉溺于**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聶郗成差點睡過頭。
窗簾縫隙透着灰暗的天光,身邊的位置早就空了,床單上連剩餘的體溫都沒有,他按着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起床洗漱換衣服,然後到外面去找人。
廚房裏正把煎蛋轉移盤子裏的易淮剛察覺到身後有人就人從身後抱住。
“早上好。”聶郗成迷迷糊糊地說。
挂了樣大型重物的易淮有些動彈不得,順着他的話回道,“早上好。”
聶郗成把臉埋在他的脖子裏磨蹭,手不安分地圈住他的腰,“起那麽早,身體沒事嗎?”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易淮有些臉紅,但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早餐,“先放開我一下。”
聶郗成抱夠了就聽話地放手去餐廳裏等,順便到咖啡機前接了兩杯咖啡,一杯多加奶不要糖一杯什麽都不加,前一杯放對面,另一杯端在手裏自己喝。
沒一會易淮端着幾個盤子出來,聶郗成伸手過去幫忙拿,“下次我記得早點起來幫忙。”
“沒關系,我也想你能多睡一會。”易淮拉開椅子坐下來,先挑培根嘗了下,說實話味道不差,但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皺起眉頭很是懊惱地說,“還是叫酒店外送好了。”
“有你說的那麽糟嗎?”
聶郗成倒是對這方面沒什麽所謂,一口口地就把這份賣相一般的早餐吃光了。
之後喝咖啡的時間裏,聶郗成十分不經意地問起羅弈身邊人的事情,“最近又上八卦雜志的那個莫心雅是羅弈媽媽?”
易淮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老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老常客,隔三差五就被媒體拍到點什麽,早就見怪不怪了。”
雖然莫家這幾年因為洗白衰落了很多不複往日輝煌,許多東西也不再擺到臺面上講,但莫亦勳和莫政雅父子倆都不是省油的燈,道上許多事情往深了挖還是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至于莫心雅,哪怕她本人只是個沒什麽大用的花瓶,光莫亦勳女兒和這羅弈生母兩重身份就足夠讓八卦雜志把閃光燈時刻對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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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她沒有?”
易淮露出難以言說的複雜神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差不多是我高中最後一年,因為安保的疏忽我見過她一次。”
“怎麽樣?”聶郗成透過杯沿看他,看他臉色不太好,試探性地問是不是很糟糕。
“她真的……不可理喻,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瘋得這麽讓人不舒服的女人,完全看不出來羅弈有哪點像她……或者說不像才是好事,光她一個就夠讓人頭大了,兩個我真的受不了。”
想起那次一地雞毛的會面易淮就慶幸自己已經吃完了早飯,可即便是吃完了,他的胃還是有些扭曲地痛了起來。
他和她正面交鋒的時間不到三分鐘就被從樓上下來的羅弈給打斷了,被費川強行帶走的他只能聽見身後她對羅弈漫長的尖叫和辱罵,連那時對羅弈只有懼怕和恨意的他都禁不住同情起那個沉默的男人。他可以理解這個人不喜歡自己,反正對他流露出敵意和厭惡的又不止她一個人,但她怎麽能夠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算後來幾年這對母子之間的關系看起來稍微緩和了一點,羅弈會定期去陪她吃飯,她也不再表現得那樣瘋狂,他記得還是只有那天的歇斯底裏,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到底要怎樣濃烈的憎惡才能讓一個母親變成這樣?當時他不明白那對母子任意一人的想法,現在他卻勉強能夠去試着理解羅弈了——比起這樣的生母,可能還是安靜的、逆來順受的私生子弟弟會讓他覺得好受一點。
這幾天裏他一直想把自己和羅弈的關系告訴聶郗成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是不是不該問她的事情?”
他搖了搖頭,把紛雜的思緒趕出腦海,“還好,畢竟我跟她不怎麽接觸,她有什麽怨氣都朝着羅弈去了,我插不了手。倒是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大事,想起來就問了下。”聶郗成把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最近還有人跟蹤你嗎?”
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可還是拿他沒辦法的易淮嘆氣,“沒有了,我特意留意過,最近沒人跟蹤我了。”
從某一天開始那輛不論去哪都跟着他藍色桑塔納突然就消失了,既沒有一點痕跡也沒有新的繼任者,他的日常又恢複到往日的平靜無波瀾——至少看起來是這個樣子。
“那就好。”
“是你做的嗎?”易淮盯着他的瞳孔,“那是莫心雅的人?”
聶郗成沒有說是或者不是,他站起來收拾了一下桌子,說是收拾其實就是把餐具和空杯子送進廚房,剩下的交給家政來出來。
“這段時間稍微注意一下安全,除非是特別信任的人否則不要跟他們獨處。”
“要收網了?”
易淮把他的叮囑放在心裏——這不是聶郗成第一次提醒他注意提防身邊人了,而他也隐約能感覺得到,有人正刻意地把何坤等羅弈親自安排給他的幾個保镖從他身邊調走。
“你不都猜到了?”聶郗成拿起外套和車鑰匙,招手示意易淮跟過來,自己先送他去公司然後再順路去上班。
在收購天時這件事上他們兩方互為競争對手,所以太過機密的事情一概不會拿到私底下來說,眼下天時最重要的兩條航線确定了今後歸屬,洗黑錢的證據也基本浮上水面,剩下的就該是收拾溫繁這個**煩本人了。
“我還在想你打算放任溫繁到什麽時候,他差不多該黔驢技窮了,沒人願意同時得罪這麽多人。”
溫正霆還未死之時聶郗成就已對溫繁這個巨大的威脅露出了獠牙卻直到今日都沒有真正咬下,為的就是要看看他到底還能拉攏到多少人,然後一網打盡。
溫繁目前最有力的援助莫過于莫家,然而莫政雅自己快被逼入絕境,哪裏有空去管溫繁的死活?所以這段時間溫繁小動作不少,真正有用的卻不太多。
出了門等電梯從一樓上來的這段時間裏,聶郗成忽然靠過來,嘴唇貼着易淮的耳垂,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清的音量說,“注意下你身邊的……”
“嗯?”易淮被他撩撥得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你說什麽?”
一個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名字,仔細想想這個人的确是最有嫌疑的。
“我會查一下他,你不要太為我操心了。”
聶郗成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要害你的人這麽多,我怎麽可能不為你操心。”
·
把易淮送到公司以後,聶郗成沒有去盛江,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一周裏他真正出現在盛江的時間最多只有兩三天,畢竟在他的還是尹源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着手盛江的改革,如今盛江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曾經留下的種子也差不多生根發芽,長出正常的果實,不再需要人時時刻刻操心,更何況他給職業經理人團隊開那麽高的薪水就是為了确保自己不在的時候一切能夠正常運轉。
他開車去了陳叔的地方,自打他回來以後他和陳叔聯絡沒怎麽斷,但一直都沒好好見過面,所以看到大堂裏的那個人很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畢竟這個人當初跟他說的是溫正霆死後他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你以為我已經回去了?”周容笑了笑,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疑問,“我确實回去了一次,發現還是這邊比較好玩,就又回來了。”
“随你喜歡吧,陳叔呢?”
“還沒起,你得等一會了。”
“沒起?”聶郗成皺眉,他記得陳叔一貫起得很早,萬萬沒有早上**點鐘還賴在床上的習慣,所以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周容瞥他一眼,“他腿上的舊傷這段時間發作次數越來越多,大少爺還不關懷一下孤寡空巢老人?”
“沒去醫院檢查?”
他知道陳叔的腿受過傷,每到陰雨天氣就不好過,可這段時間天天晴空萬裏怎麽突然就惡化了?
“我勸過沒勸動,正好你來了你可以自己去試試。”
聶郗成沒跟他多說上樓去了陳叔的房間。
“有什麽事嗎?”陳叔看起來跟他上次見面沒什麽區別,正對着燈裏看一幅字畫,見到他來了将絲絹随手放到一邊,“是仿品,沒什麽大不了的。”
“聽周容說您最近身體不舒服。”聶郗成餘光瞥過他手邊的這些東西,對他這段時間在做的事情大致有了點數。
陳叔做了大半輩子文玩生意,造假這種小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看樣子又有哪裏的人要做冤大頭了。
“你聽他胡說。”
聶郗成沒把他的吹胡子瞪眼放在心上,“還是查一下比較放心。要是爸爸在的話,知道您這麽固執肯定會難過的。”
一提到聶元盛,陳叔就再啞口無言,“我……改天抽空去一趟,這下你滿意了嗎,臭小子?”
“健康是您自己的問題,我有什麽滿意不滿意的?”
陳叔覺得他這陰陽怪氣的做派着實眼熟,回味過來更氣不打一處來,“跟易淮那小子好的不學專學壞的!說吧,這次又有什麽事?”
聶郗成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我想問問您,您知道莫心雅這個人嗎?”
查一下那個越南人的往來賬戶就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莫心雅——莫心雅沒蠢到用自己的賬戶付款但也差不了太多,她用了自己身邊人的賬戶給這個越南人打錢,聶郗成稍微查一下就查出來了。
“怎麽突然想到要打聽她?”陳叔狐疑地瞅他,“這女人跟你沒什麽關系吧?”
陳叔打聽消息的渠道相當多,不然就不會連溫正霆溫繁并非親生父子這種秘聞都能挖到手。
“本來是沒什麽關系,但現在她想動我的人就不一定了。”
對于她的動機他并非一無所覺:從易淮入院的那次他就意識到了,羅弈對易淮的态度并不像對待仇人,當然他也不會相信當初溫志誠說的那些東西,這樣一路逆推過去,剩下的選項其實就很少了。如果一切跟他想的一樣,那麽她對易淮下手的原因就更加容易理解了。
聽到“我的人”三個字,陳叔臉又黑了幾分,快變得跟鍋底一樣了,“你們這兩個小混蛋,我假裝看不見你們這檔子事,還非要杵我臉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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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