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黑潮(五)

芳市知名會所Pink Unicorn頂層VIP包房,莫政雅懷裏攬着個金發碧眼的烏克蘭模特,舞臺上還有兩個就穿了內衣跳鋼管舞。

他比姐姐莫心雅小七八歲,姐弟倆眉眼極其肖似,因為勤于健身,哪怕年過四十身材也沒有大走樣,舉手投足間很有點風流浪子的味道,加上出手闊綽大方沒有太惡劣的習慣,所以在歡場裏一貫吃得開。

此時他正跟懷裏人玩嘴對嘴舌吻喂酒的肉麻游戲,一整瓶人頭馬去了大半,當中一半進了不知道誰的喉嚨,一半灑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着白蘭地濃郁的香氣。

眼看莫政雅的手都越來越不規矩,從大腿逐漸往裏,兩人關系快要進一步深入,忽然有人直接進來,湊到莫政雅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麽?”

不想被打擾好事的莫政雅下意識就想要這人滾出去,但等他充斥下半身的血液走半個周天回到大腦,讓他能夠理解這人說的東西,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那點熏熏然的酒意登時醒了。

“你說什麽?”他推開懷中的溫香軟玉坐直身體,喘着氣等身體上的反應消下去,“你說本來應該今早到的那批貨又被截了?”

他臉色陰沉得可以擰出水,語氣極其危險,随時都有可能徹底爆發,那聽不太懂中文的烏克蘭模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另外兩個小模特吓得話都說不出來,都恨不得自己現在是個聾子。

一室旖旎春意到現在已經只剩下無盡的窒息和壓抑,但莫政雅沒開口,那幾個小模特也不敢主動離開,只能盡可能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希望他們說完了正事以後也不要想起自己。

“是……是的。”那心腹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鎮定,手心裏捏着一把冷汗,對莫政雅說幾個鐘頭前發生的事情,“一開始以為是海盜,結果是有備而來……”

莫家名下的幾家公司基本上都是皮包公司,用來洗走私、高利貸等灰色途徑賺來的黑錢,當中又以走私為大頭。

這段時間莫政雅遇到了點麻煩,他的貨物不是被查就是莫名其妙消失在半路上。

莫政雅聽得有點心裏煩,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那心腹立刻狗腿地湊過去給他點燃,他叼着煙含糊地問,“查出來是誰做的了?”

“嗯,查出來了,是邬逸春的人。”

“有證據沒有?”

“有線人說邬逸春跟柬埔寨那邊的自衛隊頭子做了筆交易,交的就是我們前段時間丢的那批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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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底下人的彙報,莫政雅竟然沒有像往日那樣大發雷霆,“我知道了。你們幾個都給我出去,你留着,我還有話想跟你說。”

那****模特聽到他說可以走了,立刻拉着那還在狀況外的金發女人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連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待。

“您不生氣嗎?”

被留下來的心腹提心吊膽地等他的下一句——公司的資金鏈已經徹底斷了,要是這批貨還不能順利交到買家手裏,那麽前方等待着他們的就只剩下萬劫不複。

莫政雅吐出個眼圈,“生氣有什麽用?就讓那臭老頭子先嚣張一段時間吧,等過段時間我要他們全都給我吐出來。”

邬逸春那老頭子一輩子心黑手辣,但這麽多年都跟他們莫家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他敢這樣大張旗鼓地跟他作對,一方面是莫家的确不如往日,另一方面就是他背後站着的那個人。

“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讓他們快點動手,我這邊等不及了。”他想起什麽,眉頭猛然擰成一個川字,很是嫌惡地補了一句,“別把那小子弄死了,弄死了就真的麻煩大了。”

·

每逢周末與節假日,榮城市中心的夜晚都熱鬧非凡,只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富人街區。

這一帶是別墅區,每家每戶之間都隔着幽靜的林蔭道,建築憧憧的影子融入到周邊的夜幕中,除了偶爾有車輛經過就再沒有其它喧嚣。

唐高卓進到屋子裏,偌大的三層別墅裏只有一樓客廳的燈是亮着的,顯眼得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燈塔。

他關上門循着走過去,看到這大半夜特地找自己來的人正跟一條成年阿拉斯加玩得不亦樂乎。

“咳咳。”

他咳嗽兩聲想要引起這個人的注意,但易淮像根本沒看到他來了一樣,繼續親昵地給安德烈梳毛,和它玩丢球游戲,然後又訓練它站立坐下。

知道他是故意晾着自己,唐高卓只能認命地站在一旁等待,同時腦子飛快地運轉,想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了這位大少爺,總不可能是那件事暴露了吧……他眼珠轉了一下,在心裏嗤笑自己想太多。

“乖孩子,等我一下,待會記得要聽我的話。”

終于玩夠了的易淮拍了拍安德烈的脖子要他從自己身上下來,安德烈舔了下他的手掌心,乖順地趴伏在他的腳邊。

“唐主管,你來了啊。”他不經意地掃了旁邊的唐高卓一眼,指着自己左邊的沙發,“坐。”

“您找我有什麽事嗎?”唐高卓沒有動,看似恭敬地低下頭,用餘光悄悄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人說話做事的風格實在太像羅弈了——這也難怪,現在的他畢竟是羅弈一手教出來的。

唐高卓還記得他剛來這裏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子,軟弱、愚蠢、除了一張漂亮點的臉蛋什麽優點都沒有,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奇跡。

可惜他和羅弈年齡和閱歷的差距擺在這裏,沒準再過十幾年他可以成為第二個羅弈,但今天的話,唐高卓并不覺得自己會栽在這樣一個花瓶手裏。

“不要緊張。”易淮沒把他的拒絕放在心裏,“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讨論一下這棟房子的安保問題。”

唐高卓擡起頭就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易淮很耐心地等待唐高卓的回應,唐高卓看了他三十多秒,最終緩緩走向那張沙發,坐了下來。

“您是指安媽前段時間摔倒的事情嗎?”他十分謹慎地問道,“您難道是想要我履行承諾?”

他想起醫院裏自己誇下的海口,露出個圓滑的笑容,“哎呀,您早說不就行了,我這就帶您去看,我保證真的不到一米……”

面對他的試探,易淮從頭到尾都不置一詞,一直到他詞窮,這才緩緩開口,“不是那件事,我說過了,安媽的事情翻篇,你沒必要反複提起。”

“不是那件事……?”唐高卓心裏一驚,面上還維持得很好。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易淮慢吞吞地說,手伸到茶幾下面摸索,“我注意到最近保镖裏多了幾張生面孔,就讓何坤簡單查了一下。不查還好,這一查還真的查出了大問題……喏,唐主管,你看這是什麽?”

“……什麽?”

易淮把摸出來的東西放到茶幾上。

“你認得這是什麽嗎?”

針管、包裹在錫紙裏的白色粉末,還有些其它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不過都不是重點。

唐高卓的目光死死黏在這些幾樣東西上,臉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這個是……”

“是什麽?”易淮等了半天沒等到他的下半句,悠悠地嘆了口氣,“不認得?那我就說了,這是高純度***,一旦沾上了就戒不掉的東西。”

“這……”

看唐高卓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易淮托着下巴,頗有興味地繼續說,“羅家的安保系統裏出現了瘾君子,唐主管,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怎麽跟羅總謝罪?”

“那個人不是瘾君子!”唐高卓下意識就喊出這麽句話,喊完就意識到不妙。

“我當然知道那個人不是瘾君子。”易淮又摸出一樣東西推過去,“看看吧唐主管,我做事講證據,沒有冤枉好人的習慣。”

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這念頭占據了唐高卓的腦海,讓他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在羅弈以外的其他人身上感到了一絲絲畏懼。

他簡直不敢細想在自己來以前這個人到底準備了多少這種“驚喜”,又打算給自己看多少。

易淮這次拿出來的是一份尿檢報告——在找到***的第一時間何坤就把那個保镖帶去做了尿檢确定他到底有沒有毒瘾。

尿檢的結果是陰性,那麽這***到底要用在誰身上就成了最大的疑問。

“我查了下排班表,發現這個人接下來最有可能接觸的人居然是我,唐主管,這你打算怎麽解釋?你讓一個私藏毒品的保镖負責我的安全?”

易淮很惬意地摸了下安德烈的腦袋,安德烈被他摸得喉嚨裏發出陣陣呼嚕,而唐高卓徹底僵在了那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唐高卓咽了口唾沫,幹澀地說道,“我……我可以解釋。”

“解釋?好啊,那你來解釋一下,羅家大部分保镖都要經過你的審查,你怎麽就偏偏要把這個人派到我身邊?”

“這是因為……”唐高卓一句話沒說完就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右手五指并做爪朝着易淮的喉嚨捏去。

他已經敗露了,要是再不做點什麽等着他的肯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所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這個人解決掉……

但他哪裏想到一直乖順趴伏在易淮腳邊的安德烈突然躍起,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白森森的牙齒完全地沒了進去。

被這麽一條站起來有一米多高的大狗咬住關鍵部位,唐高卓根本沒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就這麽直直地向後倒去。

令人眼花缭亂的劇痛中,他還沒能把狗推開就對上了冰冷的槍口。

易淮踩住他的一只手用力碾了下去,然後彎下腰,拿槍的手分毫不抖,眼中閃過一絲揶揄的笑,“唐主管,我其實不是很懂,羅總有哪點虧待你了,你非要跟莫先生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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