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今日鄧大人有事來不得, 特拜托了旁人去請俞正明來幫忙代課。恰好俞正明今日輪休,自是欣然應允。

他本是邊走邊思量着該如何教習皇子們才好,誰知踱步入屋後,當先看到的并非旁人,而是站得直直的阿音。

俞正明腳步很明顯地停頓了下方才舉步跨入門內。

然後父女倆就打了個照面。

阿音幹笑兩聲, 低頭看自己腳尖。

俞正明視線淡淡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後望向屋裏其他方向, 朝旁人行了過去。

冀行箴剛換好軟甲就看到了俞正明, 當真是驚了一下。

他疾走幾步去到阿音的身邊,側頭悄聲問她:“……怎麽是你爹?”

阿音心說你問我我問誰啊?嘴裏發澀心裏發苦,她神色平靜地搖了搖頭。

俞正明和諸位皇子招呼過後就轉向了這邊,對着冀行箴行禮問安。

冀行箴趕忙側身避過半禮,

俞正明這才用正眼去看阿音, 頭一句話便是問道:“今日不用上課?”

阿音心虛, 揪着衣角沒敢說話。

爹爹雖然疼她,但他很是看中課業還有孩子們的用功程度。她若是沒有進學堂便罷了,一旦入了學便得好生學着。

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 二哥的下場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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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玩着,他留書房讀書;旁人出門,他還是留書房讀書。

阿音緊張萬分, 生怕自己以後也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又暗自悲苦,心說平時那麽用功的時候爹爹不代課,早不來晚不來,非得她借機逃課了才碰到。

也真是該着倒黴。

“需要上課。”阿音的聲音發細發弱, “就是,請了個假。”

“請假?”俞正明問。

冀行箴趕緊好生替阿音解釋:“今日曹嬷嬷讓包……嗯,阿音妹妹站外面罰站。我看她被罰得委屈,就向王大人讨了個方子來,讓她歇着。”

俞正明道:“怎麽回事?”

冀行箴看旁人都在遠處沒有挨近,便将早晨鄭惠冉挑釁之事說了,又道:“此事原本不怪阿音,只是曹嬷嬷素來嚴厲規矩多,這才挨了罰。她一直乖乖地站着,我看不過去才找王大人要了方子。”

俞正明朝阿音望過去,見女兒低着頭蔫蔫地沒有精神,他低低“嗯”了聲便去桌案旁,看上一節課時鄧大人留下的記錄,也好更細致地安排每個皇子的進度。

阿音沒料到冀行箴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了他的身上。感激地朝冀行箴笑了笑,又小聲和他道謝。

不得不說,這表哥真夠義氣!

“謝我什麽?”冀行箴笑,“也是俞大人真疼你,舍不得你受半點兒委屈方才如此。倘若換了林安,即便遇到相同的情形,恐怕也是沒那麽幸運了。”

阿音想了想,還真是這樣。想到爹爹終歸還是很疼她的,這就又開心了些。

眼看着課程過會兒就要開始,阿音催促冀行箴去做準備。只是左看右看兩人都沒見到徐立衍,這就有些疑惑。

——雖說徐立衍是文課伴讀,但因那武課伴讀總是不見蹤影,故而即便是學武藝的課,徐立衍也是時常進宮的。

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冀行箴正要遣了人去徐家看看徐立衍是不是有甚事情,就見有人晃晃悠悠地躲着步子往這邊行來。

冀行箴輕笑道:“怪道他沒來。原是正主到了。”

阿音知曉冀行箴的武伴讀是常書白。其實不只是武伴讀,原本他的文武課伴讀都是常書白,只不過常九公子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皇上又給冀行箴叫來了徐立衍。

聽到冀行箴那話,阿音下意識就覺得常書白不可能來,脫口而出:“不可能罷。”

誰知她這話剛說出口,門外的少年就揚聲叫到:“妹妹!想哥哥了麽?我知曉你念着我,今日特意來找你了!”

阿音地臉刷地下綠了。正要揚聲駁斥,忽然想起來屋裏還有一個人,忙怯怯地去看桌案旁的俞正明。

俞正明似是沒聽見似的,只頭也不擡地催促了聲:“快一些。只等你一人了。”

常書白就笑,“曉得曉得。俞先生盡管放心,既是去請了您,您的課我必然好生聽着。”

屋內衆人這才知曉,原來是常書白替鄧大人請了俞正明來相幫。

鄭勝章本就恨俞家人,剛剛看了俞正明連禮都懶得行,還是被冀符低聲催促了下方才随意地拱了拱手。如今看到常書白,再聽是他請了俞正明來,頓時眼中的火氣就遮也遮不住,看向常書白的時候面容都有些扭曲。

昨日的事情,他可是知曉得清清楚楚。妹妹們受的委屈,他絕對不能這麽罷休!

冀符看鄭勝章緊盯着常書白不放,猛地用拳頭砸了下他的手背。

鄭勝章吃痛倒抽了口涼氣,便聽冀符悄聲說道:“不許亂來。”

冀符的話,鄭勝章還是聽的。于是沒有多說什麽,将視線收回,只怒氣未消地喘着粗氣。但是緊握的雙拳還是洩露了他內心的不甘和憤恨。

“再等等。”就在這時,他聽到冀符壓低聲音與他說:“莫要着急。再等等。”

鄭勝章将他的話細思了會兒後,不多時,十指慢慢松開,臉上也帶上了些許笑意。

常書白還未去換軟甲,與冀行箴和阿音招呼了一聲又和冀行箴低語了幾句後就往內室而去。

阿音問冀行箴為何常書白今日會來。

冀行箴說道:“自然是因為鄭家。”

“鄭家?”阿音稍一思量,“昨日之事?”

“恐怕是了。”

冀行箴已經聽阿音說起了昨日事情的來龍去脈,“常家不懼鄭家。只是怕書白在家的話會控制不住脾氣和鄭家人對上,反倒添亂。于是鄧大人拜托鎮國公府出面幫忙選擇代課師父時,鎮國公特意把他遣了去請俞大人,順帶着将他丢到宮裏來修身養性。”

皇上之母便是鎮國公嫡親的胞妹。按親來說,常書白還要叫皇上一聲表叔。

因此常家是當真不懼鄭家。

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鄧大人突然有事不能來時,特意請了鎮國公府出面請人——皇子們的課業不能等閑對待,即便是請人來幫忙,也得顧及着聖意。倘若是鎮國公府出面來處理此事,最起碼對皇上那邊算是有個交代了。

俞正明順手在桌案旁扯了張紙,比照着鄧大人之前的課業安排,快速書寫着今日将要教授的各項內容。

就在他奮筆疾書的這段時間裏,常書白已經換上了軟甲走出屋子。

行至冀行箴和阿音的跟前,常書白揚眉一笑,問道:“妹妹,哥哥這身怎麽樣?”

他本就生得極其好看,只是五官略顯柔媚。這樣穿上了軟甲後,又多了幾分英氣、幾分霸道,就将那份柔給壓了下去。

當真風流年少,俊美無俦。

即便阿音和他話不投機,此刻也不得不點頭承認:“好看。”

常書白愈發自得。

阿音看不慣他那驕傲的模樣,便道:“好看是好看。不過呢——”

見常書白看了過來,阿音就笑眯眯地挽住了冀行箴的手臂,“不過,你比起太子殿下來,還是要差上一點點的。”

常書白顯然不信,抱胸哼道:“本公子沒聽說過這種話。”

“沒聽說過不見得沒人這麽想過。”阿音笑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誰改拿他出來和你比?也就是我,能夠大着膽子和你提一提。”

常書白有些猶豫,桃花眼朝這邊看來,在冀行箴身上打量兩圈,狐疑道:“當真如此?”

阿音連連點頭,“自然是這樣的。太子殿下這相貌,這通身的氣度,當真是百年也難遇一個。”

常書白靜靜地盯着冀行箴看了一會,并不在意地輕哼一聲,“百年難遇?不過爾爾罷了。”

他這自信得徹底的模樣逗笑了冀行箴。

冀行箴輕拍了下他的手臂,“去罷,和俞大人商議一下今日的課程。”說是商議,其實是讓常書白提早問一問俞正明,今日要上什麽課。

他們都是每天不缺席地學過課程,可常書白不同,離開那麽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上如今的進度。

常書白曉得他的好意,應了一聲就往俞正明那邊去。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直搖頭。

冀行箴看着她哀聲嘆氣的模樣就覺有趣,揪着她的小揪揪,笑問:“當真我比書白要好一點?”

阿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哪方面?”

冀行箴輕咳一聲,“剛才說的。”

阿音想了想才記起剛才在談論相貌,如實答道:“那是自然。”

在她看來,冀行箴光是容貌已經是一頂一出衆的了。偏他氣度又極好,如松如竹,淡雅溫潤。

不管那臭脾氣的話,還是相當不錯的。

冀行箴一看就知她說的是心裏大實話,唇邊笑意愈發深濃,口中語氣卻故意冷了些,“原來我只比他好一點而已。”

阿音正要說“是”,她忽地想起一事,話鋒一轉卻道:“其實也可以‘好上許多’,倘若殿下肯答應一件事的話。”

冀行箴負手而立,“你說說看。”

“就是,那個,燒麥。”阿音到底惦記着這小物件,斟酌着字句說道:“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左右那燒麥你也用不着,不如你把它還給我?”

旁的不說,有那燒麥在手,起碼往後對着大堂兄的時候不至于心虛啊。

“還你?”

冀行箴沒想到她還惦記着它。思來想去,想必還是那粽子不夠合她心意,她才會總是對個燒麥念念不忘。

思及此,冀行箴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不還不行?”

想到大堂兄,阿音狠狠心道:“要還!”

“那好罷。”冀行箴沉沉地嘆了口氣。

阿音大喜。

她正要細問什麽時候可以去取東西,就見冀行箴微微俯下.身子,湊到了她的跟前。

“親一下。”冀行箴擡指輕點着自己臉頰,含笑道:“你親我一下,我就還給你。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阿音:這人太壞了!居然欺負小孩子!蔫壞蔫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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